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凤鸾笑逐颜开
“凤鸾手真巧,”
“朴哥,”凤鸾软软的唤他,自己笑眯眯:“我心里只有你,赵官人没犯错,你别为难他。”她笑得如花绽放:“他又是谁?”
郭朴有正色:“只怕他要和我过不去。”凤鸾不解抬头,手指才慢下来,郭朴就大声“嗯哼!”凤鸾笑得只觉手软,丢下来贴着郭朴坐,双眸中是她常有的澄净:“要是他没什么,你还要为难他吗?”
红唇软软,嗓音也软软,郭朴忍不住笑:“好。”抱着凤鸾在怀里晃着,心里总是欢喜,他回想自己病卧的那一年多,想亲亲凤鸾还要哄她半天。
哄半天凤鸾不肯时,郭朴就是着急的。现在想亲就亲,郭朴低头就是一口,他心满意足,凤鸾也心满意足。
院子里繁花如锦,夏天就快到了。双燕子飞来双飞去,有时候也落到窗前枝上,叽叽喳喳几声,似乎想打断房中人。
春花易开又易落,一地红锦另有新花时,郭朴离家的日子到了。送行的人中多了一个身影,凤鸾昨天晚上哭肿眼睛,今天更是泣不成声。
她说的语句都断断续续,抽一声“呃儿”,说一句:“为我们要保重,”再抽一声“呃儿”,说一句:“事事要当心。”
“你这就唱小曲儿?”郭朴不忍离别,还要哄凤鸾笑。这是在十里长亭,亲戚们来送足有一小半儿,周士元和顾氏在,郭老爷子和儿子媳妇也在。
他们不说话,只看着凤鸾哭郭朴笑,这一对人看上去,颇有和谐,让郭夫人也要落泪。
郭朴眼观六路,观的是母亲大人。见她举帕子,扯着凤鸾送过来:“母亲别哭,还有凤鸾要你照顾。”
虽然当着人,郭朴也说出来:“只怕她有了,母亲看着她。”这样一说,一干人齐唰唰全看凤鸾身子,只看到她石榴红绫的腰身。
“有了赶快写信告诉我,我来取名字。”郭朴光说自己就觉得不错。又看长平:“把长平给你留下,你使唤他顺手,长辈们不在,你有个帮手。”凤鸾一直觉得不应该哭,泪水不由自主流下来,她勉强有个笑话,细声细气只让郭朴听到:“他是看着我的。”
郭朴大乐,佯装生气道:“又说讨打的话,”凤鸾两行泪水还在,顶着两只红肿眼睛,荷包里掏出自己的黄金印章,在郭朴身上按一下。
“这又是什么?”郭朴握衣角在手中,对着那一方“凤鸾之印”笑。凤鸾笑眯眯:“你也有不懂的时候,等你回来我告诉你。”
郭朴悄声取笑她:“在我衣服上按有什么用,应该在我身上按一下。”凤鸾嘻嘻:“就是这个意思。”
她拍拍双手:“朴哥你真聪明。”
“凤鸾你也聪明,”郭朴再看看衣角,有一句话没忍住:“生个聪明孩子。”
千言万语总有一别,郭朴见天色不早,狠狠心把凤鸾交给母亲,先来拜别祖父,他哽咽有了泪:“祖父年高不能侍奉,让凤鸾孝敬您吧。”
郭老爷子眼圈儿发红,身板还能直板板,他默然不笑,只有语句中泄露叮咛:“自己个儿小心。”
郭有银走上一步,握住儿子的手,说出来他每回送行必说的话:“朴哥,早知道你不如不中举。”
十一房里的大奶奶和二奶奶又窃窃私语:“大哥这话,送过多少年也不会变一变。”从第一年送行,就是这样。
林娟好也来送,听到这句话回身看丈夫,他才得郭将军的信,昨天喜欢得几乎前半夜没睡。后来太喜欢,生出无数对信的好奇心,用针挑开信偷看,见里面只有寥寥数语:“某处秀才一名,进京赶考,望兄行方便。”
这一气,后半夜是气得没睡着。今天哈欠连天来送,郭老爷后悔中举的话可曾听到?
