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縯万没有想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如梦如幻的一个人儿。洗去了脸上的黛墨,罗敷的脸如凝脂一般光洁柔和,让人不忍大口呼吸,恐怕伤了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杏目盈水,樱唇含情;直发长长地散在木桶之外,一直垂到地上。半浸在水里的玉体散发着绮丽的光,令万物因之失色。
来到人间三十宰,只知舞刀弄枪与宾客厮混的刘縯,第一次被女子所打动。仅仅是一瞬,刘縯听到了自己内心疯狂地在渴望一个名字:“敷儿。”
罗敷自来到这个时空,无时不刻都在面临突发状况,可这一次是令她最意向不到的。她不由大叫一声:“啊!”
刘縯慌忙上前用手堵住她的嘴:“敷儿,我是无意的!”
罗敷痛苦地推开他的手,伸手从桶旁的低凳上拿过自己的衣服,护在胸前。从腰带中抽出天璇剑,指向刘縯。
看到裸身的女子,这事情在那个年代自是不能再大的了。还有什么能比女子的名节更重要的?刘縯懊恼道:“敷儿,我知道我伤害到了你,我鲁莽!我该死!”他眼神一沉:“就让我以死向敷儿谢罪吧!”说着一手抓住了剑身,直往自己喉咙上刺去。
罗敷慌忙收剑,刘縯却因为抓得太紧刺伤了他的手,已是血肉模糊。罗敷心中怒气消了几分,道:“出去!”
刘縯羞愧难当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头也不回说道:“敷儿,我会娶你为妻!”说得斩钉截铁。径直离开。
门外的二柱看见刘縯手上受伤出来,忙上前问:“大人,怎么了?”说着就要进去。
刘縯一掌打过来,二柱不由向后退出十几步,直退到院外,打得二柱一头雾水。刘縯道:“不许进去!任何人都不许进去!否则杀无赦!”
罗敷心乱如麻,穿好衣服,将天璇剑束于腰间,呆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听得外面喧闹才出了房门。门外的情景又让她大吃一惊。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院子里却已经堆满了物品。罗敷忙问:“二柱,这是怎么回事?”
二柱回道:“公子,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刘縯大人带伤从你房里出来,我想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打了我一掌。刚才他又让人送来了这么多的物品,说是彩礼。”
彩礼?罗敷一听头就大了。刚想离开,刘縯带着吴汉、朱祐、刘稷他们过来。只见刘縯穿着绛红武装,戴紫金冠,红披风。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看见罗敷,刘縯带众人走到她面前。
刘縯对众人道:“将大家带到这里是有两件事情要宣布。第一,敷儿其实是女子。”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满脸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他们一时很难接受战场上机智过人的罗敷竟然是女儿身!
罗敷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她没想到刘縯行动如此鲁莽,尽让在这么多人面前宣布她的女子身份。
刘縯接着说:“第二,我要娶敷儿为妻。请大家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大家就算是媒人了,这些就是聘礼。”
罗敷惊呼:“啊!”她被刘縯的举动吓到了。
刘縯毫不退让,径直对罗敷道:“敷儿,我发誓,娶你之后我会用生命去爱护你。为了你的幸福我会不惜一切!今天众将都在旁边为我做个见证,如果哪天我有违此誓,愿遭天诛地灭!”
罗敷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下去,不顾众人审视的目光,迅速冲出院去。刘縯大喊:“敷儿!敷儿!”
罗敷哪里管他?径直跑到马厩,上马冲城外奔驰而去。
刘縯之事真是让她始料未及,在他们面前掩藏了近两年的身份,一下子被说破。这个变故罗敷很难一下接受。她怎么能接受刘縯呢?她心中爱的分明是他的弟弟。
事已至此,罗敷策马向昆阳而去。
四十三、女子(二)
事已至此,罗敷策马向昆阳而去。
刘秀见是罗敷到来,闻得宛城大获全胜,刘縯得了吴汉,及刘玄不日迁都之事,自是高兴非常,下令晚上为罗敷接风。
罗敷一腔心事无法开口,只有借助于酒精发泄。席间众将敬酒,她无不爽快饮下。刘秀看罗敷如此情形,忙对众人说:“罗敷贤弟年龄还小,众将不要让他再饮了,免得伤了身子。”
刘秀亲自走到罗敷席前,看着已然失了分寸的罗敷道:“贤弟,我令人送你回房可好?”
罗敷抬头看是刘秀,嬉笑道:“呵呵,好!”心里却是烦恼无限。
刘秀令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扶着她回房,罗敷却暗暗抓住刘秀的长衫不放。刘秀无奈,只得向众将告辞,亲自送罗敷回去。
将她放到榻上,刘秀令人去取醒酒汤来。又为她端来漱口水。刘秀对兵士说:“下去吧。晚上好生在外面守着。”
兵士退下,刘秀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人儿,轻声说:“敷儿,你可有心事?”
罗敷虽然行动已受酒精的影响有些迟钝,但心里还是清醒的。看着榻前的刘秀,一双关切的眼神让她欲罢不能。罗敷抓起刘秀的手,说道:“三哥,你知道吗,呵呵,今天大哥向我求婚了。说要用生命来爱我!”
