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其实只欠一个开始。
☆、第八章 偷梁换柱
北戎的夜晚,因为有繁星的点缀和草原的辽阔而显得格外祥和,接近祭祀大典,草原上篝火四起,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肃静,仿佛稍有不敬就会打扰长眠的亡灵。
尹尘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睁开眼睛了,这几日由于雪赤被释放,自己愈发困意难耐,每日除了进食便是睡得昏天暗地,若不是手腕的钟表传出的嘀嗒声,定会失去辨别日夜的能力。
“轰隆”一声,将思绪拉回现实,侧躺的身躯微微一怔,只见房门“吱呀”一声开启,瞬间的光亮让眼睛有些许不适,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想要遮住这破空而来的刺眼光线。
手臂被粗鲁的架起,尹尘轻眯双目,逐渐适应了眼前的昏暗。
男子居高临下的望着睡意朦胧的女子,眼中的不屑显露无疑,许久,轻启薄唇,“雪赤的滋味不错吧?”
眼神淡淡的扫过男子嚣张的脸庞,转向他处,并不理会。
“果然是硬骨头!”嚣张的气焰不减反增,被女子淡然的回应拨撩,胸口愈发起伏不定,“我倒是想看看,若是放干了你的鲜血,还能否这般傲然!带走!”
挣扎无果,由于身体多日昏睡的疲倦,脚下使不上半点力气,任由自己被粗鲁的拖走而无能为力,内心的煎熬被垂下的青丝深深的掩饰住。
火把将眼睛刺得生疼。
尹尘明白这异族的信仰,虽在她看来是无稽之谈,却被眼前的人群顶礼膜拜,生命,在无知者愚昧的践踏下,尽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被扔在床榻上的瞬间,眼角瞟到一抹白色,心中一紧,顿时明白了祁襄的意图!他是想偷梁换柱,让自己去代替这掌灯女,好让自己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此种举措在北戎看来是大逆不道!是对神灵的亵渎!原来,有些信仰,在掌权者的眼中根本无足轻重,百姓如此虔诚,却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从古至今,亘古不变。
睡意来袭,任由婢女将白纱蒙于面颊,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无法使上,逐渐阖上杏目,洛漓,到如今,想要和你道别,也已经变成了奢望。
巫咸的咒语萦绕在耳边,仿佛来自地狱般刺耳,明亮的火炬上下晃动,忽明忽暗,将草原上的一切照的通红,祁冥置身于高处,俯瞰着脚下的臣民,薄唇轻抿。
时辰已到,巫咸抬头望了一眼皎月,轻举手上的拐杖,深棕色的龙头在月光的倾洒下如同嗜血的魔兽,栩栩如生,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血槽开启,沿着纹路徐徐张开,凹进碾盘的鸿沟深不见底,仿佛多少血红都无法将其喂饱。
女子被架至血槽边缘,手臂被巫咸拉出,轻轻一划,顿时鲜血四涌,朝着血槽的纹路逐渐蔓延开来。
傲珊立于女子身后,手掌不断抚摸着怀中的蠕虫,蠕虫慵懒的伸出犄角,感受着温柔的触碰,犄角缓缓侧偏,仿佛想要望向血槽之中血液的涌动。
怀中的柔软突然一紧,女子不解的低头,只见蠕虫身躯紧绷,犄角直勾勾的偏向血槽,头部发出“嘶嘶”的鸣叫,仿佛受到惊吓般无措。
人群中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祁冥慌忙起身,还未来得及看清眼下,眼前突然一片昏暗。
无数的飞刀从暗处涌现,直击众人手中的火把。火把掉落在地,将井然有序的人群瞬间搅得慌乱不堪,黑压压的人群中迸发出刀剑刺入骨血的杀戮声,一时间,叫喊声,厮杀声此起彼伏。
祁冥心中一紧,骤然间飞身而下,在拥挤中不断前进,想要靠近血槽,却奈何被周围的子民挤得连连后退,心急如焚。
“红鬼!”一声呼喊划过天际,但只是瞬间,就湮没在嘈杂的人群中。鲜血如同涌出的泉水,“嗤”的一声喷洒在火红的面具上,又缓缓沿着裸露的眼窝流到火红之后的面颊上,傲珊身体如同被禁锢住一般久久无法动弹。
突然狂风四起,肆意的呼啸无疑是在这混乱的场面火上浇油,女子瞪大双目,眼睛盯着血槽边缘被狂风掀开青丝的脸颊,满眼的不敢置信。恢复知觉,快步奔向血槽,“尹尘!”
蠕虫快傲珊一步,径直将昏睡的女子卷起,一端高高举起女子身躯,一端快速移动,傲珊面色有些许舒缓,“红鬼!去寝殿!”
转身,望向脚下的尸体,兵器还仅仅的握在手掌,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执起温热的手臂,将剑柄夺过,起身,瞬间没入厮杀中。
祁冥满脸的恨意,洛漓,本王真是小瞧你了,既然可以从莫玄重重包围的王宫逃离,本王也应该料想到拉特之地的部署只不过是掩人耳目,如此城府,只怪本王太过大意!
悉悉索索的脚步由远及近,“活捉!一个都不能放过!”
