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思。」梦妮叹口气。「该死!如果你说谎,我可以拒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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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克雷堡的位置花了许多时间。莉思和梦妮到了爱丁堡一个多星期后,莉思才追踪到这个名字,而它位于高地西部的偏僻地区,几乎无法抵达,当莉思做研究时,梦妮便游览爱丁堡。直到莉思找到克雷堡的时候,她才告诉梦妮她要做什么。梦妮当面嘲笑她,但是莉思沉默地做着准备,梦妮只得叹口气加入。当她听到佛特和莱恩的故事时并没有笑。
等莉思准备好一切时,她租辆车开到应该是克雷堡的位置五哩外的小村落里。她们投宿村里唯一一个寄宿家庭中,不过当地的酒精才是闲话的温床。梦妮可以和善钦的苏格兰人肩并肩拚酒,他们也报以回答她所有的问题。是呀,有个时髦的美国人两个月前来这里挖出一大堆岩石。暴风雨令他延迟了一阵子,不过天气转好之后,听说他又进步不少。
「不用多久他就会找到它,」当梦妮回来报告时,莉思说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得走了。」
「你说得好像很有把握,」梦妮不安地说。「你可能最后落得全身通电火烧屁股。」
「也许。」莉思答道。在比较理智的时候,她知道可能会有这种结果。但是稍后她又会想到文件、那些梦和不由自主的感觉,她知道不论它听起来是多么疯狂,她都得试一试。
自从来到苏格兰之后,她就没再作过梦。这一切感觉好奇怪,好像她和其他人之间隔了一层纱。她对任何事都没有感觉,恐惧、愤怒甚至饥饿都一样,她最重要的部分已经不在了。她知道万事俱备,已经要出发了。
第二天她们吃过午饭就尽可能开车到最靠近的地方,然后下车走路。西边天上盘踞着海上飘来的乌云,山峰在蓝天下拖着紫色的阴影。
文件中叙述了时间的公式,却未提到地点,她决定地点并不会改变,从哪里出发就会回到同样的地方。站在克雷堡的废墟中当然是最好,但是她不敢大靠近,只好尽量接近,等回到那个时代时再走路过去。
她们选择的路比小径还窄,在废墟三哩之外便没路了。两个人拿起莉思的东西下车,往山上走去。空气甜美清新,小鸟高声孤鸣。莉思可以感觉到某种期望、某种需要拉住她。
「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那个杂种?」梦妮扬起头突然提议道。她的鼻翼翕张,淡绿色的双眼眯起,就像女战神准备杀敌。「这样比较干净俐落,也比较可能把事情办好。」
「因为不只是沙贝里,是整个基金会。就算我们杀了他,还有别人会取代他。」她最后得到这个结论,接受了它。她想杀了沙贝里一了百了,完成报复。但是邪恶的基金会……她不能让基金会得到宝藏。
她选择了地点,接近山巅的一堆岩石之中。她们小心地往上爬,安静地往下俯视空旷迷雾的峡谷。克雷堡还在下一座山上,当地人说它是矗立在海边的一堆黑色岩石。
「你确定带了所有的东西吗?」梦妮问道,将包袱放在地上整理好。
「我确定。」她在美国就列出清单开始准备。根据文件的指示,她在一个多星期以前就改变饮食。她弯下腰用胶带将电极贴在脚上。
她察觉自己的疏离令梦妮不安。「我很好,」她对未曾说出的关切答道。「如果不成功——嗯,我只会受到电击,害不死我的。」
「你只是这么希望。」梦妮嗤之以鼻,不安感逐渐升高。
「如果成功了——我不知道这些衣服会不会跟着我,还是我会突然赤裸地在古代出现。如果这些衣服留下来,把它带回村里随你处理。」
「当然喽。我总是希望有件小了三号的天鹅绒衣服。」
「我会把手提电脑留下来。笔记已经都删除掉了,只剩下我的工作记录。我记下了所有的事,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事回不来……」她耸耸肩。「至少会有一切经过的记录。」
「我该等多久?」梦妮愤怒地问道。
「我不知道。让你决定。」
「该死!」梦妮愤怒地胀红脸面对她,但是她吞回愤怒的言辞,只是摇摇头。「我无法跟你沟通,对不对?你的理智早已到那里去了。」
「我知道你不了解,我自己也不明白。」风从背后吹拂着她的衣服和头发,她望着远处。「佛特和莱恩去世了一年多,我却还不能为他们哭泣。就好像是因为我没办法替他们报仇,所以我不值得有这种安慰。」
「你没有时间去哭泣。」梦妮的声音沙哑。「你忙着活命。」
「我没去替他们上坟。我回明里亚波里城六个月,却没去扫墓。」
「做得好。听你的描述,这个姓沙的混蛋会派人看守墓地逮到你。」
「也许。但是就算我知道那里很安全,我也无法去。还不是时候。也许等我回来就可以。」
到这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梦妮含着泪拥抱她,然后迅速走开。
