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虎的最后100年:失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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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虎的最后100年:失乐园-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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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他还记得,“当时不太冷,大约是春天。”那时,刚经过战乱,动物园只剩下动物3种17只,谭邦杰用了五年时间一步步去丰富动物品种,并提出了保护大熊猫的主张。
  1950年代初期,受苏联保护西伯利亚虎的影响,谭邦杰提出了保护东北虎的措施。与此同时畜产公司出口货单上,动物皮张的数量不断上涨。于是,他又向国家提交了保护华南虎的报告。他是中国最早提出保护华南虎的人。
  知识分子谭邦杰远离政治的天真想法,在1957年被反右运动击碎了,他从此开始了22年的“老运动员”生涯。
  就在被打成右派前几天,谭邦杰收到一封密云县的来信,信中说在清东陵发现一种浅黑色毛皮上有深黑色斑纹的老虎。这正与文献中记载的黑虎相似,正当谭邦杰要安排保护黑虎的措施时,自己就成了“右派”。此后,人们再也没有见到过这种虎。
  这一年,反右斗争“找”到了很多人头上。提出著名的“梁陈方案”的陈占祥也是这一年被划为右派,梁思成则受到了冲击,北京城墙没有保住。不幸中的万幸是,梁思成的一些弟子后来被发配到西安,西安古城因而得到了部分保护。
  而谭邦杰却是在孤军奋战。他要保护的老虎,此后完全是孤立无援。1957年,也是中国打虎的高潮年,数百只华南虎被当做害兽打死。
  那一年还发行了普9型天安门武松打虎邮资封;中国连环画泰斗刘继卣出版了小人书《武松打虎》,一版一次印了8万册。同年6月,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盖叫天来到华南虎出没的湖南省,演出了《武松打虎》。

寻找 Tiger Tan(2)
“武松打虎”,在这一年具有了政治上的象征意义。
  ■ 盲区22年
  寻找谭邦杰动物保护思想和理念的形成,从1957年起进入盲区。现在,我们只能从一些健在的老者口中,只鳞片爪地复原谭邦杰这22年。
  除了有人看到过谭邦杰在门头沟放羊时背完一本英语词典,6年“右派”生涯中没有更多的回忆能够说明他还与学问有关。
  1963年,摘帽“右派”谭邦杰回到动物园打扫了3年厕所,1966年起开始了炼狱般的生活,“炼狱”是谭的同事在回忆他的“*”岁月时特别重调的一个词。那年所有流行的帽子他都戴过——“叛徒”、“特务”、“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白天打扫公共厕所(动物厕所谭邦杰没有资格打扫,怕他报复、*动物)、晚上挨斗或陪斗——动物园每一个人挨斗,都可以拉谭邦杰当陪斗,他是挨斗的“第一梯队”。
  即便是在这段时期,还是有一个人发现谭邦杰在看书。崔占平,60年代中期曾任北京动物园主任,他发现谭邦杰偷偷摸摸地看解放前出的英文版《美国博物馆中亚调查记》。崔占平的记忆,弥补了一小段空白,有助于人们理解谭邦杰在1979年以后的巨大能量爆发期。
  *后期,谭邦杰被“监督劳动”。下放在动物园的果园劳动的朱秀珍见证了这一时期的谭邦杰。一个剪枝期,有工人检举谭邦杰不老老实实彻底改造,还在找窍门省力气。朱秀珍过去一看,原来谭邦杰发明了一个夹子,可以不弯腰就把树枝拾起来,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朱秀珍告诉工人,这说明谭邦杰劳动态度端正、劳动认真,就把这个检举压下去了。她心里实际上想的是,“老谭心态真好!”
  在果园,所有人看见谭邦杰在整天劳动,但令朱秀珍惊异的是,*刚一结束,谭邦杰就拿出10万字的书稿到处找出版社。当谭邦杰找到中科院动物所一位专家时,这位专家要求与谭邦杰“合作”出版。谭邦杰拒绝了这一要求,这本在1979年他获得*时才出版的书,名为《虎》。是中国第一部关于虎的专书。
  在这本书中,谭邦杰提出很多关于野生虎保护的设想。
  《虎》出版的前后,谭邦杰被重新分配了工作——从他那间自盖的不到十平方米的“违建”里出来,往南几步,是北京动物园的北门;往北走过几排平房,是动物园刚刚盖好的家属楼。人们每天都能看到这位老人,一手拿个小板凳、一手拿个小布包,到楼门口“看楼”值班。
  谭邦杰*后的多年里,定了个相当于大学本科刚转正的技术十三级,工资比他几个孩子的还低。唯一庆幸的是,他可以公开做研究、可以在公开场合为虎争取生存权了。
  但他要保护的虎,早已所剩无几。
  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所研究员王应祥曾经做过野生虎的调查,1960年代到1980年代是打虎最盛的时期,打下的虎皮通过畜产公司或供销社的途径收上来,那段时期,每年都有一些虎皮被收购。但是自1986年以后,供销社就再也没能收到一张老虎皮。
  ■ 出山
  1984年的一天,谭邦杰跟动物园里制作标本的年轻人肖方说,自己目前正在做三件事:一、寻找普氏野马;二、让麋鹿回家;三、保护华南虎。
  肖方说,谭老说的那三件事,一样也没人宣传,更没人知道他。《虎》尽管出版多年,但整个社会关于保护老虎的理念仍未普及。谭邦杰开始大量给报刊撰写科普类的文章,宣传保护老虎。

