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这一次离开,将再也不能回来……再也见不到……他……
直到真的决定去西夏,我才真正明白,原来我心理一直挂念和喜欢的是他,如今我顶着公主的头衔,远嫁西夏,他却还在战场上拼杀,他很可能还不知道吧……
不知,等他知道的时候,又会怎样?
又行了三日,因一行人数众多,行进速度缓慢,天气突然下雪,寒冷无比,我感染了风寒,发了热,一直不退,行进的速度便更加慢了,西夏国派来接我的使臣因我生病,近日里频繁放飞信鸽,探望我的神色也一次比一次的焦急,昏沉中的我恍惚听到他呵斥大夫说你:“如果你治不好公主的病,皇上回去砍了我,我先砍了你!”
临行前,我已被封为公主。
眼看日渐接近边境,但我的病却越加重了,西夏使节命人就地扎营让我先养好病,再上路。
我整日里浑浑噩噩,时常昏睡,吃下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这日太阳正中,送亲的队伍正在准备膳食,远处却来了一队人马。众人戒备起来,带人马靠近方才看清,是辽国骑兵。当先那人,满脸胡须风尘仆仆。
护送我去西夏的送亲队伍首领乃是我爹的亲随之一李林之,李林之一见来人,立刻下马上前跪拜迎道:“属下李林之参见南院大王。” f
李林之身后其余人等亦同声跪拜道:“属下参见南院大王。” 4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南院大王耶律斜珍。
耶律斜珍下了马,扶起了李林之,低声问道:“你家小姐在哪里?”
李林之闻言一怔,忙回道:“公主生病不能上路,此刻仍在帐中休息。”
耶律斜珍道:“快带我去。”
李林之犹豫了一下,看了西夏使节一眼,便带着耶律斜珍前往。
到得我的营帐前,众人止步,耶律斜珍却抬帘欲入内,西夏使节见状立刻上前阻拦,却被他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
西夏使节面色不愉,李林之也甚为尴尬,跟随耶律斜珍前来的将领却相识一眼,突然上前拖他二人同去喝酒去了,使臣不愿去,却是被那些将领连拉带劝强行架走。
他入账时,我仍昏睡着,他坐着我旁边怔怔看了我许久,乌里珍在旁伺候,时而怯怯的偷看他一眼。
他伸出手来触摸我的额头,低声问道:“烧了多久了?”
乌里珍原本认识耶律斜珍,对他也甚有好感,但今时今日的南院大王已不同从前,闻声不禁有些惧怕,只敢小声道:“已经三天了。”
闻言,耶律斜珍一震,目光瞥向乌里珍,吓得乌里珍连步退至帐角,耶律斜珍见状收回了目光,沉声道:“大夫怎么说?!”
乌里珍紧张的道:“大夫说,说,小姐,不,公主风寒入体,体虚郁结,再不退烧,恐有性命之忧,”说道这里,乌里珍突然给耶律斜珍跪了下去,哭求道:“大王,求大王救救小姐,小姐不说但乌里珍知道,小姐不愿嫁去西夏,一路上小姐不愿说话,心事重重,小姐从前不是这样的,求大王救救小姐,求大王救救小姐。”乌里珍边说边哭,不停的给耶律斜珍磕头。060ad9248994
耶律斜珍喝道:“你起来,有我在,你家小姐不会有事。”
乌里珍闻言,又哭又笑,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磕头道:“谢谢大王,谢谢大王。”
耶律斜珍俯身,用棉被裹住了我,连棉被一同将我抱了起来,对乌里珍道:“你跟我走。”言罢,走出营帐。
乌里珍忙从地上站起,擦着眼泪紧紧跟着后面。
耶律斜珍要带我去奉圣州治病,西夏使节原本并不同意,但随行大夫说不得公主再不退烧恐有性命之忧,奉圣州药材齐备,条件舒适更适合公主目前的情况,西夏使节才勉强同意走了回头路。
不到两日,我们便到了奉圣,期间我一直昏睡不醒,耶律斜珍一直不顾身份陪在我身边,西夏使节见状早已大为不满,险些与耶律斜珍一行人起了冲突,幸好有李林之等人当中调停,又因我一直昏迷不醒,情形越发令人堪忧,西夏使节怕回去之后皇上大怒他向上人头不保,终究还是忍气吞声了下来。
说了也奇怪,到了奉圣的第二晚,我便醒了过来,睁开眼,恍恍惚惚的看到一个人影正看着我,借着烛光,我虚弱而嘶哑的轻声道:“我在做梦吗?”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会是他,手抬了起来,毫无力气的向他探去,却被他紧紧的抓握在手里,听他道:“是我,你没有在做梦。”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微微颤抖,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却又听他道:“不许哭,如果你敢哭,我就吻你!”我微微笑了起来,轻声道:“渴……”
那晚我的烧退了,病情稳定,而且渐渐好了起来。可西夏使节却以为我仍在昏迷当中,就连给我医治的所有大夫对外也说,我命不久矣。乌里珍更是一天哭丧着脸,除了耶律斜珍和大夫外,没人知道我已渐渐好了。
两日后,中京有圣旨下,命李林之速带我回中京医治,不得耽搁。
一行人又迅速启程赶回中京,但这次耶律斜珍再不能陪我上路。
我们刚至中京,却传来巨变。皇上耶律贤因病驾崩,其子耶律隆绪继位,奉姐姐萧绰为太后,执掌朝政,并以南院大王耶律斜珍总领山西诸军事,加封耶律休哥为南面行军都统、南京留守,总边事,同政事门下平章事萧目朗领本部人马驻扎幽州。
