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
“若三妹不嫌弃,就和大哥一起北上,如何?”他微微侧过身,唇际的笑如云散。
“你北上办什么事?”我心中欣喜若狂,面上却不敢表露,“北地是金国属地,只怕不太平。”
“家中的买卖多是从北地购来的,此次北上是奉父亲之命购一批货。”
“跟随大哥北上,再好不过。”我心中偷笑,不由自主地脸红了,低下头。
忽然,小船剧烈地一晃,我站不稳,往后倒去,无颜眼疾手快地揽住我,我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衣袖……时光在这一刻停住,流水在这一刻停驻,山川在这一刻静止,眸光在这一刻定住……四目相对,四周皆已远去,只有眼前的他是这一生的牵挂与念想。
无颜松开我,我意识到自己的沉迷,面红耳赤地别开身子,假装远眺别处的风光。
沉寂,静谧,只有流水的声音与树梢的鸟鸣。
我看得清楚,方才他的眼神并非无动于衷,那样灼熠的眸光,和二哥中毒那次的眼神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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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想……”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口,我想对他说,我喜欢他,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全,双颊好像烧着了。
“下雨了。”他仰头望天,眉头紧皱。
不久前还是湛蓝的天空,这会儿却是阴沉沉的,风也冷了几分。细雨濛濛,从天飘落,淅淅沥沥,且有渐大之势。
无颜拉着我躲入船舱,吩咐船家返回。
我取了丝帕擦脸上的雨水,他笑道:“你头发湿了,我帮你擦。”
话落,他倾身过来,以广袂为我擦去发上的雨丝,举止轻柔。我面红耳赤,四肢僵直,不敢乱动,只觉得心中甜丝丝的。这一刻,万物寂静,只有雨落船篷的轻响仿若一首温柔的摇篮曲,只有小船缓缓地、轻轻地摇着,只有他阳刚、好闻的体味漫卷而来、浮在鼻端。
忽然,小船又是猛烈的一晃,我失控地往后倒去,无颜扑在我身上。
我惊呆了,僵化如石,因为,我突兀地发觉,他的脸就在我上方,没有距离,唇上软软的,是他的唇。
这是巧合吗?
一瞬间,心剧烈地跳动,似要蹦出来,掌心和脸腮似被火烧,热腾腾的。
四目相对,很近很近,无颜灼热的鼻息烫着我,俊眸仿似燃烧着烈火。我缓缓阖目,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我睁开眼,他放开我,已然正襟危坐。
他面色不改,望向河岸,淡淡道:“三妹,想不到春雨中另有一番景致。”
方才是我的错觉吗?他不是情不自禁、只是巧合?
我窘迫地往外望去,正如他所说,水汽如烟,笼罩了山川、碧树,翠柳也被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中,苍翠欲滴,格外迷离,仿佛半含烟雾半含愁。
船舱中气氛有些沉滞,他望着外面,我也望着烟雨空濛的山水,情绪渐渐平稳。
要不要趁此机会表明 心迹?可是,一想到他刚才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
回到酒楼,吃过晚膳,便各自回房歇息。我正要进房,就听见无颜唤我:“三妹。”
我转身,缓缓勾唇,“大哥,有什么事吗?”
“明日我有点事,必须先去办,你可在这里等我回来,也可在附近逛逛,午时我就回来,和你一起用膳。”他温和道。
“我知道了,那大哥早点回来。”
无颜点点头,转过身,我也转身,在关门的时候看见他朝我微微一笑,含笑的眉宇俊美迷人。
却没想到,次日午时,我没有等到他,等到的是他遣来的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
仆人说,大哥接到传报,北上的买卖出了大事,他必须赶去处理。
于是,他匆匆离开了汴京,没来得及与我告别。
这仆人递给我一双金缕镶玉凤头履和一封书函,道:“阿眸姑娘,这双凤履是公子请汴京最好的鞋匠做的,公子说,姑娘务必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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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家公子去了哪里?”
他说他也不知道,因为无颜走得太匆忙,只嘱咐他来办这件事。
原本想追上大哥,却不可能了。
大哥,你当真连与我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吗?事情真的那么紧急吗?
我忍不住想,在临安,他在半夜匆匆离去,在汴京,他也是这样,难道他对我是避之唯恐不及?若是如此,为什么又送我一双凤履?
看得出来,这双金缕镶玉凤头履是履中佳品,精雕细琢,用珍贵的缎面作鞋面,金线绣凤,鞋头凤上缀着两颗珍珠大小的红玉,金丝缠绕,玉光流转,精巧精致,令人爱不释手。更妙的是,这双凤履竟然合我的脚,不大不小,正合适。
大哥怎么会知道我双足的大小?
