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灵机一动,扬起眉毛做了个吃东西的手势,然后摸摸肚子表示饥饿。他非常不高兴,但是走到门边吼叫着,她希望那是在叫人送饭过来。显然他并不打算让她饿死,只是忘记罢了。
他沉重地走向椅子坐下来,为自己再倒一杯酒。莉思对他微笑,指着自己说道:「圣莉思。」
「呃?」
至少他懂得这个字,她松口气想道。她再说一遍。「圣莉思。」然后指着他等待着。
现在他明白了。他捶着自己的胸膛。「何虎威。」
「何虎威,」她重复道。她再试着微笑。「呃,我不希望伤害你,但是我希望安眠药能让你躺平。我知道你对今晚有大计划,但我也一样,不过你却不包括在里面。等到每个人都睡着,我就要去察看你和手下对那个人的伤害有多么严重,然后要带他离开。」
虎威越来越不耐烦听她说话,挥挥手打断她的话。然后他滔滔不绝提到有关她的事,但她做出无助的表情,双手一摊摇摇头。
门上响起一声重击,接着砰然被打开。一个肥胖邋遢的黑发女人端着一个小盘子进来,上面放着一块厚面包和乳酪。她用力将盘子放在桌上,一直怒目瞪着莉思。要不是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外来者,就是这个女人对虎威有兴趣,令莉思对权力是最好的催情剂这个古谚有了新体认。
女人离开后,莉思撕下一块面包。她在房内踱步,高雅地小口咬着面包,偶尔对虎威说说话。他的视线仍然跟随着她,但是过了十几分钟,她注意到他用力地眨着眼睛。她继续踱步,态度全然放松,回到桌边吃一小口乳酪。味道还不错。
虎威的眼皮往下垂。莉思走到窄窗前望着黑夜,假装仍然在吃东西,她站在阴影中,而虎威又被下药,很难分辨出她的手上是空的。
夜空布满星星,峡谷中弥漫着雾气。莉思安静地注视着,倾听虎威的鼻息,但是静谧啃噬着她。她觉得——好像自己的身体无法制止血液澎湃脉动的力量。她感到兴奋不安,能量正在燃烧着。过去一年来时时刻刻的留意和受到命运控制的感觉已经不存在了。沙贝里无法找到这里。她可能会面对许多真正的危险,但她却感到奇特地轻松,好像重担已经除去。
她觉得真正地活着。这个认知震惊了她。她已经习于内心中的麻木,甚至没注意到它已不存在。这一年来她只感到恐惧、愤怒和怨恨,而痛苦深刻得令她欢迎麻木。但是今天她觉得兴奋和有趣,她甚至发疯似地向虎威微笑!那些微笑全是假的,但是比过去一年来要好得多了。
她真的到了这里。虽然全身肌肉酸痛,不过她在这里,而黑色奈尔就在地窖里。他们两人都是俘虏,他还可能受了伤,但是她感到他的存在就像个动力来源,令她的指尖发麻。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回头望向桌子,发现虎威趴在桌面,头枕在手臂上。她踮着脚尖走过去,将酒杯放到较安全的地方。他的手一动可能会惊醒自己,尽管她认为今晚大炮也唤不醒他,但她可不想冒险。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于是谨慎地坐在床上强迫自己等待。今晚的麦酒会无限制地供应,士兵会因战斗而疲惫,麦酒更会减缓他们的痛苦。今晚他们会睡得较早又深沉。
她仍然等待着,直到自己差点睡着。当她第二次猛然惊醒,知道该行动了。她拿起袋子安静地走到门边打开门,往外瞄是否有守卫站在门外,空旷的黑暗迎接她,楼下只有微弱的光亮。她溜出房间下了楼,看见男人们睡在大厅打着鼾。她并未踮起脚尖而是安静地走着,好似她有权利这么做。任何人醒来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她,都会认为她只是个女侍,但如果她偷偷摸摸就会令人起疑。
一个大型的铁烛台置于桌上,粗厚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莉思拿起它以免底层没有光线。她并不想用手电筒,免得还要向奈尔解释。
往地窖的楼梯位于大厅后方,隐藏在一扇门后几乎看不见。她把烛台和袋子放在地上,一点点地慢慢打开门,防止皮铰链嘎嘎作响。底层透出光线,表示里面有守卫,因为囚犯并不需要光线。
她闪进门内,边握住门边抽出袋子和烛台。她并不需要蜡烛,却需要武器。她吹熄蜡烛拔出来,放进袋子中。小心地将袋子放在楼梯顶部,她深吸口气,无声地祈祷着。
地窖的石墙湿冷地贴在她的背上,她缓缓滑下狭窄不平的阶梯。楼梯并没有栏杆,而下面火把的微光照不到螺旋的阶梯。她必须凭感觉下楼,希望能点燃蜡烛,但是这样会被守卫发现。
她的手臂吃力地举着沉甸甸的铁烛台。当她走下一半楼梯,只见到一名警卫坐在凳子上,背靠着石墙,酒囊置于手肘边。很好,如果她运气好,他可能已经烂醉。就算他有苏格兰人的好酒量,至少酒精会令他的反应迟缓。她希望他已经睡着,因为他所在的位置会令她面对面地走向他。光线很差,她可以将烛台藏在腿后面,但是如果他站起来,她就很难将他击昏。因为时光旅行令她全身酸痛,她无法信任自己的力量,最好是只要举起烛台让它落下来,好让重力帮助她。
