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恳切道:“小的留下来伺候吧,那,就站在门扇处,绝不会打扰到陛下。假若陛下需要递送面巾和衣服的,就无需唤人了,是不?”
主事内监瞪我一眼:“不行,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你不怕死,我还怕呢!走吧!”
“吵什么?出去!小公公留下!”流澈净沉怒叱喝,并不回身,须臾,慵懒喝道,“还不过来给朕宽衣?”
主事内监抖索着躬身退出浴池,警告我小心伺候。我深深吸气,朝着雾气缭绕的内里走去。外室四周八座蟠龙烛台燃烧着硕大红烛,照得满室光色旖旎,殷红烛泪兀自低垂,青烟袅袅如雾。
内里幽暗,外室的烛火流泻几许进来,于粉白玉璧打上道道昏光虹影。流澈净仍是背对着我,我登上澄亮汉白玉台基,愣愣站住,思忖着或许他已然知道小公公乃我所扮、才将我留下,向来他的凌厉目光所及之处,他皆能看透所有,然而,那一日他为何看不透实乃阴谋与陷害?
不意间,只听他冷淡开口:“皇后还不宽衣?”
我一愣,恍然回神,原来他要我一起沐浴。却见他衣物尽褪,裸身步下玉阶,没入清澈泛光的温水,古铜肤色与昏红光影相互辉映;虽是极为熟悉他健壮的身子,然而光亮之下再无任何遮蔽,令我耳根绯红。
眼见他神色倦淡、不着喜怒,定是恼我黄昏待他的疏离。我轻叹一声,解开身上衣物,细细清寒袭身,围以宽大软绸,以细长丝纱高绾长发,坐于玉阶边缘,双脚轻轻拍打温热滑水。一室寂静,只闻水波轻柔晃动的声响,他仰首轻靠于池沿软绸上,阖目养神,面容宁和。
悄悄的解开软绸,全身没入池中,水波密密簇拥,热气袭遍全身,浑身立时酥软。
流澈净睁眼,冷淡的看我一眼,朝我招手;我轻咬着唇走过去,面上轻松如常,心底却是惴惴不安。
他陡然伸手、硬扯过我,揽住我的腰,吻着我光裸的细肩,一点点的吻下去……我躬起身子,遍体酥麻,胸口处皆是他湿热的气息与惩罚一般的唇齿,夹带着沉沉的怒气。
心火燎原,我推开他,站在他的脚背上,环上他的脖颈,迷乱的吻他……他的眼底皆是我,只有我,虽是疑我,他仍然爱我如初。
我抱紧他,伏在他胸前,低声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行举不端,没有对不起你……你要知道真相,是不是?这就是真相,你相信吗?”
流澈净抬起我的脸,眸中辉映着潋滟水光,深深望进我眼底:“我相信真相,也相信西宁怀宇没有那个胆量。”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问我呢?为何要我亲口告诉他真相?
他的黑眸掠起渺渺的戾气,眸光森厉:“但是,你害怕什么?你不敢回宫,不敢面对我,是不是?你一点儿也不紧张,”他的大手抚着我的脸庞,“我所看见的,这张尖俏的脸,疏懒、冷静,”大手移至双峰,狠狠握住,“这骨瘦如柴的身子,慵懒、柔软,当时我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泪水滚下,我咬唇迎上他盛怒且寒冷的目光。
流澈净捏紧我的下颌:“你与我在一起,就是这副勾人的样子,你能勾引我为你沉沦,别的男子更不在话下。”
我冷凄的笑了:“你如此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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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阙 杏花天(9)
流澈净冷硬道:“是,当时我是如此看你!”
我极力自持镇静,脸色冷淡:“今儿陛下为何前往将军府?”
“我说过,我要你陪我消受所有的一切。”流澈净恶狠狠道,甩手放开我,靠在池沿冷嗤一声,“莫非你忘了?此生此世,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站在我身旁。接你入宫,只是要你面对一切风霜雨雪。”
我勾唇一笑,淡淡道:“陛下教诲,妾身谨记,那此番由妾身伺候陛下吧。”
转过他的身子,取来小块软绸为他擦背,他亦随性任我摆弄……右边池璧雕以并蒂莲连枝图案、花瓣皎洁,左边池壁雕有云龙傲天图案、气势磅礴。
撩水泼在他身上,细细抚遍他全身,顺滑、结实的触感惹动心怀,只觉掌心下的身子绷得紧紧的,似乎极力压制着。
流澈净一言不发的步上玉阶,扯过软绸擦拭身上的水珠。我不再看他,兀自没入温软、舒心的水波,享受片刻宁静,心下却暗暗思量,他究竟意欲何为?
