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馨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却依旧笑得滴水不漏，又握起另一杯酒：“干杯！”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深情款款地互视，一干而尽。
杏儿不明所以地看着慕念馨，只觉得今天的小姐好陌生，好奇怪；
墨云是知道内幕的，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再看看大少爷越来越不好的脸色，欲言又止；
楚文轩先是好奇，再是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压抑地膨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云澈眉宇紧皱，双手握成拳，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吗？
“酒也喝完了，可以回去了。”苏云澈夺过苏云寒手里已经空掉了的酒杯，沉声命令。
“哥，你这到底什么意思啊？美人都没叫我走，你又何必赶我走？你放心，她是你的美人，我不会跟你抢的，顶多就喝几杯酒而已，别这么小气！”苏云寒不满的嘟囔，想要夺回大哥手里的杯子。
“苏二少爷，这里还有杯子。”慕念馨饶有兴趣地看着兄弟俩，又执起一杯酒，好心地提醒。
“唔，还是美人比较通人情，我这个哥哥啊，就是个榆木疙瘩，无趣得紧。”苏云寒顿时又笑得媚眼如丝，转身过来接慕念馨手中的酒杯。
“师妹？”苏云澈焦急又纠结地看着如陌生人般的慕念馨，急急地喊了一声，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愧疚和心疼。
慕念馨并没有回答，只是抬眼淡淡的扫了一眼苏云澈，可是这一眼只有苏云澈读得懂，希望、警告，甚至还有一丝哀求。
哀求吗？哀求他履行当年的承诺，她若复仇，他绝对不阻拦。苏云澈痛苦地扭过头去，身体有微不可察的颤栗。
就在苏云寒的手就要碰触到杯子时，突然一个激灵，整个身体如筛糠般的剧烈抖动起来。
众人除慕念馨之外均惊诧地看过去，不明白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冷，好冷！”苏云寒整个人蹲在地上蜷缩在一起，即使这样还是冷得他咬牙切齿，身体里如同瞬间被注满了冰水，又如赤身裸体地被扔进了冰天雪地当中，寒冷无孔不入地侵蚀，嘴唇也瞬间被冻的发紫，眉梢上有薄薄的白霜显现。
“云寒，你怎么样？”苏云澈实在忍不住，大步走近苏云寒，颤声问道。
其余人也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看苏云澈，又看看慕念馨，毫无例外的疑惑
“冷……好冷……哥……哥……她……”苏云寒冻得牙齿嘎嘣响，想要抬手，却终究无力地垂下，紧紧抓着衣服，语无伦次，一双眼睛却准确无误得对准慕念馨，眼底有浓烈的不解和怨恨。
那一抹怨恨，慕念馨瞧得清清楚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苏云寒，这样还远远不够！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苏云寒又突然腾地从地上起来，发疯般的撕扯起自己的衣服，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嘴里大喊着：“热！热死我了！好热！”
杏儿已经吓得不知所措，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双手捂着嘴，一双眼睛惊恐不定地看着。
另外三人想要上前阻止，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再加上慕念馨极淡却充满压力的眼神，终究不敢伸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突然，苏云寒痛苦地吼叫一声，纵身跃入了心叶湖里，发出极大的声响，溅起的水花四处散开，淋得凉亭里的人也是一身水淋淋。
“云寒……”苏云澈惊恐地喊道，他不知道慕念馨给云寒服用了什么，药物怎么会这样忽冷忽热的，他只知道这个时候跳进心叶湖肯定很危险，毫不犹豫地起身也要往里跳。
“他死不了！”慕念馨一句淡到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话，却生生扯住了苏云澈的脚步，转过头来沉沉地盯着慕念馨。
慕念馨心里一紧，一丝疼痛渗入心脏，苦笑在嘴角蔓延。师兄，你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你终究还是要负我吗？我不允许！
“小……小姐……”杏儿小心地靠过来，小心地拽住慕念馨的衣袖，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疑惑和震惊。
楚文轩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蓦然惊觉慕念馨眼中的那抹脆弱和无助，脸色一沉，已经走过来揽住了慕念馨的肩膀。
慕念馨回头感激地看了一眼楚文轩，水汽毫无预兆地弥漫上眼睑，鼻头亦是酸酸的。
“师妹……”苏云澈压抑的嗓音传来，慕念馨转过头，又恢复了刚刚的淡漠。
“师妹，对不起……”苏云澈看着慕念馨陌生到极致的眼神，心像被匕首刺穿，血汩汩而流，疼地他窒息。他终究还是伤害了她吗？他到底该怎么办？
水里不停地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苏云寒不停地在水里沉浮，脑袋反复地进出水面，发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一头青丝早已凌乱不堪，横七竖八地紧贴在脸上、脖颈上，水滴无情地滴落，彰显着风流少年苏云寒此时的狼狈和糟糕。
