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皇自文案上捡起两份文件,道:“朕这儿有两份截然不同的奏报,都是来自与圣元军交战的地坚城前线,分别是冷川军团长与朕的两位儿子所奏。两位王子奏报,说是冷川军团长拥兵自重,勾结圣元军,企图谋反,幸而是他们于博浪谷一带,硬狙圣元军队,方保地坚城无虞,在此参冷川侯爵叛逆背国,勾结外敌之罪。而冷川侯爵则恰恰相反,奏报只言他抵达地坚城、担任暴熊军团长时,两位王子立功心切,已然出兵,率领军队,前往边界线主动攻击圣元军;而随后两位王子大败而归,却是他率领暴熊军团骑兵,于博浪谷一带,狙击圣元军,救下了两位王子,――除此再无别的言语。这是两份截然不同的奏报,真是奇怪,依朕来看,分明是有一份是在谎报,欺瞒朕躬,你们都说一下,是谁在谎奏?”
众位大臣齐躬身控背,默不作声,心下暗道:两位王子出兵在前,冷川抵达地坚城在后,自然是两位王子败事辱国、冷川率军解救的居多,这何须多说?然而事关国内的两位皇位继承人,众臣都谨慎的选择了沉默,不置一词,因为形势无疑还没有明朗,魔皇也还没有表态,此时冒然发表看法,一个不慎,站错了队,那可是有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大有一失足成千古恨之虞。至于前方败军,他们已知,只是没有想到情况竟然如此之严重而已,有了心理准备,自然更加不能够鲁莽了;因此掌握着这件事情最终判决权力的魔皇的态度,才是真正需要摸透的。
魔皇眉头大皱,“嗯?”了一声,道:“怎么,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没有听到朕的旨意吗?米斐,你身为军务副大臣,先来说一下你的看法吧。”
众臣见魔皇点将,而没有点到自己,都是暗中兴奋,颇为幸灾乐祸的等待米斐大人发表高见,摆明了要看热闹。
米斐也是心下敲鼓,此时发表看法,无论偏向那方,都无疑是不明智的,可谓为自己以后的政治生命埋下了祸根,然而魔皇的旨意又不容抗拒,当下硬着头皮道:“微臣以为,是不是自前线将冷川侯爵与两位殿下给招回,那样孰对孰错,不过是一问便知。”他打定不发表看法、不偏袒任何一方的主意,免得引火烧身。
众位大臣闻言,都是心下暗骂:好个老滑头,这是什么“高见”?岂不等于什么都没有说?当下各自在暗中急速的思索着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免得魔皇下一个点到自己时却无话可说。
见自己的直隶下属、军务副大臣如此圆滑,军务大臣大恼,不等魔皇说话,怫然训斥道:“你此话如同儿戏!圣元大军压境,于此紧要关头招回主将,不但恐怕地坚城不保,到时怕还有败军辱国之虞。这等浅显的道理,莫非你也不懂?”
米斐委屈的暗中道:谁不知这话是儿戏,但真话你敢讲吗?却拿我出气。只是军务大臣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不敢公然反驳,只好将训斥给忍了。
内务大臣站出道:“微臣以为,两位殿下的奏报应该属实一些,毕竟两位王子身为皇储,一心为国,不致于谎报。”
众位大臣心下雪亮,内务大臣早已投靠了二王子,是二王子在朝中的铁杆心腹,在此关键时刻,终于浮现出来保驾了;既然明言两位王子不致于谎报,那么自然是冷川军团长在谎报军情、欺君罔上了。
政务大臣向来唯宰相马首是瞻,而今见脏水要泼到宰相大人的公子身上,而宰相大人耽于身份又不能够出言辩解,当下上前一步道:“我看却是未必,明明冷川侯爵是后到,如此又何来败师之说?”
内务大臣接口道:“那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也许是他抵达地坚城后,怕给两位王子成了大功,因此率军抢在王子之前进攻圣元军,事情也是大有可能。”
当下朝臣相互纷纷发表看法,有的附合内务大臣,有的则站在政务大臣一边,而也不乏大臣、总以军务大臣为首,作壁静观,不置一词,保持中立。当下御政殿上乱成一锅粥,吵闹喧哗如同闹市。
魔皇微微合着双眼,闭目养神,对殿内的混乱置之不理,似乎丝毫也未放在心上。菁鸾公主玉容一沉,清声斥责道:“小心君前失仪!如此喧闹,成何体统?”
众位大臣闻言,立时回过神来,情知失礼,陡然打了个寒颤,控背弯腰,微微后退,不敢再致一词。刚刚还吵闹不堪的御政殿,竟然一时间静若坟场。
魔皇微微睁开双眼,扫视了殿内侍立的众位臣属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宰相大人身上,道:“宰辅,你的意见如何,刚才大家都说了,只是怎么不见你发表看法?”
宰相大人诚惶诚恐的跪拜在地,恭敬的道:“因为事关微臣的犬子,因此微臣不敢多言搀和,依例回避;微臣唯陛下之命是从,愿听陛下圣裁。”
魔皇定定望着他,忽然一笑,似乎随意的道:“朕现在就要你谈谈看法,当着诸位臣工,你就说说又何妨?”
