“我可没那么迷酱菜。”查特说。
“我倒挺喜欢,”老妈回应,“感觉很地道。”
“嘿,我情愿花一千块钱吃份煎饼。”达拉斯接着说。
“提醒我哪天请你来我家吃早餐。”杰夫说。
我望着窗外。有个女人走在街上,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大概只有两岁左右,穿着红色裤子和小小的白色T恤,黑色头发在后脑勺绑成两个马尾。她们走得非常慢,母亲想要她走快点,可是小女孩却停下脚步蹲下去,看着人行道上的一样东西,再仰头望着母亲,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像她发现的是全世界最棒的东西。我抬头看着天空,车继续开,经过她们,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看到她们了。我看到她们了。此刻我胸口紧绷,五脏六腑全揪成一团,可我不会哭的,我不会哭,但是我要怎么样把心思集中在玩一场愚蠢的比赛上呢?
于是我专注于窗外的风景,直到这阵感觉消失。我们行驶在一座山上,可以看到这座围绕海港而建的城市,背后则是暗绿色的山脉。景色真是美丽,但是这些山形却让我感到有些孤单。它们让我想起《风流医生俏护士》的片头,从前我生病请假在家时常和老妈看重播。主题曲总是听起来很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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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凯西(3)
“你们认为他们今天会让我们做什么?”查特问。
“一定是很日本的事情。”卡尔说。
“也许是折纸。”达拉斯说。
“是啊,”朱丽叶说,“那可真危险啊。‘极限折纸’。”
我想融入这种气氛中,便说:“你可以做出下流的剪纸图案。”朱丽叶对我微微一笑,一切都好多了。我也忍不住回她一笑。
“也许是水里的事情,”艾比说,“帆板之类的。”
老妈正看着我们在大阪机场买的旅游指南。“好在我们不在东京,”她说,“东京有座寄生虫博物馆。”
“嘿,我知道了,”杰夫说,“相扑。他们会让我们穿上尿布,用肚子打架。那我倒可以痛击。”他站在过道中间,掀起T恤,露出他那松软又毛茸茸的肚子给我们看。他用肚子去撞一个座椅,只见所有东西都在晃动。真讨人厌。
“哦,是呀,这对收视率可真有帮助,”卡尔说,“这可能会冲高收视率……相反———一集节目可以流失多少观众?”
“也许他们会让我们唱卡拉OK。”杰森说。他是高中情侣队的,但是和女伴互相讨厌。(我很想告诉他们这真是不智之举,因为我自己对高中同学避之唯恐不及。)“你认为怎样,蓓西?你想我们会赢这种比赛吗?你可以唱《爸爸不要说教》,就像那次才艺表演。那真是值得回忆的表演啊。”
“去死吧你!”她说。
汽车驶下一条长而陡的路,进入市区,朝海边开去,终于在与海滩相对的街道上停下来。旁边不远处有座小屋,下面水边有一片正方形的平坦沙地,用木头柱子隔出来。沙子颜色很深,几乎像泥巴一样,还有水汽从沙地冒出来。那里有六个一排的红色沙滩阳伞。芭芭拉正在一旁补妆。
“好,各位,”埃里说,“大家围着芭芭拉。她已经说完引言,我们要直接进入正题。”摄像机开始拍了。芭芭拉把身体挺得笔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挑一些,用一个极浅的笑容把嘴形抿好。“我们所在位置是日本的别府市,”她说,“这里有近三千座温泉。这是‘大挑战回合’的地点,相信我们的参赛者对这里会很难忘。”
她拿起一叠镶黑边的红色信封。信封正面印有一个图案,看起来像是魔鬼舞动叉子在跳舞。
“这是各位的任务。”她说。
她把这叠信封交给贾斯丁,他拿了一个,把其余的传下去。信封走过一圈之后,待芭芭拉朝我们微微点头,我们就一起撕开信封。里面的卡片写着:
埋入热沙里,
古老热气掩住你
谁能走到底?
“这是日本的俳句。”老妈说,她的语气还真开心呢。我摇了摇头。
这时芭芭拉对着摄像机说了:“热沙浴,日语念‘suna yu’,长久以来是日本人放松身心的方式。参赛者要把身体埋在火山沙中,只露出头部,火山沙经过天然温泉会变得很热。沙子的温度是华氏一百二十度。一般建议的沙浴时间是十分钟。而我们的参赛者要埋在沙里越久越好,待在里面最久的队伍,可以赢得下一项任务提前一小时的奖励。”
没有人说话,但是我们都面面相觑———就是这个?他们想出来的就是这个?要我们躺在沙子里面。我还以为要我们生吞活鳗鱼之类呢!
