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全场哗然。其中最惊讶的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
“你——”
“别做声,一切交给我就好。我说过……一定会守护你的。”
“可,可是!”
“结婚之后马上离婚就可以了。”
不要奇怪这不像我的风格,守护心爱之物的心情,是极为自然的感情。为了做到这点而不择手段,大概是因爱而疯狂之人的命运。
海燕曾说我很单纯、纯粹之类的,要说的话,其实是偏执吧。
“不择手段、冷酷、阴险、狡猾”,这些词全部砸我头上也没关系,若是不能达到目的那么说什么也没用,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就怎样都可以,若是说我“卑鄙”,我也许会视其为对我能力的肯定。
“喂,不要乱作决定啊!离、离婚算什么?你还没结婚就想着离婚?!”
海燕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很可惜我没能好好欣赏这一幕。我那时用上了所有脑容量,冷静地和家中长老讨价还价,筹码是利益,以换取海燕的性命。
“与这个男人有了孩子,就等于将志波家的血统纳入四枫院家,对你们的计划,有利无害。”
“而且我此生只会追随这一个男人,逼我的话,请去再培养一个家主吧。”
其实我是很害怕的,我死掉的话夜一就得继承我这种人生了……为了夜一我也绝不能死。
好在几经权衡,我这边的砝码比较重,于是这场闹剧终于彻彻底底沦为一幕狗血剧。
在少数人的真心祝福和四面八方的敌意之下,我们缔结了正式的誓约。
“只是权益之计……”
“少来了,你已经是志波家的人了,其余可能性……哼哼,想都别想!”
于是就这么由“权宜”变为了“真实”。
真狡猾啊,我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这种情况,该说,我早就预料到了吧?
我其实是向心中的爱恋屈服了。
虽然海燕喜欢我——这真是废话。
可我这种人……真的可以吗?
我能够给人幸福吗?
我哪里有资格得到幸福呢?
四枫院时人的人生如果用一种颜色来表徵,那么毋庸置疑是银色。
看似光芒四射,实质上内里灰蒙蒙一片,有些角落还很阴寒。
“我觉得很幸福”——可却看到了那个男人爽朗的笑容——那家伙笑得一脸幸福。
“守护别人的幸福,同时也让自己幸福起来,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责任。”这是父亲的教诲。
好吧,如果说是“责任”的话,我就有信心了——即使没信心也要用毅力坚持下来,直到做到为止,因为责任指的是必须完成、而且必须完成得很漂亮的事情。
那么我的责任,就是守护海燕的幸福。
因为我似乎被他当作了他的幸福,那么,就努力一起变得幸福!
“在这里安家吧!”在他已由贵族变为要犯的静灵廷,他毫不犹豫地这么说,
“不止是让家族的名字重新回到静灵廷……”深蓝色的双瞳里,坚毅的光芒逐渐被满溢的温柔所取代,我深爱的那个男人温柔地看着我,笑着说:“我想在这里建造我们自己的家,随心所欲地做成我们喜欢的样子!”
不必顾忌任何人的眼光,只用考虑自己的想法。这个任性的男人把我给带坏了。
还穿着礼服的两人卷起衣袖就开工了。
我一脚踩住凳子上的木板,“嘎吱”移动的锯齿上溅起细小的木屑,他一边往墙上钉木板一边好笑地侧过头:“哇哇,注意点公主的形象啊~”结果一个不当心锤子砸到手。在他跳来跳去的甩着手聒噪地痛呼时,我看到自己“扑哧”的窃笑。
因为我俩水平有限……不过我坚持,更主要的原因该归咎于他奇怪的审美观……总之最后,我俩折腾出来一座乱七八糟的房屋。
完工时,他站在门口画自家的家徽。那家伙毛笔一向用得烂,在墙上提画时手腕更是抖个不停。越画越火大时,他索性用手指蘸墨,这样一笔笔画下去,好容易才收获了一个满意的图案。
他得意忘形地摆出很耍帅的姿势:一手抵着墙,双脚悠闲地交叉,带着爽朗的笑容冲我挑眉——刚粉刷好的白墙上——于是出现一个黑色的爪印。
在他“嘿嘿”地摸着头讪笑时,我啼笑皆非地抓住他的手。在他的大手上蹭蹭蹭,充分沾上墨迹。然后在他的手印旁,小心地盖上另一个纤细的掌印。
指尖交叠的大手和小手,这个墨色的印记就这样在家门外的白色墙壁上永远留存下来。
我看到在他的“秘密基地”,我欢快地蹭蹭爬上山顶,然后回过头双手叉腰大笑着说“你输啦,今天妹妹的授业就交给我吧~”
我看到躺在草地上的两人看着天空。左手搭上他的大手,纤细的右臂高高地指向天际。棉白的絮云被甜美的嗓音捏合成一个个愉快的故事,“不是鹰,是海鸟~”他偶尔会插上一句纠正。
我看到两人在庭院里合力埋下自己试着用花瓣来酿造的酒,我看到上我们家拜访的宾客越来越多。我看到他高兴地和队友们喝着酒,然后发起酒疯拍着他身材小小的弟弟幼嫩的肩膀:“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啊!要知道男子汉的肩头可是承担着别人的幸福哦!”