寻找 Tiger Tan(3)
1986年1月3日深夜,谭邦杰给《中国青年报》写下这样一行标题《虎年谈虎的保护》,36天后是虎年春节,71岁的老人早年是媒体出身,写稿子会打“提前量”。在这篇稿件中,他提出了华南虎“保种”、野生调查和保护区概念,最后一句话是:“希望在下一个虎年时,我们的‘老相识’不仅健在,而且更远能脱离险境”。1995年科普出版社选了他部分科普文章结集,出版《珍稀野生动物丛谈》,共计68篇,印数5000册。但这些篇章仍未引起多大的反响。
  倒是发表在国外动物学期刊上的论文一再引起轰动。燕京大学出身的谭邦杰有一口流利的英语,这种语言优势成为谭邦杰隐形的翅膀,国际动物学界的各种专业期刊定期寄到他的名下。
  1980年代初期,中国国内的一些情况,总是令外国人无法理解,当他们发函邀请谭邦杰出席国际论坛时,总是联系不到人;国外学者找到动物园来,他总是“不在”。至今,谭邦杰的孩子们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是怕我爸说话太直?还是怕我家没法让人看?不知道,真不知道”,谭邦杰的二子谭保华说“就算他们让人进屋,也进不去啊,十几口人住两间小平房,哪儿还有地儿待客?”
  1986年4月,他终于有机会出席在美国召开的“世界老虎保护战略学术会议”,一名西方学者开口就责备他“轻易放弃”了对1957年黑虎踪迹的调查,谭邦杰在会上没有做任何解释。回国后,他在本子上写下了一句“他怎能明白,那是在‘阶级斗争压倒一切’的时代呀!”
  这一年,谭邦杰的调查和统计结果是,动物园圈养的东北虎还剩下100多只,华南虎在各动物园圈养了30多只,中国以外的地方,只有莫斯科、日本多摩共养了5只。
  野生华南虎虽查无踪迹,但各专家估计,也许?可能?还有40只?护虎者谭邦杰荒废了22年业务。中国的老虎也在这20多年间迅速地失去了踪迹。
  “*后工资也只有80、90块钱,买了那么多国外资料,还经常跟国外同行通信,这些费用得多高啊”,谭保华说,他的父亲经常连写稿子的稿纸都没有。
  ■ 呼吁
  “华南虎作为一个珍贵的亚种,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1984年,从保护单一物种到生态环境保护的观念还没有普及,渐行渐远的华南虎快要淡出人们的视线了。谭邦杰坐在一盏老式台灯下,给林业部门写信、给《大自然》杂志撰稿——为了华南虎不成为第四个被灭绝的虎亚种(虎的8个亚种中,巴厘亚种、里海亚种、爪哇亚种已灭绝)。
  此时,华南虎行将灭绝,而《野生动物保护法》仍未出台,直到4年后,这部法律才姗姗来迟。在漫长修改和立法过程中,老虎等不及了,自然死亡了,被杀了,或者远走他国。
  同样等不及的谭邦杰还在不停地想办法,“只靠消极的禁猎已难挽救,只有采取积极措施,比如在关键地区,尽快建立自然保护区才能奏效”。
  在北京动物园北门外的小平房里,一台老式英文打字机,摆在一张用木板拼接起来的小桌上。木头椅子,低矮的木书架,构成了谭邦杰的学术世界。
  这时的谭邦杰想写文章,最缺的就是资料,他的藏书和自己在1950年代写的书抄家时损失惨重。“他的每本书我都有”,谭邦杰的朋友天文学家李元说,“有几本我保存了20多年,抄家也没抄走,我又给他送回去了”。 。。

寻找 Tiger Tan(4)
谭邦杰提出“就地保护”思路:在小兴安岭创立一两个东北虎的保护区;在湘西、闽北、赣南、粤北、鄂西、贵州等地,找几处理想的地点,建立华南虎保护区;在西双版纳和藏南地区,开辟孟加拉虎保护区。灯下的老人在脑海中构建出一派生机勃勃的自然界:“在虎的‘保护伞’下,许多其他大小鸟兽以及各种树木也一同受到保护,岂不是好!”(谭邦杰1980年3月文稿)
  “异地保护”的措施是,全国选出几家有条件的动物园,建立起东北虎、孟加拉虎、华南虎的繁殖种群和谱系簿,集中优良种畜,保护血统纯洁。他认为这样坚持下去“不难越养越多,但这项工作必须与保护区互相协作。”
  在他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中国各动物园,有华南虎30只,他们是1950年代6只野生华南虎的后代。
  三年后,苏州动物园的黄恭情从南昌买了一对华南虎,一个月后,雄虎死亡,剩下147号雌虎。又过三年,苏州动物园从南昌引进了147号同父异母的虎弟157号。开始了“异地保护”的实践。
  ■ Tiger Tan
  1986年4月12日至17日,谭邦杰等4位中国代表出席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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