大军在祁襄的带领下,瞬间将祭祀处围个水泄不通,人群的躁动在大军无声的安抚下逐渐安静,火把再次点燃,将周围照亮,祁冥轻眯双目,扫视着众人,危险的气息有吞并一切之势。
邪佞的眼神在在扫视一圈无果后,怒意瞬间蔓延开来,“给本王搜!”
洛漓,挖地三尺本王也要将你捕获!进了我北戎的边境,你就休想活着回去!
“掌灯女消失不见了!”人群中有人惊呼。
一时间人群再次躁动不安起来。掌灯女消失,便意味着客死他乡的亡灵失去指引,无法回到北戎的土地上,这是对战死沙场的将士来说最大的不幸,天理不容!
“掌灯女此刻在古刹内阁,任何刺杀都无法阻止将士安息!”祁襄大手一挥,浑厚的嗓音穿透人群,在辽阔的草原上显得格外响亮。
祁冥俊容一凛,不着痕迹的扫过身侧男子,薄唇轻启,“重兵把守,刺杀者不敢再造次,祁襄,请出掌灯女,祭祀大典继续!”
抬下还未瞑目的尸首,巫咸将手中的拐杖举起,嘴里念念有词,没过多久,女子一袭白衣被架入血槽边缘,巫咸拉出手臂的瞬间面色一怔,抬起头正欲开口,只见祁襄大步而下,眼中的怒意一闪而逝,“巫咸还不动手,耽误了时辰已故的将士如何安息?”
周围又是一片喧闹,巫咸望向高处的男子,只见他抿嘴轻笑,灼人的目光带着若有所思的蕴意,背脊一凉,割开女子手腕,不再多言。
鲜血汩汩的流出,沿着纹路继续蔓延,直到血槽填满,傲珊额头上布满汗水,心急如焚。
终于挨到大典结束,转身离开,还未回到寝殿,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拉开帷帐,满床的血红将褥浸透,女子脸色苍白,气息若有若无。
红鬼伸出犄角反复舔舐女子手腕的割伤,想要缓解汩汩的流动,傲珊转身拿出布条在女子手腕系上,不久便止住流淌。
伸手拨开女子眼睑,妖艳的紫色莺氲如同鬼魅,在如水的眸子里肆无忌惮的疯狂绽放,傲珊大惊失色,慌忙后退,却因脚步不稳而摔倒在地。
不顾脚下钻心的疼痛,转身奔向天子寝殿。
☆、第九章 雪赤毒解
“她在哪?”压抑的怒意从胸膛中发出,如同拉满的弦,一触即发。
“不知。”祁襄倔强的扬起脸庞,如同受伤的小兽,强忍的怒意将双眸充盈的微红。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她在哪?”抓起男子衣襟,将蓝色坎肩抓出了几缕褶皱,握紧的关节虽分明,但力度却不似看上去那般。
男子感受到了眼前之人的不舍,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说了,红颜祸水,今日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你以为本王不敢?”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敢,”对上男子琥珀色的眸子,在其中找寻到了自己,于是心中一暖,“当初对待二哥,你不是没有一丝怜悯?何况是如今的我?”
瞬间被甩开,胸前的禁锢解除,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祁襄,母妃去世的早,你我相依为命,这北戎,我只信你。”顿了顿,“你知道,就算你杀尽天下人,我都会护你。”
“哥……”男子眼中瞬间充盈一片,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继续。
“为何你不能同我一样,接受于她?”如此两难的境地,让男子的脸上涌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要我接受一个曾经与你为敌的女人,恕难从命。”祁襄转身,“若是你执意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日方长,这笔账,我会跟她慢慢算!”
祁冥抬起头,却只看到祁襄寂寥的背影,与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是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端起桌上的觥筹,还未来得及饮下,傲珊匆匆而至,“王,快救救尹尘!”
背脊一直,蓦然转身,望着女子一脸狼狈,瞬间抬起脚步。
到达之时,被满眼的血红刺痛了双目,伸出手臂,顿了顿,却不知从何下手,转身望着立于背后的傲珊,“到底发生了什么?”
“掌灯女被人掉了包,最初的掌灯女,是尹尘。”女子潸然泪下,“若不是红鬼发现,此刻恐怕已经葬身血槽!”
“可有性命之忧?”
“血已经止住,不过,雪赤失去压制,已经被如数释放,过不了七日,便会长眠于此。”
“不是有南汤之水压制吗?”眼中的温度骤然一冷。
“怕是有人用雪饮解除了。”
翻开不断颤动的双目,妖媚的紫色将男子的眼睛刺的生疼,伸手抚过女子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颊,一脸懊恼,尹尘,这伤害,到如今,却有增无减,终究是我无法守护于你,才令你如今日这般,你放心,我定会将你身上的伤疤抚平,让你远离一切纷扰!
“传书,急招!”
盛夏接近尾声,夜晚的北戎突然温度骤降,冰冷的身躯打了个冷颤。
“洛漓……”轻声呢喃,让身侧的女子手中的动作一僵。
手腕上传来的刺痛仿佛要将心脏揪起,睡梦中似乎回到了南汤,男子一袭朱色单衣,嘴角的邪魅若隐若现,泉水将发髻打湿,薄唇在温泉的萦绕下妖魅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