同月,耶律斜轸等人率军讨伐女真部落,获得全胜,俘获生口十余万,战马二十多万匹,辽国本来就设有群牧使司,马匹繁盛,现在又得女真战马,骑兵力量更加充实。
耶律斜珍带着他的战利品赶回中京的时候,我的病已经完全养好了,西夏使节这几日正迫不及待三番四次的请求再次返回西夏。
耶律斜珍回京听说后,赶往朝堂之上,说下了一段惊人之语,当场震得所有文武百官、西夏使节头晕眼花,他说:他与我已有夫妻之实,我已经不贞洁了,不能再嫁与西夏皇帝,应另选公主和亲西夏。
皇太后听后大怒,怒斥耶律斜珍胆大妄为,竟敢私下与我私通!但因众臣求情,又因他此次讨伐女真立下赫赫战功,将功抵过,不奖不罚,此事最后竟不了了之。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目瞪口呆,我,我……我的名节何在呀?耶律斜珍……我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哭笑不得。
但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三日后,西夏使节上殿又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大道理,总之就一句话,说他们皇帝既往不咎,不在乎我以前是不是贞节烈女,仍愿意娶我。
我得知后,一时心情复杂。李继迁,你何必如此,我在你心中,真的那么重要吗?
就在当日晚,尚未离开中京的耶律斜珍偷偷摸摸来到我的闺阁,我正在屋里弹着琵琶,就见一人鬼鬼祟祟的摸进院来。
看清是他,我不禁奇怪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干吗?”
他犹豫了半响,方道:“夫妻之实这招不管用了,我们来个珠胎暗结吧。”黑暗中,他眼神晶晶亮亮的。
我一听,再看见他那双仿佛蓄谋已久的眼睛,不禁怒发冲冠!抬起琵琶就向他脑袋砸了过去,直接把他砸出门去,边砸边骂:“你自己结去吧!”
他抓着脑袋十分沮丧的翻墙走了。
过后想想,我突然有点后悔。在他翻强逃跑的时候,我真应该大喊:“有采花大盗啊!”
其实,他所作的一切,我都明白。
第二日晨,他又明目张胆无事人一样来了丞相府,现如今丞相府里的人全知道他与我的特殊关系——“夫妻之实”,眼神少不了有些异样,不过,他却浑不在意,见了我就道:“我昨晚一夜没睡。”
我问:“为什么?”
他盯着我道:“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便兴奋得一晚上没睡。”
我斜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他窃笑道:“你喜欢我。”
闻言,我暗惊,脸蓦地红成了一片。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他怎么看出来的?他那么笨……
我尚来不及躲闪,就被他抓入怀中,他紧紧的抱着我,亲吻我的额头,我的脸,我闪躲,却躲不过,他寻到我的唇瓣,我刹那呼吸大乱。就在我快窒息的时候,我突然狠狠的踩了他两脚!……
在他悻悻离去时,脚步仍有点蹒跚,面容仍有点抽搐。看来被我踩得不轻,好像挺可怜的。看着他的样子,我好想笑,可笑过之后却又莫名的惆怅,我的确喜欢他,真的喜欢……似乎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自己或许早已知道,但因过往种种不愿向前,但如今……却又不能向前,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真想上前一步,主动缩短与他之间的距离,我只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跨出去那一步,只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
他在中京呆不过几日,就要返回西京驻守。
这几日,我们的关系,京都无人不知,奇怪的是,留在辽国的西夏使节却一直闭门不出,对我与耶律斜珍的关系始终讳莫如深外加不闻不问
可就在这时,李继迁亲率大军驻扎在两国边界之地。宋国也在边关调兵遣将,蠢蠢欲动,形式陡然变得微妙。我国正在国殇期间,如果西夏与宋联合起来……闻讯,我的心一直往下沉。
次日清晨,我入宫面见皇太后。
迎着初春的尘露,我座上了轿子,轿子摇摇晃晃,天气微凉,我拥住自己,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见到皇太后时,她方下朝,见她入内,我起身施礼,她笑着向我走来,将我扶起,温言道:“妹妹身体都好了吗?”
我道:“托姐姐福,都好了。”
她道:“文殊奴(耶律隆绪的辽名)这几日一直念叨着你,他听人说,你十四岁便上战场退狼群,破巫术,对你甚是钦佩,一直嚷着说要与你亲近。”
我笑了笑,淡淡道:“姐姐,妹妹病已经好了,时间也耽搁了许久,该启程去西夏了。”
皇太后闻言笑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