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王脸色一冷,也不客气回顶道:“那么太子殿下认为,面对来势汹汹的蒙古铁蹄,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臣帝执掌兵部不假,但是咱们陈国能用之兵能有多少,太子殿下也清楚,这时候不调征北军与边兵,难道叫我去请天兵天将不成?”
太子见巴王讽刺自己不熟兵事,脸色涨红道:“上兵伐谋,既然情势如此危急,仓促之间难以应战,眼下看,只有议和一途。蒙古军队冒险前来,没有后续援军,只要给了他们好处,他们或者就会撤走,汉唐时不都是这样,关外胡族自古就有冬季打草谷的风俗……”
巴王闻言不禁冷笑,出言讥讽道:“太子殿下不怕做陈国的罪人,臣弟却不敢父皇辛辛苦苦一辈子打下的基业,成千上万的陈国儿郎血汗换来的疆土,就这般拱手送人,亏太子殿下说得出口”
太子被巴王说得一头冷汗,却还强争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年父皇为了避开梁国兵戎,也一样不得已将襄阳卖予梁国,保全了陈国的基业,三弟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在质疑当年父皇的作为吗?”
两人语速都快,寝宫内只剩下这两个声音此起彼伏,互相指摘。
陈帝既不愿意像巴王说得那样举全国之力打一场没有准备的战争,又不愿意像太子说得那样向蒙古人低头。听两个儿子越说越不像话,竟然把当年自己的奇耻大辱都牵扯了出来,陈帝简直气得无以复加。
“好了”陈帝微微喘着气,用尽力气咆哮着压服两个红眼斗鸡一般的儿子。
太子与巴王撕破了脸面,互相仇恨得对视,却不敢忤逆陈帝,都各自退后一步,闭嘴不语。
陈帝将目光放到地上跪着的邓献公身上,低声问道:“邓公,你说说,如今这样的情势,我们该怎么办?”
邓献公心中暗暗叫苦,他这时候被逼着出来表态,简直是架在火上烤,况且这么复杂艰难的情势,他又怎能背负得起这个责任?邓献公磕头在地,道:“此乃国之大策,末将无能”
陈帝一巴掌拍在案台上,哀叹道:“难道上天要亡我陈国?”
邓献公匍匐上前几步,朗声道:“启禀皇上,老臣离开陇南时,嘉王殿下与保靖侯曾经嘱咐过老臣两句话,只说若是朝中难有定计,便让老臣转述,以供皇上参考”
陈帝浑浊的眼珠微微一亮,大声道:“快讲”。。。
正文 二百八十九、生死存亡
邓献公定了定神,迎着陈帝满怀期待的目光,认真道:“回皇上。嘉王殿下说,值此国家大难之际,朝廷首要考虑的不是一时的得失荣辱,而是陈国的长治久安。嘉王殿下冒死进谏,请皇上令太子殿下带领一班文武大臣,退守巴州。皇上带领守军,以一往无前的勇气死守京城。让蒙古人既不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成都,又不能困死陈国的朝廷。让他们进退两难。”
此言一出,整个寝宫都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样的进谏可谓是胆大包天,让天子独守京城,说得上是险上加险。太子、巴王就是再大胆,也不敢提出这样的提议。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建议是高瞻远瞩,深明大义的。陈帝垂暮之年,便是守不住成都,却也保留了太子与朝堂。陈国依然还有后图。而陈帝死守成都,也会激发陈国人保家护国的决心。这么做,不管成都最终守得住守不住,至少留住了陈国的精神。所有的军人、百姓,因为陈帝的姿态,必定会悍不畏死,绝不放弃。蒙古想要打下成都这座国都,至少要付出十倍的伤亡。战场上时机就是成败的关键。成都多坚守一日,陈国的军队就多一天准备,只要陈国的军队集结编战,那么轻骑冒进的蒙古军队就是再悍勇,也架不住本地作战破釜沉舟的陈国儿郎。
如果陈帝不这么做,在危急时刻迁都避祸,那么带走的只是陈国衰败的气势,凉薄的血性。蒙古军队衔尾追击,只怕后果便不可设想
这是真正的谋国之策,是完全不出于自身利益考虑的真心献计。无论是谁,敢叫皇帝冒此奇险,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能说出的话嘉王,是真正的可造之材
陈帝深吸一口气,瞄了一眼身边的太子与巴王,二人俱低头沉思,脸色苍白,显然被他们大哥这个建议镇住了。
陈帝笑了,他这么多年暗中观察,太子温厚纯良,巴王积极进取,不知谁可担当大任。结果,他错了。危难时刻见真章,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小看的大儿子,才是真正的领袖之才。他虽然出了一个叛国谋逆的儿子甘王,却收获了一个深当大任的嘉王。他们陈国的国运还有希望
陈帝这一刻似乎又充满了力气,他努力坐起,扔开一旁太监想要扶持的手臂,大声对邓献公道:“好果然好男儿要上战场,才能锻炼出果敢的血性,才能目光远大,胸怀抱负。朕有一个好儿子邓献公”
“臣在”
