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一抬手撩起我肩后一缕头发,我一怔,感觉他的手指自上而下滑落,忽然双指用力,发丝齐断。
他拿至眼前,幽幽说道:“留给我作个纪念吧。”便避开了我的视线,只说了句保重,就转身离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本想叹息一声的,却看到大街上与他迎面而过的一个女子突然昏倒了在他的脚前,而他像是没看到似的,理所当然的跨过了那女子的娇躯就那样扬长而去了,我惊讶,这人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吧,结果还没等我来得及叹息一声,更令我更惊讶的是……刚刚不支倒地突然晕倒的女子竟然自己站起来了……
这……
总归多日的相伴,他忽然就这般离去,且不知今后是否还有相见之时,我心下也不禁有些伤感。
我一人在客栈当中,没了心情逛街玩乐,忽觉寂寥,看着客栈院内已经开始泛黄的梧桐树,想起了昨日他还曾伫立在树下沉思的情景,不自觉的也站在了他曾站过的位置上……
午后,客栈来往人甚少,梧桐树下,零星的落着几片落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我身边的人离我而去,我就会感觉到寂寞。或许我实在害怕我身边的人再次离开我……
亲人,爱人,朋友,我一个都不想再失去了……
我想到了饶……
明知道他有事瞒着我,可心底却仍愿意选择信任他。
当日夜晚,饶回来了,并未多说,只让我收拾行礼,欲带我南下去江南,当夜就动身。
我并没有问他,为何会在李继迁刚离开就出现在我面前。我早已看出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而饶根本不想让李知道他和我相熟,就连他带我离开客栈也很小心谨慎。
至于他们到底是何关系,饶不说明,我亦猜不透。
我们走得很急,饶很小心。我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客栈的一个地道直接出了城。
出了城,又行了半里路,方见有人候在哪里,牵着两匹马,马上早已备了包袱,饶只低声对那人说了声辛苦了,那人便点点头离开,我和饶方才骑马上了路。
一路狂奔,一口气竟奔出了数十里,迎面扑来的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竟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许久未曾纵马驰骋了,我忽觉像是回到了草原,天大地大,任我放纵。
夜已深了,我们在半山休息。
虽是初秋,但因夜深山中气候已有些冷意,我和他围坐在火堆旁,吃了些东西御寒。
静静的,我看着火苗滋滋的燃烧,听着山中时不时传来的奇怪声响,似野兽,似昆虫,似大树的夜语……
饶弄了弄火堆,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簪递至我面前。“送你一样东西,”他还是第一次送我礼物。
我抬眼看去,听他道:“是我亲手做的,算我迟回的赔礼。”
我接过,借着火光仔细的看着这枚玉簪,它头部呈白色,身体却是翠绿色,通体透明。头部雕刻着一个白色花瓣,手工极其细致,甚至连花蕊都栩栩如生,玉体上雕刻着细小的花纹,竟拼成了我的名字:花儿。
饶送我的礼物果然不一样。
“原谅你了,看在礼物的份上。”我偏着头说。
“我为你戴上。”
我歪过头伸了过去,由他亲手为我带上。
“这许多日,你一个人看来过得很好,”饶道:“看来你与李公子相处得不错。”
“还好,我当日不小心射伤了他,后来又发现我们住在一个客栈里,许多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的,我们也算相识了。”我一语代过和李继迁相识的过程,
“花儿,你不了解他。”饶似不愿多说,只道:“此人……还是和他甚少牵扯为好。”
我微一皱眉,唤道:“饶?”
他听到我的轻唤,看向我,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李继迁是何关系?”
饶瞥开了目光,看向滋滋燃烧的火焰,默然许久,方道:“在我们来开封的第三日,他也来了,就与你住在同一家客栈。那家客栈也是我的产业,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至于,我和他……我们只是因彼此有共同的利益必须合作而已。他并不知我与你一同前来,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我离开客栈后就迟迟未现身。”
他微一停顿,又沉默,我静静的等待。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李继迁身份不凡,他一贯不近女色。我本以为你二人会相安无事,但没想到,他会主动接近你。”
饶忽然抬头与我目光相对,幽深的目光看得我一惊:“你们所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甚至亲眼看到,他对你已达到惊人的关注和包容,与以往他的作风大大的不同,所以我才猜想,即使他不知你的身份想必也不会轻易放手,只是这次他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才会如此仓促离去,但是他人虽走了,却在你周围留了许多眼线,这也是为什么我深夜带你暗中离开的原因,为了不让他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否则,你会很危险。”
我微微的惊讶,李继迁竟真的这般在意我吗?在我周围布了眼线,难为他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饶继续道:“李继迁的身份非常,而且和我国也有许多牵连,如果被他识破你的身份,你很难再脱身,如今幸好他有急事,我们又已出了开封城,他断不会浪费时间再追来,若他派人来追赶,也自会有人应对。”
他依旧注视着我,眼中流露了些许担心。
火光映在我们的面颊上,黄与红交映,模糊了对方,我轻轻问道:“饶,他是谁?而你……又是谁?”