自此以后我每每在他快喝到过量时,会悄悄将他杯中的酒换成茶。尝出味道不对的时候他往往先瞪眼,然后抚额,露出夹杂着无奈的幸福笑容。再将手悄悄从桌下伸过去,捏捏我的手。
手心还残留着被他骨节宽大的手捏住时的触感——我瞪着自己的手。穿透过它,我看到时光的河流呼啸着向前跃进、跃进、一刻喘息也未有。
我看到自己的肩上出现袖标,我看到十四郎开始频频在喝酒时游说他给自己当贤内助。
在我的黑衣外披上了一件白色羽织的时候,他终于接过了那个袖标。
我看到他用单手笨拙地将袖标绑上,然后一抬手——滑落。再绑上,继续滑落。我看到自己好笑地走上前,利索地在他的左臂上一圈圈缠绕布条。
他半无奈半得意地手插着腰,低头看着我替他将袖标漂亮地系好。然后他抢在我前面拉开木门,毕恭毕敬地作出“请”的动作。交换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眼神后,我们两个齐声向弟弟妹妹说再见,前往各自番队的道路虽然不同,但是出门的这段路习惯了牵着手一起走。
我看到以后的每天早上,两人站在门口,我替他绑袖标的情景。松了?紧了?高了?斜了?渐渐地,我看到袖标的位置精准无比地定格在就他的上臂而言,比例最佳、最好看的黄金分割点上。
我看到有时会沾上血的袖标和羽织,和两人交换的视线,在那里面有怜惜,有担忧,更多的却是对彼此的鼓励和信心。我看到他非常坚毅的眼神,他说绝对会保护我到最后。我听到自己心说“谁保护谁啊大笨蛋”。
我看到自己面对敌人时越发冷厉的银色双眸,我看到他激斗奋战时无比帅气的身影。我看到两人的决意。然后,我看到他拍拍一个黑发小女孩的肩,对她说“欢迎你来到第十三番队!”他呲牙咧嘴地笑着,大拇指指向自己,“有时在叫我的时候管我叫队长也是可以的呀”。
我听到命运的砂时计里,时间“扑簌”下落的声音。我感觉到某个时间正要临近。
是的,画面中的那两人,他们的时间其实是有尽头的。
【六月十八日】梦の终(下)
《'死神'我的亲亲守护女神》绯村暗月 ˇ【六月十八日】梦の终(下)ˇ ——晋江原创网'作品库'举报色情反动信息举报刷分
童话还在继续,我们在擦窗户。在同一块玻璃的两侧,海燕用一块大抹布,我用一块小的,边隔着玻璃朝对方傻笑边模仿对方的节奏。在两个人都卯起来越擦越快时,我怀疑玻璃都被磨热了。
在偶尔聊起当年的相识的时候,“哦哦,海燕组啊……”结果直到现在成员也只有我们两人。海燕一点也没觉得丢脸,反而理所当然地说:“本来就决定了,成员是我的家人。”那干嘛不算进弟弟妹妹?
“雏鸟终有一天将飞出窠臼。空鹤和岩鹫,他们日后定会找到想要给予其幸福、也因为这同一个人而让他们自己得到幸福的人,这些就不必我们多操心啦。”
说到这里,海燕摸了摸下巴,突然“嘿嘿”笑得不怀好意:“我说——”
“你还是别说了”,我试图捂住他的嘴。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天然的傻瓜不管说出怎样爆炸性的话都没什么好惊讶的——可那时之前我仍旧低估了他的杀伤力……
“那个……”海燕凑在我耳边,悄悄说:“以后有了孩子,我们的成员就会增加了——”被我爆红着脸一阵毒打。
看着记忆残片里那么幸福的自己,我觉得无比惶恐。除了“失去”,作为四枫院时人的我再不惧怕任何东西——再强的对手也能打倒,再阴险的诡计我也不曾放在眼里,让我害怕的,是时间本身啊。那可是连神也会败给它的、支配世界的绝对“法则”啊。
我恐惧着时间的流逝,担心它会一点点消磨掉我所祈望的永远。我害怕那些不可控的“失去”的可能性,再强悍的人类,也不可能控制“偶然”啊,而构筑成这个世界的,却是一件件“偶然”。
他和我,我们两人历尽岁月所积淀下来的美好的东西,那些闪光之物完全依托在两人的生命之上。可人类的生命,脆弱得经不起任何名为“可能性”的诅咒。那看起来仿佛会持续到时间尽头的满溢幸福,就如同砂土般易碎。
我听到死亡的脚步声、“咚咚”作响、那么沉重,每一下都在我胸中砸出一个血印——不、不要、别再向前……够了!不可以再看下去了!
我拼命捂住眼睛,可那一点用也没有。即使眼前没有遮掩我也看不清他的脸,就好像我遮住眼睛,也无法阻止记忆在眼前揭晓那个结局的来临。
其实崩坏也许才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