陈帝握紧了拳头,大声道:“朕命你为京城兵马大元帅,节制京营一万人马,立即备战”
邓献公胸中豪气顿升,抬头道:“臣遵旨老臣誓与成都共存亡”
陈帝哈哈大笑道:“好你也是七十岁的人了,跟朕一道,就在成都城好好干一仗我们一辈子都在打仗,这一仗,要打个漂漂亮亮,要打个痛痛快快”
邓献公也是忘记了尊卑,跟着陈帝大笑道:“皇上放心,老臣还没有活够,老臣要跟皇上一起,看着那些胡人在我们成都城下化成飞灰,让他们有来无回”
陈帝转头看着太子,脸色铁青道:“你立即召集朝廷众臣,预备开赴巴州。记住,我们保全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是太子,是代表陈国的未来。你好自为之,不要拘泥于自身得失。睁开眼睛看看,国家危难当头,再不是争权夺势的时候”
太子虽然有些小心眼,此时此刻,却也不由得胸中燃起一股斗志。他双眼发红,咬着嘴唇道:“请父皇放心,儿臣谨记儿臣的性命乃是为了陈国而留,朝堂的大臣乃是陈国的财富,儿臣一定会尽全力保全他们”
陈帝心中微叹,此时情势如此,他骑虎难下,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决定谁来继位。若是天可怜见,最终让他熬过这一劫,那么他一定会将大宝交到那个眼光卓著,气势吞云的大儿子手上
巴王见太子已经有了去处,心中一凛,他不敢怠慢,双膝一跪,便道:“儿臣愿与父皇共存亡儿臣请愿留在成都助邓老将军守城,请父皇恩准”
巴王知道这是在赌最后一把,一旦成都失守,自己除了殉国,没有其他的退路。但是他却不能不这么做。太子有正大光明的理由避往巴州,而他这个巴王却没有。父皇都在这里与成都共存亡,他又岂能不忠不孝逃往别处?退一步,必定是身败名裂。进一步,还有希望海阔天空。
陈帝眼光一亮,点头道:“好,你大哥在陇南这两年,浴血奋战,有了咱们陈国儿郎的精气神。你虽署理兵部这么久,却从来没有正儿八经上过战场。这次,你就证明给朕看看,你那些骑射兵法,究竟是不是真材实料。当初朕选你去执掌兵部,是不是看走了眼”
巴王也是自傲之辈,听了陈帝的话,胸中自然亦是豪气干云,立即道:“儿臣遵旨事不宜迟,儿臣这就陪了邓老将军直奔兵部,交虎符,升军帐”
陈帝浑身仿佛一下注入了万千活力,浑然不似刚才那位行将就木的老者。他大声道:“好,你们都去赶快去”
邓献公起身,挺直了腰板,这位老将军披风拂动,白须飘然,瞬间,就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剑,让人不可逼视。巴王大踏步走下台阶,与邓献公并肩站在一起。这位用了十年心血图谋夺嫡的年轻亲王,这一刻,也似乎忘记了那些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浑身都弥漫着一位陈国亲王应有的气度。
太子转身对着陈帝一跪,接过陈帝递过来的传国玉玺。他双手颤抖,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一幕如今就在上演。虽然不过是暂时摄政,但是太子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心尽力,助国家度过这场难关。
一轮冬日的暖阳照射大地,陈国的宫殿终于散去了多日的阴霾。陈帝就好似凭空得到了无数力量,他站在勤政殿的门口,眼望着大好河山,心中无畏亦无怖。
清瑜见到吴迢远的时候,吴迢远是满身劲装,一副远行的打扮。
清瑜虽然隐约从无相处得来一些消息,但是无相不敢多说。清瑜也半知不解。
吴迢远对着清瑜笑了笑,低声道:“我这次是来跟清瑜妹妹道别的。上次你让我打听的事情,为兄只能抱歉暂时停止了。民族危急,国难当头。我们军中男儿,只有舍生忘死,为国赴难。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情,请清瑜妹妹见谅”
清瑜脸色一白,忍不住上前两步,问道:“难道吴大哥你们延州护陵军都接到调令要上前线了吗?事情真个危急到了如此的地步?”
吴迢远微微点头道:“实不相瞒。镇守达州的甘王卖国投敌,引了蒙古军队绕过陇南进犯成都,五日前已经到了德阳郡。眼下前方消息已经断了,退守巴州的太子殿下,正集结各地兵力,北上勤王。我们延州护陵军虽然特殊,但是佟将军也上奏了太子。若是国都守不住,那么守着皇陵这些死人又有什么用?我们军中男儿,也没有脸见皇陵中的历代先皇。”
清瑜不料情势陡然间到了这个地步,她忍不住拉住吴迢远的手,追问道:“那吴大哥知不知道,我们王府,还有你们侯府的家眷有没有跟着太子殿下撤离成都?她们……”
吴迢远脸色一黯,轻轻摇头道:“这个无从知晓。眼下这种情况,纵然是心中牵挂万千,又有什么脸面去打听家眷的事情?清瑜妹妹放心,皇上仍然坐镇成都,誓与国都共存亡,成都也是坚固大臣,又有一万京营,没有那么容易城破的即便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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