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发泄完了,冷酷道:“朕知道你和赵瑷在平江开了一家粥铺,你知道朕为什么只派人抓赵瑷、却不抓你吗?因为,朕要你心甘情愿地回到朕的怀抱。”
“你以二哥要挟我,我如何心甘情愿?”我的唇角滑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假若我随上官复回临安,他一定不会让我走,一定会亲自捉我。
“朕知道你不会心甘情愿,就只能逼你心甘情愿。”他的虎口撑起我的下颌,气愤难忍,“你完全可以回临安,不理赵瑷的生死,但你心甘情愿地送上门。你对其他男子这么好,为什么就这么恨朕?”
“陛下心中早有答案,何必次次都问同样的问题?”
完颜亮死死地盯着我,眼中寒气森森。
片刻后,他将我的头摁在水中,我立即憋着气,不做任何反抗。
虽然熟悉水性,可是憋气这么久,终究有气短的时候。我越来越难受,他不松手,好像要这样弄死我,不能再气他,不能再令他难受。
心口胀痛,头有点晕,就在难以承受之际,他终于将我拽出水面。
我急促地喘着,心口闷闷地痛,他面无表情地离去。
——
从浴殿出来,完颜亮早已不见人影。
在大殿呆坐片刻,忽有宫娥进来,原来是明哥、羽哥。
“元妃,奴婢以为您死了,再也见不到您了……您还活着,太好了……”羽哥喜极而泣。
“奴婢终于再见到您了,奴婢好想您……”明哥也哭了。
“奴婢奉旨来中都,陛下说奴婢还可以再服侍元妃,奴婢开心得睡不着……”羽哥泣不成声。
“奴婢每日每夜向上苍祷告,没想到竟然成真了。”明哥激动地朝天而拜,“愿上苍保佑元妃和陛下恩爱如初、和和美美。”
虽然她们的愿望并非我的愿望,可是,她们对我这个主子的情谊是毋庸置疑的。我含笑看着她们,双眸酸热,她们没什么变化,只是出落得成熟了。她们说,陛下特意让她们来中都,说日后服侍我;来中都的这几个月,她们在合欢殿干一些粗活、杂役。半个时辰前,昭明宫的宫人去传旨,让她们到这里听差。
羽哥笑眯眯道:“元妃饿了吧,先用膳吧。”
我问:“陛下去哪了?”
明哥欲言又止:“陛下……各殿的妃嫔都派人来昭明殿,请陛下移驾去用晚膳……陛下去了落霞殿,贵妃那儿……”
我眉心微蹙,贵妃大氏?
羽哥连忙解释道:“元妃,以前的贵妃前些儿晋封为姝妃,四月,陛下新纳了一个贵妃,唐括氏,闺名曰定哥。”
“这个贵妃,比当年的姝妃还要嚣张、轻狂。”明哥接着道,“她仗着陛下的恩宠,在后宫横着走,对那些位分低的妃嫔和宫人又打又骂,在陛下面前也不守礼数,恃宠生娇。”
“陛下最喜欢、最宠爱元妃,元妃回来了,看贵妃还怎么恃宠生娇!”羽哥得意洋洋地笑。
“眼下后宫有多少妃嫔?”我随口问道。
“这……”羽哥犹豫道。
“相较在上京的时候……多……”明哥见我面色冷冷,以为我生气了,立即为她的陛下辩解,“那年元妃在大火中丧生,陛下悲伤欲绝,歇朝整整一个月,滴水未进,差点儿虚脱。陛下待元妃这份情,天地也为之感动。后来,陛下就……就纳了很多妃嫔,宠爱这个,又喜欢那个,却没有哪一个是长久的……奴婢觉得,陛下只爱元妃一人,这才亲自南下去接元妃回来。”
“元妃不知道,那年陛下赶回宫,看着地上那具烧焦的尸首,又震惊又悲痛,泪流满面……”羽哥回忆道,“宫人要扶着陛下回宫歇着,陛下不走,抱着尸首,痛哭,悲嚎……”
“皇后劝陛下先回去歇着,陛下不肯,皇后又劝陛下,元妃的尸首理应尽快下葬,陛下也不肯,把尸首抱到蒹葭殿。”明哥哭道,“陛下一直待在蒹葭殿陪着那尸首,关闭宫门,不许任何人打扰,多少人劝也没用……”
“元妃,陛下待您这份情意,多少人能做到呢?你可要多多体谅陛下啊。”
“是啊,虽然现在妃嫔多,但陛下的心一直在元妃这里。”
她们所说的,也许是真的,完颜亮对我的深情厚意,真挚,浓烈,惊天地、泣鬼神,就像一团烈火,烧了我,也烧了他自己。
如若我心中没有完颜雍,如若他没有伤害过我、算计过我,如若他不是那么阴毒狠辣、冷酷嗜血,也许,我会酬谢他的爱。
这辈子,注定无法爱他。
用过晚膳,我呵欠连连,她们劝我尽早就寝,就歇在完颜亮的龙榻上。
因为,他嘱咐过她们,我歇在这里便可,改日再给我安排寝殿。
次日,他直接从落霞殿去上早朝,明哥、羽哥说带我在宫中逛逛。于是,就在昭明宫附近逛了一圈,临近午时,八月初的日头还有点烈,就回来歇着了。
连续两日,完颜亮没有回昭明殿,想必歇在哪个妃嫔的寝殿了,我并不关心他的去向。
直到第三日黄昏,他才突然现身。
——
我站在宝昌门楼上,明哥、羽哥陪在一侧。从高耸的楼顶可以俯瞰整个皇宫西位,也就是妃嫔居住的殿宇。十六座殿宇,每一座都是装饰华美的楼阁,金钉朱漆,雕阑曲槛,鳞次栉比,琉璃碧瓦,日色辉映,楼观翚飞,蔚为壮观。
夕阳沉坠,西天碧波万顷的云海慢慢消尽红艳之色,一缕缕余晖犹如鲜艳的血水泼在宫墙上、碧瓦上、花木上,仿佛整个宫城是刀光血影、尸横遍野、血气弥漫的修罗场。
望着这样壮美、凄艳的落日、晚霞,互相想起一句唐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可惜,宫内只有四方四角的天,望不到广袤的长空,更望不到那样壮丽的美景。
忽然,一双铁臂从身后搂住我,我吓了一跳,立即回身——恰巧,完颜亮凑过来,**我的唇,热切地吮吻,绵长而激烈。
明哥和羽哥早已不知去向,我被他的突袭弄得心慌意乱,想推拒又犹豫,就任他摆弄了。
“这两日忙于政务,冷落了你,你不会怪朕吧。”他意犹未尽,轻触我的唇。
“不会。”我不解的是,那日在浴殿的不快,他全然忘记了吗?