“每队派一个人参加,”芭芭拉说,“你们自己决定谁比较耐热。”她特别强调最后几个字,我想她是想让这番话听起来吓人,但听起来只是声音比较大而已。
“宝贝,如果你想要我参加,我可以,”老妈说,“除非你想参加。都可以。”她很努力讨好我,让我感到有些悲哀。
“我去,”我说,“我不在意。”我强迫自己笑了笑,她开心得像是我刚告诉她我爱她之类。
埃里和一个似乎在这里做事的中年妇人比画了一阵,准备埋在沙里的六个人———我、贾斯丁、杰夫、达拉斯、蓓西和查特———被带到屋里的更衣室。至少这里没有摄像机。女更衣室里只有我和蓓西,我们脱了衣服,换上他们给我们的白棉袍。
7 凯西(4)
“我们要穿着浴袍埋在沙里啰?”我问蓓西。
“我猜是吧,”她说,指着一个贴在墙上的标示,“显然,‘传统而正确的沙浴方式是脱下身上所有衣物,仅着浴袍。”
“很吸引人。”我边说边对着镜子审视效果。看起来像穿着医院的袍子。
“男生穿这种衣服会很可爱,”她说,“在这种全国性电视节目上,要是叫杰森参加这个比赛他会很高兴,他对自己的腿很着迷。”
“怎么说?”
“他认为他的小腿曲线匀称,至少高中时如此。我们最近没讨论过。”
她注视镜子,用手拨弄头发,露出有点邪恶的笑容。“曲线匀称,”她说,“这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等摄像机拍到我们时,我要想办法照实说出来。他的朋友绝对会毫不留情。”
我们整装完便往外走,来到大正方形沙地。蓓西没说错,男生光着两条苍白的腿,露出两个鼓凸的膝盖,看起来果然有些可笑。他们各自露出程度不一的尴尬表情,只有杰夫,像个白痴一样咧嘴笑着。我偷偷看了杰森一眼,他和其他旁观者站在一起,身上穿着短裤,在我看来他的小腿很普通。当他看到我看他,便朝我扬了扬眉。超恶心。
每把阳伞下的沙地上都挖出一块长形的凹地,像是浅浅的墓穴。六个日本老妇人在等着我们,她们戴着白软帽,穿着蓝色上衣和裤子,手上拿着铲子。其中一人走到我面前鞠了个躬。这里鞠躬很夸张,我亲眼看到机场有一个打手机的家伙竟对着电话鞠躬。妇人牵着我的手,让我到一个凹坑里躺下。等所有人都躺好,她们开始埋我们。
沙子又湿又重,感觉很不错,热,但是不会太热,只感觉热气渗进肌肉。妇人把沙子铲到我身上,直到全身都盖上沙子,只露出头。接着她把表面压整齐,成为一个小土堆。我喜欢这样,这种湿度,这种重量,好像我被压到地里面,深到一个我不需要想任何事的地方。“我可以这样待上一整天。”查特说,也可能是杰夫说的。我眼睛是闭着的。“你挑错挑战项目啦,杰森,”蓓西说,“这可比那个蛇好多啦!”
每过一分钟,芭芭拉都会喊出来,没被埋在沙子里的人则加油打气。我听而不闻,把心思全放在身上的感觉,像发烧,或在子宫里。我开始想米亚,想那些快活时光,那些我仍然喜欢回想的时光。去年有一次我们念SAT的词汇,念那些同义词和反义词。当时大伙儿正在吃午餐,而瑞斯和丹恩又开始搞怪,乱编乐团的名称。他们两人都没什么音乐才能,不过老说要组个乐团,主要因为可以取一个好笑的名字。他们取了一个又一个名字———我记得有“肉食自助餐厅”,还有“坏屁股鞋”。
他们取到“尿尿屋”时,米亚看看我说,“这张桌上的成熟度还真是付之阙如。”丹恩说:“付之阙如是什么?”米亚和我像是计划好了一样,异口同声说:“不足。”然后我们互望一眼,狂笑起来,好像只有我们自己在场一样。
瑞斯和丹恩立刻瞪起我们。“怎么啦,”瑞斯说,“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文字秘密吗?”
“是呀,”米亚说,“是个秘密。”她靠向我,把嘴唇凑到我耳朵上。“稀少。”她轻声说。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气吐在我脖子上,我微笑着,像是她告诉我全世界最棒的秘密一样。然后我朝她靠过去,嘴唇几乎碰到她的皮肤,我也可以感觉到她的头发轻抚我的脸。我闭上眼睛,用一种比呼吸还轻的声音说“缺少”,同时吸了一口气,将她的气味吸入身体。“欠缺。”她转过头,对着我微笑,声音轻柔到只有我能听见。“无。”她说。
突然,餐厅有人掉了一个盘子,所有人又拍手又喊叫,那一刻就过去了。随后回到教室,我把头发从脸上拨开,一只手指摸着耳朵边缘,回想着米亚的嘴唇几乎碰到我的感觉。
“九分钟。”芭芭拉说。现在开始有一点不舒服了,热气开始像细针一般刺我,使我想要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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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凯西(5)
“唉,老天,”达拉斯说,“我好痒呀!”
“别抓!”朱丽叶大叫。她虽然在笑,但是看得出她绝对认真。“你敢抓抓看!”
达拉斯用一种很烦人的声音呻吟,直到芭芭拉宣布“十分钟”。他说:“够了,我要出来了。”他把身体从沙子里撑出,跳了起来,挥掉身上的沙子,各处搔着。
“我们现在剩下五队了!”芭芭拉扯开嗓门宣布。达拉斯穿着他那件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