莉思坐在岩石上打开电脑,进入工作记录试图理清思绪,却一无所获。最后她放弃了,开始打字。「五月十七日——复仇主宰了生命。我不曾理解它,但是以前我也未曾恨过。前一刻我的生活平凡安全且快乐——而下一刻一切都没有了。我的丈夫、我的哥哥……我失去了他们。
「事情的转变真是怪异,一眨眼间生命就脱离常轨,消失在难以置信的恐怖噩梦中。不,我还没哭泣,我把无法愈合的悲伤锁在心中,因为我不敢让它流露出来。我必须专注在必须做的事情上,不允许自己拥有哀悼的奢侈。如果我畏缩或放下防御,我就会死去。
「我的生命似乎是属于别人的。有一些事情不大对劲,不过异常的是以前——还是现在?它就好像两半无法脑合,其中之一就是不属于我。有时我感觉完全不能和以前的我连接起来。
「以前我是个妻子,现在我是个寡妇。以前我有个小而亲密的家庭,它不见了。以前我有份能让我迷失在古老珍贵的书籍中、充满智力挑战的工作,佛特有时候会笑我生错了年代。而工作也不存在了。
「现在我必须逃跑躲藏,否则我也会被杀。数个月来我带着古老的文件像只老鼠在墙洞之间奔跑。我学会如何改变外貌、如何取得假证件、在必要时偷车。我偶尔吃点东西,不过却不正常。佛特会认不出我来!但是我不能让自己想这些事。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知道是怎样一回事,我看着它发生。我看着沙贝里杀他们两人。以前和现在之间没有时间去适应。我从受人尊重的学者变成亡命之徒。从妻子变成寡妇,从正常变成……这样。
「只有恨支持着我,炽烈而白热化的恨意。我要沙贝里为他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我要他死。但是我不要佛特和莱恩的牺牲毫无价值,所以我也要基金会付出代价。我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达到我的目的,我不知道是否能及时完成,或是因奋斗而死亡。我只能尽力,因为恨意是我仅有的。
「我必须找到黑色奈尔。」
她停止打字,瞪着荧幕上的字句。她在大学时就开始写日记,佛特在他们开始约会后的第一个圣诞节送给她一本皮面日记。她打算将它变成工作记录,结果变成私人日记。等她改用电脑时,这个习惯也保持下来。
在记录里她写下如何逃离沙贝里,也记下紧锁的悲伤,她只有这时候才能哀悼佛特和莱恩。她也记录自己对古老文件的迷恋、敬畏和难以置信。她想要排除那些感觉却办不到。有许多细节环环相扣,太多的巧合实在不能归诸于巧合。沙贝里显然深信文件中的秘密,到最后她也相信了。
她小心地存好档案关上电脑,细心地放在身边。她不知道她所搜集的这些资料是否会跟她一起回到旧的时空,或是到时她会身无长物。当她说可能会赤裸地出现在古代时,她可不是开开玩笑而已。
她什么事也不确定,就连整个该死的程序是否能够成功也不晓得。如果失败了,至少只有梦妮亲眼见到她的愚行,她会再找别的方法阻止沙贝里和基金会。但是如果成功了——
她深吸口气。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再三检查数据,找到正确的环境以便更有效。她根据体重和需要穿越的时光,饮用了正确的水分,撑得膀胱快要胀裂。她食用正确的食物,逐渐改变身体的化学成分。精神上她也准备妥当,排练到时该做的事。甚至连天气也配合,海上的乌云越飘越近,空气中充捕了电流。暴风雨并不是必须的,但它的出现却像是祝福。
是时候了,莉思将自己缝制的租麻布袋抱在胸前。她和梦妮也手缝了身上的沉重古装,尽管两人对女红都不在行。至少十四世纪的服装很简单。她穿着一件平凡的棉长袍,外面套着无袖的软羊毛长袍。袋子里面装着沉重的天鹅城外套和羊毛围巾。
她在田纳西州便事先买了双手制平底鞋,柔软的皮革正合脚,她穿着白长袜,用旧式的袜带绑在膝盖上面。她没穿胸罩或是内裤,因为那时还没有内衣,也没有橡皮筋这种可疑的东西。她的长发用一条粗绳子绑住,用厚棉头巾围住头,在颈后打个结。
她带的财富是几件珠宝、耳环和结婚戒指。她希望她的外表不会过于怪异,如果被逮到时,袋子里的东西就足以令她被判火刑了。
暴风雨越来越接近了,闪电像铙钹响起,要不是现在,否则就永远别试,她想道。她必须动作快点让梦妮收拾电脑。雨水对它没有好处。
她小心地踏上开关,能够感觉贴在脚踝上的电极,怀疑在发明电极和电池之前,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她闭上眼睛,开始深深呼吸,强迫自己专注于黑色奈尔身上。她做了正确的事好回到六百七十五年前,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目标。他是她仅有的目标,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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