他圈抱着我,与我一起俯瞰宫城,语气中充满了自满与得意,“这就是朕兴建的皇城,既有汴京旧宫的巧夺天工,又有江南的山清水秀,集南北宫苑、园林之长,幅员广阔,殿宇连绵,金碧辉煌,壮丽奢华,是当世最气派、最豪奢的皇城。朕要让大金中都和皇城流芳百世,成为后世仿制的样板!”
他的口吻狂妄自负,他的语气豪情万丈,他就是这样的人,自信而又自负。
完颜亮扳过我,目色沉若万金,“阿眸,这里属于我们。朕流芳百世、名垂青史,你是朕的女人,也会名留竹帛。”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意兴阑珊地说道:“那年,我离去,从未想过会回来;而今,我回来了,陛下已有粉黛三千,千娇百媚,处处胭脂色。”
“你不喜欢朕有那么多妃嫔?”他暗沉地问,仿佛小心翼翼。
“陛下以为呢?”我寥落地反问,别过脸,望向妃嫔居住的十六座殿宇。
“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牵着我的手匆匆下楼,面上布满了兴奋之色,方才的话就此断了。
下了宝昌门楼,一路往西,也许,他带我去的地方,是赐给我的寝殿。
不出所料,完颜亮止步于合欢殿前,匾额上三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恣意张扬,在如血残阳中发出暗红的光。看那字迹,应该是他的手笔。
羽哥和明哥在合欢殿当差,如此看来,他早就想好,这座三层楼高的殿宇将会赐给我。
在妃嫔居住的十六殿宇中,合欢殿位于东首,最靠近昭明宫。
踏进殿门,便可见广阔的前院林木葱翠、花卉琳琅,无论是朱阑粉墙还是楼观亭台,都雕刻着凤凰飞云,极尽工丽。他又拉我奔进大殿,带我领略这座宫殿的华美豪奢。
殿中的装饰,处处可见黄金,以五彩间杂饰之,满殿金光,仿似金屑飘飞如落雪。寝殿更显奢华瑰丽,与临安皇宫沁阳殿的装饰差不多,黄金、玉石、水晶、象牙等等世间珍品、宝物都巧妙地嵌在每一个细处,令人惊叹。
与宋帝一样,完颜亮得意地问我:“这是朕为你准备的寝殿,喜欢吗?”
我佯装喜欢的样子,含笑点头,惊艳地四顾。
“虽然朕有皇后、妃嫔,但她们的寝殿、所用的一物一品都及不上合欢殿。”他笑看着我,眼底的光泽分外明亮。
“谢陛下。”
“你在朕心中,独一无二。”他拉近我,目光灼灼,“谁也无法取代。”
我浅浅地笑,缓缓靠向他,依在他胸前。
一个二十来岁的内侍止步于寝殿前,躬身禀报道:“陛下,皇后差奴才来禀奏,酒宴已备好,各殿妃嫔已在神龙殿候驾。”
完颜亮略略松开我,“朕稍后就来。”
那内侍应了,无声无息地退出去。
“他叫八虎,掌近侍局,是朕的近身侍从。”他笑道。
“嗯,陛下在神龙殿设宴?”
“你速速更衣装扮,与朕一同前往神龙殿。”
“我忽觉不适……”我捂着鬓角,微低着头,蹙着眉尖,“只怕不能陪陛下前往。”
完颜亮抬起我的脸,眼中浮现一抹清寒,“是你不想去,还是真的不适?”
我拂开他的手,别过身子,以酸溜溜的口吻道:“我本就不喜热闹,更不喜宫宴;再者,我初来乍到,就与陛下一同现身,身处风口浪尖,只怕往后是非不断。陛下离京多日,便与各妃嫔聚聚罢,不必理我。”
他愉悦地笑,“原来是有人见不得朕被如花美眷围绕,也罢,你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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