真不可思议。
接着打开书函,散发出淡淡沉香的诗笺上写着一首诗,是《诗三百》中的《月出》。
我抱着金缕镶玉凤头履,诵读着《月出》,心澜起伏。大哥不会无缘无故地送我凤履和情诗,难道他对我有男女之情?
他匆忙离开汴京,却又不想没有交代、错失良机,便遣人送来凤履和书函,向我表明 心迹。
一定是这样的。
大哥对我早有情意,只是我笨,没有发现。那么,我应该北上找他。
我问那个仆人,“你家公子会去哪里?燕京?”
他摇摇头,我又问:“你家经营什么?大哥究竟去哪里?大漠?还是金国?”
下人迟疑片刻,终于点头。
原来,大哥去金国做买卖。我立即收拾行装,快马北上,希望能赶上他。
可是,茫茫北地,莽荡大漠,都没有他的踪迹,我走遍每一个府镇,寻遍每一个角落,怎么也找不到他。三个月后,我放弃了,决定在北国好好游玩,不枉来此一趟。说不定在某时某刻,大哥会突然从天而降,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
无颜给我的惊喜太大,以至于有惊无喜,变成了绝望。
大哥,为什么你也是金人?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对完颜亮否认你对我有情?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完颜亮是你的陛下?就因为你是臣、不能与君抗争?
是啊,明明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
大哥,我明白你的难处,可是我不会原谅你,我恨你!
完颜亮夺了我的清白、毁了我,我恨他,但我更恨你!
就在火烧火燎的恨意中,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睡了多久才幽幽转醒。即使是在梦中,我也清晰地感觉到,无颜的态度与言辞,化成一柄锋利的刀,削着我的血肉,一片片地削下来,这种凌迟之痛令人几乎近崩溃。
殿中点着宫灯,外面已是暗黑如墨。
羽哥走进来,再点三盏宫灯,使得寝殿明亮如昼。明哥端着热粥和汤药走过来,柔声道:“才人,该进膳、服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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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我呵斥道。
“才人,您不能不进膳、服药呀,陛下说了……”明哥又搬出完颜亮。
“滚出去!听见没有?”一提起完颜亮,我就恨意难消,满腔都是烈烈的怒火,“我不吃药!滚啊!”
“才人冷静点儿。”羽哥的眸光微微一转,含笑道,“既然您不进膳、也不服药,那先搁着,好不好?”
我霍然起身,出其不意地推明哥手中的木案,刹那间,木案和瓷碗飞出去,跌落在地,碎裂成片,米粥和汤药撒了一地。明哥吓得花容失色,看看狼藉的地面,又看看我,惊惧地垂头。
羽哥也吓了一跳,却很快镇定下来,“才人息怒,都是明哥服侍不周,激怒才人,奴婢一定会禀报陛下,让陛下重重罚她。”
我怒目而视,吼道:“都给我滚!没我的传唤,谁也不许进来!”
也许羽哥瞧出我真的动怒,和明哥匆匆收拾了宫砖上的碎瓷片就退出寝殿。
我坐回被窝,激愤的情绪缓缓平复。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发那么大的火,那时那刻,我真的很想吼,真的不想有人打扰我,真的不想再听到“完颜亮”三个字,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看着凤履,眼眶酸涩,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大哥,你不是金陵人氏,你家也不是做什么买卖,你是完颜亮的臣子,是金人。
忽然,寝殿里响起脚步声,有人慢慢地靠近我,我转眸望去,心痛成海,泪落如雨。
大哥……
无颜,不,他再也不是我的大哥,再也不是临安、汴京的无颜,而是金人乌禄。乌禄坐在床沿,默默地凝视我,那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那黑亮的俊眸泛着晶莹的水光,那深刻如削的侧脸如雕如琢,仍然像昔日那般迷人心智,是我最深、最深的迷恋。然而,一切皆已改变。
俊颜依旧,人却已经不是那人。
“为什么不进膳、不服药?”他终于开口,嗓音沉哑,仿似饱含痛意。
“我与你相识吗?”我竭力装得冰冷无情,泪水不断地滑落,“我是才人,这是后宫妃嫔的寝殿,你是外臣,怎能随意进出?”
“三妹,听大哥的话,进膳,服药,好不好?”乌禄的声音越发低沉,满目、满脸的痛惜。
“我不认识你。”我疏离道,鼻音浓重。
“你这样,大哥很难过……”他语声悲怆,“大哥只希望你想开一点,好好地活着。”
“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滚!”我吼道,“滚啊!”
乌禄不走,我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失控地推他,声嘶力竭地吼:“滚啊……”
他扣住我的双臂,制住我,“三妹,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我奋力地挣扎、推他,他变了,不再是我的大哥,不再是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