良久,转眸一看,他已然躺在平展的榻上,只着沐浴长袍,气息均缓,仿佛沉沉睡去。那躺榻首部微抬,恰是他的身量那般长短,榻上铺着柔软的兔毛毯子,明黄锦绸覆面、淡淡织出吉祥龙纹。
不想再穿上内监的衣物,只好取过干爽的软绸缎子围住身子,轻步行至榻前,蹲下来望着他宁静的睡容。是的,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敛尽霸气与凌厉,他沉睡的容颜一如睡莲收拢花瓣,敛尽绝世风华,又如宝剑入鞘,隐藏冷酷杀气。
看得痴了,剑眉,挺鼻,薄唇,刚毅的容颜引得我心潮涌动,微粉的唇色撩起心尖上的火……
若说女子的美丽容颜能够撩动男子的情火,男子的坚毅容颜亦能撩拨女子的幽情。
不觉间,我俯身吻住他的柔软双唇,双臂伸入他的身下,刻意将他惊醒。
流澈净睁开双眼,清亮的看着我、毫无所动,眸色淡漠。后背心腾起一股凉意,心底有一种悲酸泅散开来,眉心一热,滚滚的酸意充斥于眼眶,我闭眼含住所有的酸辛,慢慢抽出手臂,无力的滑下来,跌坐在光滑玉砖上,丝丝的冷意渗入肌肤,瞬间冷彻心扉。
流澈净直起身子,须臾起身将我抱至榻上,俯身而下,抹掉我脸上的泪水,手背轻轻摩娑着我的脸颊,眼眸幽暗:“哭什么?伤心吗?”
我拼命咽下夺眶而出的热泪:“我没事……我该回去了。”
流澈净陡然抽掉软绸,挑开我双腿,覆压上来,手掌抬高我腰部……喉间滚出一声轻呼,我痛得拧起眉心,幽冷的瞪着他,掌心冰凉,背心冰凉,一切皆是冰凉……
默默承受,狠狠咬唇,我侧脸看去,红烛高烧,烛泪点点断人心肠,映在粉璧上的道道光影渐趋暗淡,水波沉寂、潋滟蓝光失了原有的温软,渐趋冷却……
一滴泪,缓缓滑下眼角。
流澈净僵住,吻着我唇角,嗓音暗哑:“还痛吗……别这样……你可知道,你的疏离、冷淡令我多么伤心……”
我平静望他,泪水愈加汹涌。正如我此时的伤心,黄昏之时他亦被我伤害。明明是念想,明明是思念,为何变成伤害?除却帝王身份,他不过是一个男子,爱极深,责之切;而我呢?不也是如此吗?
他轻抚我脸庞,眸光深沉而缠绵;我无言的抱住他,抬首轻咬他的唇:“我知道……对不起……”
浅浅流连,深深缠绵,周身渐趋滚烫,心尖燃起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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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阙 兰陵王(1)
倭寇劫掠东南沿海,于东南几个州郡肆无忌惮的明抢财物与老少妇人,百姓死伤无数,财物尽毁。消息达至洛都,满朝震动。
西宁怀宇即刻请命征讨倭寇,声情并茂,激昂振奋。
或许,西宁怀宇已然觉醒,立志不再颓丧、沉沦,而征战沙场、横刀立马,方显男儿英伟本色,此次南征是他重拾信心的一个良机。又或许,他与我一样,亦是受害者,洛都逼仄,他借此离开一阵子,让其逐渐冷却。
翌日,流澈净下旨:封上官楚为征讨倭寇威虎大将军,西宁怀宇为副帅,统帅十五万大军,开赴东南。
四月二十,福州大捷。五月初二,宁州大捷,倭寇尽数歼灭。五月十五,攻克台州,倭寇仓皇逃窜。胜利之师部署十万镇守东南沿海,五万班师回朝。
六月十五,上官楚、西宁怀宇抵达洛都、入宫觐见。此番凯旋而归,各级将领皆有封赏,而西宁怀宇婉辞任何封赏,请求陛下赐婚秦重之妹秦轻于他。陛下惊愕之余准奏,婚期定于十日后。
我无法猜测西宁怀宇的用意,是感动于秦轻的一片痴情——秦轻独身上路、追随他南征,还是以成婚抵抗父亲西宁望的逼迫,或是解除陛下对他的警戒与疏离……只愿他不要辜负秦轻。
大婚如期进行,阿绸送去贺礼,我携着阿绸前往东郊行宫散心,实在不想看见盛大的红海、虚伪的嘴脸,不想看见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其实,我是想起陆姐姐,夫君再婚,她可否听闻?是否生气?她为何还不回来?
陆姐姐,你究竟身在何方?
挥退所有内监与宫娥,只有阿绸陪我步行于偌大行宫。唐王两次造访行宫,行宫的内监与宫娥皆是手忙脚乱,如今唐王已是九五之尊,以防陛下再次不期而来,整个行宫已然不是我初次来的光景,殿阁澄亮金煌,甬道洁净清爽,焕发出鲜亮的辉彩。
已是夏末时节,花木郁郁葱葱,绿意盎然,芳香袭人。
“娘娘,想不到行宫的西侧还有广玉兰,以前怎么没发现呢?”阿缎弯腰捡起一朵广玉兰,举至我眼前,娇俏道:“广玉兰长得好高哦,娘娘闻闻,好香呢!”
广玉兰花大如荷,质若冰雪,花丝稍透紫色,清香渺渺。我勾唇一笑:“确实很香,香的发腻了。”
阿缎细细端详着硕大的花朵,寻思道:“娘娘,待会儿剪几枝回去插瓶,可好?”
我颔首,夏风阵阵,风动树梢,扬起沙沙声响,扬起裙袂飘举。无意间抬眸,一行广玉兰间隙排列,树冠阔圆,浓荫遍地、蕴起无尽阴凉。这里的广玉兰,我是知道的,有一个男子陪我一起度过那段孤清的岁月,一起走过这条广玉兰林荫道。
眨眼之间,一抹寥落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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