侯秀才一个字也没听到,他只想着郭将军赶快走,他好回去睡觉。
众人一一送过,又过去不少时间。郭朴不能再等,换上轻松的笑容上马,回眸一笑,但见眸子泛光流彩,中间全是对家人的关切,并不仅仅是对凤鸾。
独对凤鸾的,是一抹子怜惜。
一手执马缰,一手摆一摆手,说一声:“我也去,不必牵挂。”纵马绝尘而去。官道上绿桥中几骑身影不一会儿只余黑点数个。见剑穗上彩线不见,凤鸾痛哭一声几乎倒地。
郭夫人和顾氏一起扶住她,凤鸾泣不成声地道:“太平年月多好,怎么偏要打仗?”风中微有叹息,似乎又有呜咽。
有这个疑问的人,不止郭少夫人一个人。不过郭少夫人自丈夫离别后,心里总别扭在这一句话上。
☆、第一百零六章,妙计惩不轨徒
离人远去,不由人伤心难过。凤鸾再看不到那几个黑点子时,她连伤心和难过都不能。郭朴昨天就交待她,当时烛长蕊灿,郭朴循循叮咛:“我不在,照顾祖父和父母亲的担子,都在凤鸾身上。凤鸾虽然小,可很是细心,很会照顾人。”
凤鸾的这一点优点,体会在郭朴病中的照顾上。
有条不紊照顾家里人上车,又知会亲戚们。郭夫人见到又神伤一回,凤鸾知根知底知性情,这样好媳妇,朴哥还要丢下她。
回家去让凤鸾去歇着,一连歇上三天养过神思,郭夫人一天早上留住请安的凤鸾:“随我铺子上去。”
花了一天时间对凤鸾交待,把郭朴的铺子尽数指给凤鸾不说,又让她帮着自己揽总儿管事情,郭夫人去往京里。
这一天凤鸾在铺子里,面前摊开一桌子的账本子。郭家处的地方不南不北,北边的东西运到这里,没有力气、精力再往南,郭家接收下来理出来,发给南方的客人。
南边的客人到这里也如此,货物转手进好货,整队回去。
本处曹家走水路,郭家现在是水陆通吃。林总百货水陆各种,用大仓库堆起来,有些就地就给客人们。
凤鸾初学不免吃力,这和自己的小铺子只有那几样不同,竟然是头上戴的,吃的用的,珍玩宝鼎样样有,光记名字不是三两天记下来。
手上是上好紫毫,凤鸾正在看这笔的价格。她惊奇瞪大眼睛,早知道这么贵,换枝普通的笔来用也罢。
这铺子在元宝街上,外面是占半条街的大铺面。摆开货物其实主要是大宗儿货,买零星的客人多是街坊,有两个快手快脚的伙计招待。
长平沿街步行过来,从柜台旁的门进去,是铺子后院,桃杏兼有,小有绿竹,很是清幽。他来见凤鸾,回答得气不喘不急:“十一房里摆开绡丝,价格比家里低十个铜板。”
“我去看看。”凤鸾坐得累了,丢下笔出书案。长平没有阻拦,先喊桂枝:“日头上来,给少夫人取件薄斗篷。”
和长平成亲的桂枝新开脸作妇人打扮,笑嘻嘻送上薄薄鸽灰斗篷,上好绡纱料子挡灰挡日头。凤鸾披上出门坐车,往十一房的铺子街上来。
十一房的铺子上幌子写着“郭十一”,这在本城有个大笑话。城里人说话好分辨郭家十二房,嘴里说的是:“今天郭大东西便宜,”明天又是“郭十一贱卖。”
郭十一店里,今天算贱卖。堆的不少豆灰青蓝绡纱,旁边门板上贴着几个大字:“一尺五十文,”凤鸾车在对面停下,不由颦眉,这比家里订的价格,低下去十文。
店里人挤不过来,妇人们七嘴八舌:“给我一个尺头”,那个要喊:“给我几尺。”
一般有两个伙计在忙,忙不过来,铮大奶奶在。她眯着眼睛见对过是郭家大房的车,放下手中尺头两步并一步到后面去,郭有铮闭目养神,被妻子弄醒,铮大奶奶急道:“少夫人来了。”
郭有铮慢腾腾,双手揉着眼睛,再取自己小茶壶:“来就来吧,进来我就待客。”他坐着摆出嬉皮笑脸:“哟,侄媳妇来了,我这小铺面迎来大客人,您请您里面请。”
这一套摆完,他舒服地呷一口茶:“家里就男人,你怕什么!”又不是大房,老爷子早说不管事,大哥郭有银是个和气人,他只当红脸,白脸全是郭夫人。
郭夫人前脚一走,亲戚们就不守价格的规定,大房里管事们上门好说好讲一回,亲戚们守几天,反正不过几天钱也赚到手。郭夫人去京里,大房里当家的,只有周氏凤鸾。
铮大爷是什么人,猛张飞不是白叫的,要嚷嚷的来嚷嚷的,要张飞绣花—粗中有细,他也行。
铮大奶奶心里不踏实,手抚着胸口催促道:“你快去接接她吧,咱们好说好讲,就说这夏天的衣料,赶季节要卖,咱们和大房里不能比,他们有大客人,咱们只卖城里街坊,得赶在别人前面卖掉。”
旁边摆的手巾把子,半湿半干在这里。郭有铮递给妻子:“擦擦你那汗。这解释是对大嫂,对侄儿媳妇用不上。”
“你小心她翻脸,不卖咱们货。”南来北往客人丢下的货,郭老爷子上一代手中就有这规矩,亲戚们要的,都可以进。
旁人能从郭家进货,亲戚们优先。进的这些货这城里卖,价格全随着郭家走,到郭老爷子那一代,就全随着大房里走。
铮大奶奶担心有其道理。郭有铮没事儿人样来个哈哈,漫不在乎地道:“咱们一降价,七房里、九房里都会跟着降,周氏再能耐,不能得罪一拨子的亲戚。”
“你呀,你又和七房、九房里合计好了?”铮大奶奶笑了:“你可真是个机灵鬼儿。”两个人说到现在,不见有人进来,郭有铮起来:“侄儿媳妇等我请下车,朴哥不在,我当叔叔的要当家。”
出门把手挡额上:“这天气,就要热得人流汗狗伸舌头。”铮大奶奶随他出来,见街上只有行人再无停驻马车。
凤鸾只走一趟,没有下来。
郭有铮诧异,对着路边儿一条趴着的大黄狗说上了话:“这是怎么个意思?”
到晚上,几个管事回凤鸾:“七房里降价,九房里降价,不光是夏天衣料,马上端午要用的东西,他们全落下去几文。”
凤鸾静静没有说话,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心底里知道风雨欲来。亲戚们过年过节走动时,都是好的。
到了生意上面,全是较真人。
郭夫人才走就这样,凤鸾总有沮丧。垂头丧气回家,按平时那样去郭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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