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达摩三宝自己已经占了其二,若真是依照传说,陈国这次国运该当重振旗鼓了。
陈泽礼好奇姐姐抱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伸手过去一摸,把清瑜吓了一跳。要知道木樨刚接过这包袱的时候可是如遭电击,拿了披风包住这才没事。谁知陈泽礼却没事人一样,倒教清瑜有些惊讶。不过清瑜到底不愿意这劳什子佛宝与弟弟有什么关联,忙将包袱收了起来,岔开话题,引逗陈泽礼说些好玩的事情。
陈泽礼本就是好奇天性,也不在意,乐得跟姐姐亲近,转过头便忘了。
楚姨娘推说身子微恙,怕冲撞了小姐少爷们,午饭时只有陈泽祥一人来了。虽与陈泽祥血缘隔了一层,到底是父亲亲骨血。加之泽祥的身份与当年父王一样,是庶长子。清瑜纵然做不到真正心中一碗水端平,却也不愿意让泽祥心生不满。故而对着泽祥与对待泽礼一般无二。泽祥虽然年少,却也是懂眼色的孩子,见到姐姐如此,自己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很温暖的。
木樨伺候着三个孩子吃了午饭,见到姐弟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反倒有些酸涩,若是王妃能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能有多开心啊。只可惜红颜薄命,永失天伦。
吃过午饭,泽礼说不过几句,便有些犯困。木樨知道今日世子因为姐姐来了,玩得兴奋了些,这会子精神不足。清瑜怕泽礼刚吃完便午睡不好,忙又拉着泽礼说了一会话,见弟弟实在撑不住了,这才让木樨将泽礼抱去午睡。泽祥虽只比泽礼大不了几个月,但是身份不同,楚芙蓉又因惹了嘉王的厌,养得他有些谨小慎微。清瑜看在眼里,也有些心疼。这会泽礼走了,清瑜少不得与泽祥多说了几句。令清瑜刮目相看的是,泽祥虽然不如泽礼贴心亲近,却自有一番气度。隐隐中倒是很想嘉王。
姐弟俩说了一会话,泽祥便知礼起身告辞。清瑜见这么小个人儿就不得不在大家族里压制天性,步步小心。忍不住说了一句:“泽祥,往后在姐姐面前无须如此。除了楚姨娘,这府里还有我和泽礼两个是你最亲近的人。但有什么开心或是不开心的事情,只管告诉姐姐。”
泽祥一愣,嘴唇动了动,微笑道:“弟弟记住了。谢谢姐姐。”
清瑜知道一时间要让这胆小的孩子转过弯来并不容易,清瑜从包袱里取出一本《金刚经》递给泽祥道:“姐姐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这本经文是高僧亲笔。听说楚姨娘信了佛,你便拿去与她。若你内心不静的时候,照此经文誊模一翻,既能讨了你姨娘开心,也能养气修神。岂不两全?”
泽祥至孝,听了清瑜这么一说,也不推辞,忙谢过姐姐,接了经文在手里。方才拔脚离开。
清瑜忙了一上午,自然有些倦了。木樨知道清瑜不习惯陌生人伺候,屋里故意没有留人。清瑜一手支着脑袋,靠在屋中太师椅上便打起了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木樨在耳边轻唤,清瑜方才醒转。木樨将披在清瑜身上的薄毯收了,低声道:“适才施公公来传旨,晚上太子妃要请小姐去春阳殿用晚膳。眼看时辰不早了,要不妾身先帮小姐装扮起来?”
清瑜略伸了个懒腰,问道:“多早晚来传的旨?”
木樨迟疑道:“午饭过后不久。妾身还在纳闷,怎么太子妃走的时候不说,巴巴的又打发人来跑一遭?”
清瑜看着镜中替自己挽发的木樨,轻笑道:“还不是因为我如今有的那件宝物。太子叔叔若不是要应酬襄王殿下,只怕当时就找我问这件事了。”
木樨一愣,问道:“小姐的意思,今晚要见小姐的是太子而不是太子妃?”
清瑜将妆奁中的耳环选了选,轻叹道:“这事儿可不是内宅妇人能管得了的。”
佛宝国运这样的大事,清瑜既然已经避不开,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直面自己的人生了。
木樨听了越发悬心,小姐刚刚回到这一家子,却又摊上这么一件事。况且清瑜连她都不透露,可见这件事不小。
待木樨替清瑜装扮好,清瑜也不由得有些不习惯。这些年在感应寺里素淡惯了,突然梳了这么富贵的发式,穿了这般繁复的华服,怎么站怎么走,都有些陌生了。
木樨却将清瑜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笑眯眯的夸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我们小姐真个成了大姑娘了!”
正文 三百一十八、长袖善舞
清瑜别过头去,反倒觉得还是小时候更舒心些。困在汴京质子府那三年,虽说不得自由,但是有父母疼爱,万事不操心,哪里象现在,人长大了,一身是非官司,倒教她没一日闲情。
木樨收好照影镜,估摸着太子那边来接人的太监也快到了,忙扶着清瑜望外走。刚一出门,便见尹兰烟的乳娘裘妈妈,如今做了内院掌事娘子的,刚进院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三四大小的丫鬟。
裘妈妈见木樨扶出这么一位贵小姐,不敢仔细抬头看,忙伏地请安道:“老奴拜见大小姐!”