倒映在湖里的星空早已被打乱，破碎不堪，甚至消失殆尽，月光温柔地照射下来，映射出苏云寒鬼魅般的脸色和凉亭里或痛苦或震惊或着急的脸庞。
几只不知名的小鸟飞过头顶，留下一串清脆的鸟鸣声，和着水花声，和岸边风吹杨柳的沙沙声，拼接在一起，宛如一曲美妙的乐曲，悦耳动听。
水面扑打声渐渐地小了下来，苏云寒的面容开始变得隐约、模糊……
苏云澈明显变得急躁起来，眼睛不停地在慕念馨和湖面来回转换，那抹哀求越发的明显，就连墨云和楚文轩也看出来了。
楚文轩也明显地感觉到了慕念馨情绪的变化，那样的失望和哀伤，像一片浓重的乌云，沉沉地叠压过来，密不透风地包围。揽住慕念馨的胳膊，紧了又紧，如果可以，他一定带着她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苏云澈终于耐不住了，再一次痛苦而无奈地看向慕念馨，随后转身不再犹豫，纵身跳入心叶湖。
同时，慕念馨翻转右手，力量凝聚，一股巨力如风暴般席卷而下。
下一秒，风暴裹着苏云寒的身体如离弦的箭，破水而出，又急速逆转，往凉亭而来。
慕念馨的手腕一转，苏云寒身体重重地撞上凉亭的红木柱子，再沉沉地跌落到地上，胸口起伏，嘴里有水不停地冒出来，又剧烈地咳嗽，头部撞到柱子，有鲜血和着湖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在月光下显得诡异而妖冶，狼狈而孱弱。
墨云想要过去扶苏云寒，却在看到慕念馨冰霜一般的脸色后嘎然而止，转而回头焦急地看着湖里沉浮的苏云澈。
“师兄，你太让我失望了！”慕念馨看着水面低低的说道，胸口如被堵上了棉花，窒息般的压抑。
水里的苏云澈忽然心脏一阵撕裂般的疼，仿佛有什么从身体里被生生地剥离了出去，停止了所有寻找的动作，猛地从水里探出头来，看到的却是楚文轩拥着慕念馨离去的背影，杏儿跟在他们后面。
“师妹……”苏云澈嘴唇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好像喉咙被人锁住了一般，月光下的脸庞苍白到了极致，嘴唇却是暗的发紫，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大少爷，你快上来，公主已经把二少爷救上来了。”墨云趴在湖边，焦急地喊着。
☆、第四十四章 避无可避
苏云澈如惊弓之鸟，倏然回头，头发上的水珠随着他头部剧烈地晃动，扑簌簌地往四周散开，又如珍珠般的滚落。
凉亭的地上，苏云寒已经沉沉地昏睡过去，头部的血水还在继续淌着，地上已经红艳艳的一片，在月光的反射下极为阴森冰寒。
再看慕念馨，已经上了“公主号”，与他们渐行渐远，我的妹妹，你又要再一次弃了我吗？
“大少爷，我先过去把二少爷的船靠近一些，我们再把二少爷抬上船去吧，二少爷受了伤，得赶紧医治。”墨云的话语还在耳边响着，苏云澈却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木然地点头，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凌晨时分，慕念馨和楚文轩回到了宫里。皇上给她修葺了一座宫殿，为公主殿，就在昨日刚刚新搬进去的。
“小姐，我让人去准备热水，您洗洗再睡？”杏儿小心地问道，这么多年陪在小姐身边，都没有看到过像今天这般的脸色，绝望而悲哀，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慕念馨点点头，在楚文轩的搀扶下向房间里走去，身后一众跪着的侍女没有得到慕念馨的首肯，也不敢起来，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阳光般的公主今日怎么会露出这般哀伤的神色。
“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楚文轩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慕念馨，慕念馨接过，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
“好点没？”楚文轩看着慕念馨喝完了整杯热茶，柔声问道。
“好多了，文轩，谢谢你。”慕念馨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认真地说道。
“跟我还这么客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一定是很不愉快的事情。你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最乐观开朗的，就好像天上的星星，永远的光芒四射，无忧无虑，什么事情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扼杀了你的笑容，蒙蔽了你的光芒，好吗？”楚文轩握住了慕念馨冰冷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细细揉捏着，想要把自己的温度全然传递过去。
“无忧无虑，是啊，每个人都希望能永远无忧无虑，可是，哪怕是小孩子，也会有小孩子的烦恼，哪能正真的无忧无虑。人生来就是伴随着烦恼一起而来的，所以……避无可避。”慕念馨苦笑一声，目光投远，窗外的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黎明已经不远了，可是她此时的心，却正处在黑暗中，黎明是这般的遥远。
“纵然避无可避，我们也要尽力而为，不是吗？”楚文轩心疼地看着这样的慕念馨，脆弱地像风雨中飘摇的小树，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倒下。
慕念馨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窗前，看着那一抹鱼肚白，定定地愣神。苏云澈此时一定在焦急地抢救苏云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