莉思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空气冰冷混浊,气味冲向鼻子,令她厌恶地皱起。那是人类的排泄物混合着更令人不悦的血迹、恐惧和痛苦的汗水。犯人被折磨或死亡,在这个污秽的深处绝对见不到阳光。
只有她才能确保黑色奈尔不加入那些人的行列。
她有着罪恶感:他是否因她而被逮住?常识告诉她那是无稽之谈,奈尔不可能听到她潜意识的呼唤。她不可能造成他的分心,导致了他的被囚。反正她没亲眼见到它的发生,有罪恶感是很愚蠢的。但是她置身于此地证明不可能的事确实可能发生,所以她不能确信奈尔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在安眠药和酒精的双重影响下,何虎威会睡到很晚。他喝了许多酒,她希望没有用药过量。尽管他残忍又可憎,她却不想杀死他。不过她却是衷心感谢自己带了那些药。没有安眠药,她绝对无法逃离何虎威,更别说是躲过被强暴的命运了。
她搜寻的脚尖找不到更多的阶梯,地上尽是不平的泥土。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无声地深呼吸试图稳定神经。守卫仍然在凳子上熟睡,头低垂到胸口。他是真的睡着或是酒醉,还是装睡?尽管她十分小心,他也可能听到声响,现在试图要引诱她向前。
这不重要,因为她别无选择。就算奈尔被捕不是她的错,她也不能留下他让何虎威杀他。奈尔是守护者,唯一知道圣殿武士宝藏的秘密和埋藏地点的人。除非她能自己找到宝藏,否则她需要他的合作,以防沙贝里染指宝藏。她要制止沙贝里,她要沙贝里死,所以她需要奈尔活下去。
她考虑着。如果守卫只是装睡,那么她直接走向他会比较不令他起疑,假装她没有什么好隐藏的。此外,如果他看到她,不会想到她会具有任何威胁。她的心脏狂跳,眼前似乎冒出黑星。惊惶令她的胃部紧缩,她以为自己要呕吐了。绝望之余她深呼吸着,压抑恶心和虚弱。她拒绝让自己在此刻畏缩,她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她的身体布满冷汗,瘫下脊柱。莉思强迫自己的脚往前移动,谨慎地大步向前,好似没有什么秘密。跳动的火光宛如随着沉默的音乐舞动,在墙上洒下游移的巨大阴影。守卫并未移动。
十尺。五尺。接着她站在守卫前面,近得可以闻到他发酸的体臭。莉思用力吞咽着,迅速祈祷不会造成他永久的伤害,然后用双手举起烛台。
她的衣服发出些微声响。他惊动一下,张开模糊的双眼往上看她。他的嘴张开。莉思双手往下惯,沉重的铁烛台用力地击中他的头侧,令她畏缩一下。他想要说的话和发出的警告都化成一声咕哝,身体往侧边滑下去,再度团上眼睛。
他的头侧流出鲜血,浸湿他肮脏的头发。她往下看着他,发现他比她想像中还要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他阴郁的双颊还有着孩子气的曲线。泪水刺痛她的眼睛,但是她转过身去,将悔恨推到一边。
三个牢房之中只有一个上了横木。「奈尔!」她迫切地低语,一边抓着横木。她该怎么和他沟通?盖尔语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是个圣殿武士,应该会说法语。她可以使用古法文或古英文,但是自从他的时代以来,拉丁文并未改变大多,所以她选择拉丁文。
「我来放你出去。」她轻声说道,与横本挣扎。上帝,它好重!就像和一根六尺长、十寸宽的大树角力一样,而一根木椿深深刺入她的小指头。莉思不由自主地轻喊出来,抽回她的手。
「你受伤了吗?」
这句话以低沉平静、有些模糊的嗓音问道,好像他就紧靠在门的另一边。莉思听到他的声音便僵住了,闭上双眼再度与几乎要淹没她的情绪挣扎。这真是黑色奈尔,喔,上帝,他的声音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那嗓音宛如闪电和天鹅绒,怒吼足以震惊敌人,而温柔低喃可以融化怀中的女人。
「只有……只有一点点,」她勉强颤抖地说。她挣扎着回忆正确的字眼。「一根刺……横木很重,它滑了下来。」
「你是单独一个人吗?」现在他声音中多了关切,「这个横木对区区一个女人来说是太大了。」
「我能办得到的!」她猛烈地说。区区一个女人?他知道什么?她已经逃亡了一年,排除万难抵达这里,而她并未置身牢中,兴奋夹杂着怒气在她的血管里沸腾,令她想要尖叫或跳舞,但她将注意力转回横木上。
她不再试图用手抬起横木,改弯下腰以肩膀顶住,用背部和双腿的力量将它往上举。横木的重量深入她的体内,几乎将她压了下去。她咬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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