清瑜看了木樨一眼,意似询问。木樨便低声道:“这是裘妈妈,跟着侧妃进府的,如今管着后院家事。”
清瑜这才将人认出,见对方挺上道,便点头柔声道:“起来吧。有什么事?”
裘妈妈起身禀告道:“侧妃记挂大小姐,特命老奴带了两个妥当丫鬟来伺候大小姐。红芳、绿翘,快来拜见主子。”
那两个小丫鬟忙跪地磕头,有些怯生生的。
清瑜知道身边总要有两个人的,当年伺候自己的都各有去处,木樨如今抬了姨娘,又要照应泽礼,于情于理都架不住尹兰烟塞人过来。清瑜瞥了那两小丫头一眼,便随意点头道:“都起来,暂时在八宝轩,听慕容姨娘调派。”
裘妈妈迟疑问道:“大小姐的意思,是要住在八宝轩了?”
清瑜看着这位老嬷嬷,反问道:“不行吗?”
裘妈妈尴尬的赔笑道:“论理是有些不合规矩。八宝轩是世子所居,地方本就比咱们成都王府世子住的院子小,侧妃平日都觉得委屈了世子。如今加上大小姐,不是越发捉襟见肘吗?再说,大小姐什么身份,挤在一处也太过难为您了。”
木樨就事论事道:“西苑拢共就三个独院,侧妃、世子、大少爷各居一处。裘妈妈到哪里再去为大小姐张罗?”
裘妈妈笑道:“还是慕容姨娘知道老奴的难处。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侧妃的意思,是让大少爷搬到侧妃院子耳房去,腾出院子来让大小姐……”
清瑜立刻打断道:“不必了。泽祥一样是我弟弟,哪里有姐姐不照顾弟弟,反而累他搬走的道理?如今全族都在这里避祸,也不用太过计较那些规矩。我在八宝轩就很好。裘妈妈帮我回了侧妃,多谢她的好意。”
裘妈妈还待多劝两句,清瑜已经起步往外,回顾道:“太子妃传召,清瑜不敢耽搁。裘妈妈无须多说,此事就这么定了。”
裘妈妈忙领着红芳、绿翘跟上去伺候。心中却嘀咕道,难怪侧妃今日不顺气,府里这位大小姐还真是不好应付。幸亏自己来之前留了几分小心,若倚老卖老只怕这张老脸没处搁。
木樨扶着清瑜快走几步,将那老婆子落在后头,偷偷在清瑜耳边道:“那人是想离间小姐跟大少爷呢。”
清瑜冷笑,附耳对木樨道:“净是些歪门邪道,要是她拿出几分真心对待泽祥,今日还用得着使这手段?”
木樨叹息道:“她又哪里看得上大少爷?只一门心思想着霸占世子,全了自己的名分。大少爷再亲,也是庶长子,将来也不能为她奉老……”
清瑜沉声道:“固然尹……她有这样的考虑,若拿得出真情实意来对我们泽礼,倒也罢了。看情形,你是发现什么不妥了?”
木樨微微一滞,涩声道:“并没有……只是王妃临终前殷殷嘱咐,妾身不得不从。况且眼下她没有子嗣还好,将来若有幸得了麟儿,还不知会怎样算计世子呢。妾身也绝不放心世子被她收了心。”
清瑜听了暗暗一叹,这些后院的家事都是麻纱一般越理越乱,你不信我,我不信你,实难善了。就是清瑜自己,凭良心论,也不敢相信尹兰烟坐稳侧妃之位后有什么后图。为了九泉之下的母亲,与年幼懵懂的弟弟,只有跟尹氏对着干了。
裘妈妈裹着小脚走不快,几乎是小跑才赶上清瑜她们。
众人到了西苑门口,果然见有一顶小轿停在门口。一个手执拂尘的年青太监低头恭立在侧,似乎是等了一会了。
木樨如今已经是深宅妇人,不好象从前那般出面说话。裘妈妈见到那年青太监却是一愣,回过神来方喘着气讨好道:“竟然是方公公来了。怎么只在门口站着?我们侧妃常念叨,这一路多亏公公帮忙,早想请答谢公公,却听说公公贵人事忙……”
那方公公不想听这老货啰嗦,扬手一摆打断道:“裘妈妈不必客气。本是咱家份内事,当不得侧妃如此客气。咱家这次来是奉了太子妃谕旨,来接嘉王府大小姐的。”说完直接看向清瑜。
清瑜见这位公公好生年轻,长得也白净斯文,若不是这身装扮,倒有七八分似一个读书人。
裘妈妈见清瑜这么大脸面,太子妃将身边红人都派了来专为接她,心下也有些慌张,忙干笑着退了半步。
清瑜将下颌微抬,朝着春阳殿的方向行了一礼,开口道:“太子妃折煞清瑜了。”再转向方公公点头致意道:“有劳公公久等!”
这一番做作规矩滴水不漏,在东宫执役多年的方公公自然看得出,清瑜既端着身份,又照顾了自己的感受,一言一行透着雍容气度,不是出身显贵绝难如此举重若轻的。相比下来,嘉王府那个侧妃做事就显得……要么太谄媚失了身份,要么太孤傲想掩盖自卑。
方公公忙道:“小姐太客气了。请小姐上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