政务大臣闻言,细察魔皇的语意,不由得浑身一颤,一时间猛然出了一身冷汗,暗中为宰相大人如何回答担忧起来。
宰相大人似乎并未察觉出魔皇语调中的含义,微一犹豫,道:“臣不敢妄测两位殿下,却也同样不相信犬子胆敢叛国,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微臣认为,这其中必有误会,因此我同意米斐大人的意见,最好能将犬子与两位殿下给招回,细细询问为妥。”
众位大臣齐在心下暗骂,政务大臣则差点笑出声来,――此时地坚城前线军情如此紧急,将两位王子与主帅给招回,却不是等于将地坚城拱手相送给圣元军?如此如何使得,却不荒唐?宰相大人摆明了是以退为进,反将了魔皇一军。
众位大臣都不敢说话,搀和到宰相大人与魔皇两者之间,偏向那边都不妥;也是两人儿子之间的事情,一时说多说少,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可不是糟糕?
魔皇一阵默然,良久,一声叹息道:“罢了,想必爱卿是对朕很失望是吧?”
众臣都是一愣,宰相大人俯身低声道:“微臣不敢,君教臣死,臣不敢不死,微臣安敢有腹诽之意?只有唯陛下之命是从而已。”
魔皇点头,道:“朕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东西,朕还不清楚?朕想即使诸位臣工,也想必是心中一清二楚吧,只是耽于这两个逆子是皇子,因此投鼠忌器,惧怕朕的降罪,从而不敢明言,是不是?明知此事的是非与对错,却附从那两个逆子,或者明哲保身,朕对你们很是失望。”
众位大臣出了一身冷汗,惶惶然跪在地上,俯首认罪。
魔皇冷冷扫视着下跪的众位臣僚,手指轻轻敲击着皇座的靠手,道:“你们如此迎合上意,妄自揣测君心,分明是存了私心,只企图保全荣华富贵、延长利禄爵位,却没有真正实心为国为朕,――有了此心,即使杀一千次,也不为过!”
众位大臣噤若寒蝉,跪在地上,紧紧贴着金砖,大气也不敢喘,唯恐稍有异动,落了魔皇的眼中,招致罪罚。
魔皇冷冷的“哼”了一声,发泄了一通,似乎出了一口闷在胸中已久的怒气,菁鸾见父皇面色铁青,不由担忧,轻步走近,伸手轻轻抚摩着魔皇的胸口,低声道:“父皇,您不要动气,这些事留给儿臣来处理好了。”
魔皇无奈的轻叹口气,怜惜的望着自己的爱女,摇头轻声道:“怕是你以后要吃苦了,朕晚年倦政,懒得理事,用了如此一群混蛋,给你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隐患,唉!以后没有了父皇,一切都看你自己的了。”他抬头,望着跪了一地的臣属,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朝政还要依靠这群家伙来料理,总不能都一棒子打死!魔皇叹气暗想:即使贵为皇帝,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有为难之事?
菁鸾轻声道:“儿臣会处理好这一切的,父皇您就不要操心了。”
伴君如伴虎,众位大臣在魔皇驾下任事,年限最少的也在十几年以上了,都多少摸透了老皇帝的性情。众臣情知刚才魔皇是真的动了杀机,打算是要大开杀戒的,自己算是在鬼门关上兜了一圈,悬在脖子上的利剑差点斩将下来。捡回一条命的众位朝臣,浑身轻颤,脊背汗出如浆。
宰相大人无疑想的更深一层,摸透魔皇心思的他,恐惧自然也是更深,饶是他宦海历练几十年,城府深沉,也是面色发白,手心发潮,难以自禁。
魔皇缓缓自宝座上站起身来,高声冷酷的道:“传旨,将泯斯与查尔两个孽畜,削去王爵,剥夺一切职权,重兵押送回各自的领地监禁,责令终生不得出领地一步!――两个欺骗君父、无用丢脸的东西!”
这出乎意料的一棒,顿时将众位大臣都打懵了,众臣都蓦然齐齐抬起头,呆望着宝座上高高在上的魔皇;只是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无形的灾难,差点性命不保,而魔皇的君主权威,众臣也是都不敢忤逆,因此没有人敢置以疑问,都齐齐神色恭顺的垂头不语。
军务大臣却沉不住气了,鼓足勇气,膝行上前一步,勉强道:“陛下,虽然两位皇子偶有败绩,但毕竟身为皇储,身份尊贵,如此处置,却是……”
魔皇冷冷的一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皇位还要这两个畜牲来继承,因此不能够将他们给一棒子打倒,不然魔武大陆国的皇位可就后继无人了?真是可笑!哼,我魔武国千秋大业,历代英烈帝王励精图治开拓疆域,如此伟业,岂能够交给那么两个无能的蠢货?好了,你们也跪够了,都平身吧。”
众位大臣缩手缩脚的站起身来,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道:不是由两位皇子来继承,难道还有别人不成?然而也只敢在心下嘀咕,无人敢公然说出来,即使军务大臣,被魔皇一顿训斥,也畏缩不敢多说了。
魔皇冷冷扫视了众位大臣一眼,对菁鸾道:“鸾儿,你来,跪下。”
菁鸾跪在魔皇的身前,当着大殿内所有大臣的面,魔皇自头顶上缓缓摘下了皇冠,郑重的给自己的女儿戴在了头上。
朝堂顿时一片哗然,众位大臣一时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菁鸾公主也是愕然,虽然她事先早已知晓自己会继承魔皇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