刘秀一惊:“敷儿!”
看着诚惶诚恐的刘秀,罗敷又笑:“敷儿是……三哥,敷儿是女儿身。”说完哭了起来,直哭得好不伤心:“三哥,敷儿是女儿身!在邯郸之时我就想告诉你。可是……你浑然不知;在南阳敷儿想告诉你,可是夜听潮不让;在新野敷儿也想告诉你,可是你已有了丽华姐。三哥,为什么我们就是缺少那么一点缘分呢?!为什么!”
刘秀被突来的变化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真的是女儿身。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自己的思想也没有凌乱。当初自己爱的罗敷确实是女子!这个事实在他面前的呈现整整晚了两年!
刘秀口中难掩酸涩:“敷儿!”
罗敷苦笑:“敷儿,我是敷儿。你看……”罗敷跌跌撞撞起身下榻,冲着装满清水的木盆一头就扎了进去。
刘秀慌忙拉住她:“敷儿,你做什么!”
再抬起头的罗敷脸上已然没有了黛墨的颜色,一张完璧的脸呈现在刘秀面前。罗敷伸手扯下头上的发带,长发如瀑一样倾泻而下。
刘秀看呆了。
罗敷摇头苦笑:“呵呵,纵然我是女儿身又如何?你已有了丽华姐姐,我永远都只是你的小妹。”借着酒劲,她抱住刘秀的脖子:“三哥,在果园陪你研习稼穑之道的是我,在来仪阁与你咏诗颂对的是我,两年来一直爱你至深的人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我。三哥,你怎么会成了别人的呢?”罗敷一汪秋水满是迷茫,在刘秀胸膛上尽情流淌自己的眼泪。她心里明白,如果没有今晚这些酒精,这些事也许永远都会成为秘密。
刘秀茫然地支撑着罗敷的身体,不让她滑到地上。罗敷身上的热度让他血气上涌。与罗敷相识至今的一幕一幕在他脑中迅速回放。她如泉水一样的纯真,她如朝霞一样的眸子。她为他忍辱负重,为他不惜万死,这些他岂能不知?又怎会没有感觉?
刘秀忘情地将罗敷抱入怀中,双手将她横抱起来放到榻上。他审视她的眉目,她的俏鼻,吻她皱起的眉心,粉嫩的樱唇。
罗敷热情地回应着,眼泪倾泻而出。她深切地不安,似乎此刻的幸福是从上天那里偷来的。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刘秀压了过来,咬着她的耳垂,痛苦地一遍又一遍地轻唤她的名字:“敷儿,敷儿,敷儿,敷儿,敷儿……”似乎这个名字让他今生都喊不够似的。
敷儿,敷儿,敷儿,敷儿……
门外突然有人大声汇报:“将军!不好了!王莽的大军到了!”
刘秀条件反射地从罗敷身上下来,他的理智一下子全部回到了自己身体:“请各位将军前厅议事。”
门外之人道:“是!”
刘秀不敢看罗敷的眼睛,低头说:“对不起,敷儿。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即使两人爱得再深,他也不可能给得起她爱情。刘秀深知自己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感受而去辜负阴丽华。何况,自己的兄长也牵扯了进来。如果在这件事情里要有人万劫不复,那么他希望那个人是他。他必须做得决绝。
罗敷的醉意也醒了三分。聪颖如她,看见刘秀转身那一刻她就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她的痛苦并没有再深,因为已经无法再深。她整理凌乱的头发,重新换了利落男装,向议事厅走去。
四十四、名扬
罗敷来到议事厅,问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刘秀眼中已经完全被理智占据,罗敷知道刚才那一刻的温柔以后只能出现在梦里了。
刘秀道:“王莽前来报复,命王匡、王邑将兵百万向昆阳而来。前些时日在宛城逃脱的严尤、陈茂也在军中。”
罗敷一震:“百万?!虚张声势还是真有百万兵将?”
刘秀眉宇微皱:“接到的消息是确有百万,其中披甲将士就有四十二万人之多。”
罗敷看前来议事的都是刘秀的亲信,轻叹一声,无力地坐了下来:“百万兵将,我们城内只有不足三万绿林军,加上降将也不过四万余人,别说打了,他们就是踏也能将昆阳城踏平了。”她抬眼看刘秀:“走为上计。还有没有走的可能?”
刘秀摇头:“已经兵临城下了。”
旁边的邓晨也忧心地说:“何止兵临城下,昆阳城已经被围了数十层,军营遍野,云车林立,旗帜遍野,尘埃满天,金鼓之声百里可闻哪。”
罗敷随刘秀他们来到城北,放眼望去,王莽军马队列足有数十里,根本看不到队尾。罗敷好不心惊:恐怕他们都难道这一劫了。她求助似的看向刘秀,眼里分明写着:“怎么办?”
刘秀和煦如风地对她安慰一笑,似乎形势立即颠倒,在他的眼神下她没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自己这个早就经历过一次生命无偿的人,死又何惧?何况还能与刘秀死在一起。
刘秀他们正在巡查,探马又来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