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不会骗我,但是他可以不回答我,这就是饶。
或许,我明知道他不会回答,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一夜再无语,天刚蒙蒙亮,我们又再上路,夜晚露宿野外,而今晨,我是在饶的腿上醒来的。
不知为何,当我睁开眼,看到清晨第一缕的光亮映在他面颊上时,温暖的笑意自然而然的爬上了我的唇角。
明知道他的腿已经被我枕得麻木,我起身时还是恶意的用手指戳了戳,看到他嘴角微微抽搐的样子,我心情大好。
骑马过山,我忽然想起一事,突然厉声质问他:“耶律斜轸怎么会知道我住在哪里?是不是你又出卖我了?”
他看了我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我咬牙切齿,马鞭在手上躁动。
他见状笑道:“你忘了?我答应过耶律斜轸要好好照顾你,如果你有半点差池,那小子说不定会把我碎尸万段了。”
“你会怕他?他只是个纸老虎,而你根本是个狐狸。”我轻蔑道。
“我不是怕他,只是知道他真心对你好。”他回道。
听他如此说,我心里突然开始莫名的烦躁起来。
他摇了摇头,又道:“花儿,你明知道,他对你最真,你如此聪明怎会不懂,只是你自己不愿去面对,另一个人已经不在了,何必还要放不下。”
他说的另一人是衣娃,我黯然,淡淡道:“你怎知他对我最真?我早已看不出来这世间到底谁对我最真,我早已认为,那样的人都已经离我而去了……”
饶轻轻一叹,:“花儿,在你娘亲去世之后,他曾回城探望你,你可知,当时他曾负伤几乎性命垂危,却因为担心你,为了和你有不到半个时辰的相聚,伤未好便请命回京,千里迢迢赶回中京就只为看你一眼。还有,那傻小子,为了追你回京,他违反军规,私自带兵追赶你,真的在草原上不眠不休的奔驰了几个昼夜,后来是我得到消息,便暗中助了他一把,并答应他,会随时告诉他你一路的行踪住所,让他放心。”
难怪他的信史会找得到我住的地方。
“花儿,你为何不试着接受耶律斜轸对你的这份心意?”
这疑问突然梗塞在我的心头。我沉默……问我自己,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呢?我不知道,我从没认为对他会有爱情,也从没发觉自己对他那种感觉会是爱情,我到底对他是用了怎样的心呢?我自己也不知道。而且衣娃,我一想起这个名字,心就会痛。不是说人死了,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的。
……
这一夜辗转,竟梦到了耶律斜轸,我梦到他偷了娘亲给我作的新衣服,给一个酷似我的雪人穿上,为了让雪人的鼻孔冒烟,他在雪人里面放了香炉(还是从我屋子里面偷的),雪人的头发居然用的是他偷偷剪掉的马尾巴,第二天,偷偷地躲在暗处看我一副死都不信的敲着脑袋进屋,偷偷躲在角落里笑得面部都扭曲了。
还梦见,他贿赂了我萧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仆人,让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让他骑着高头大马横冲直闯的进了我的院落,还故意抱住我不放,故意让那些仆人给他作证,然后偷偷露出极为可恶的笑容,得意得几乎鼻孔冒烟飞上了天,他走后,还吩咐那些仆人每天要在我面前不停的为他说好话,什么……那日英俊潇洒的将军……
这晚的梦,令我一整天又恨又闷。
让我喜欢他?!
不如让我去跳河吧。
我和饶下江南,一路山山水水,说不尽的风光。
多日后,我们终于到了金陵。
金陵最有名的是秦淮河畔的歌妓。
当晚,我迫不及待地换了男装,拉着饶一同上了画舫。
当我陶醉在江南美女的轻歌曼舞,婀娜丰姿的温柔乡当中时。才真正觉得做个男人真是太幸福啦!
秦淮河淡淡萦绕香甜之气,酒甜,人美,
皓月当空,美女环绕,耳畔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
我偷偷注意饶的一举一动。
男人到了妓院会是什么样子呢?还真让我好奇。
可饶简直就是个君子,冷冰冰的,只知道听曲,自顾自的喝酒,一点也不知道享受美人恩。
我几杯水酒下肚,再加上温柔美女的服侍便有些飘飘然了。
我取笑饶,“你是不是柳下惠?”
“傻瓜,别胡说。”饶敲了我一下脑门。
我嘻嘻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