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这张绝世惊艳的容颜,曾在自己的面前被一点点毁去,午夜梦回时,他总能看到她血流满面的脸孔,就像一个诅咒一样,夺去了他所有的美好与快乐,他甚至都回想不起来她原先的样貌,那些明媚幸福的回忆,因那临别一眼的悲怆,而变得绝望可怖。
恨意,从来都没有在内心中消褪过,即便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活生生的,就在自己眼前。
“梦……”他抬手,轻触她的脸颊,柔软滑腻的触感,渐渐驱走了记忆中惨烈而撕痛的一幕。
她没有睁眼,只捉住他轻触自己脸颊的手,包裹在掌心:“苏苏,别看了,那些伤我已经治好。从前的事,我忘了,你也忘了吧。”
他轻笑,嘴角拉出的弧度,却带着蔑然:“那些都是镌刻在我记忆中的伤痕,你让我怎么忘?”
不喜欢听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哪怕掌心里的手是热的,可他出口的话,却冷似腊月寒天:“从今天开始,你只需要记住今后的美好与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
“梦,你会怪我吗?”他问。
睁开眼,目光落在他浅笑如常,却不带一丝笑意的脸上:“为什么这么问?”
“你会怪我不听话,怪我的心,不再如从前那般纯净。”
“我不怪。”直起身子,阳光斑驳的光痕,在她脸上游动:“我只是心疼,心疼你丢掉了自己的心,丢掉了自己的灵魂。”
他垂下眼帘,“我还是我,与从前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你的保护。”不止一次,在恨着他人的同时恨着自己,如果不是他的懦弱无能,和所谓的怜悯善心,他就不会失去她,也不会令师姐无辜丧命。
这份恨意折磨了他整整两年,并将永远地折磨下去。
轩辕梦摇头,握紧了他的手:“不,苏苏,我想保护你,保护你们所有人。曾经是我不够勇敢,也不够强大,现在的我有这个能力,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受半点伤害。”
白苏有些怔然,“保护……我?”
“是,保护你,一生一世。”
“哪怕为了我而丧命?”
没有犹豫的,点头道:“是,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不再将你一个人孤独地留在这个世上。”
白苏闻言,陡然笑了,却不是开心的笑,反而带着一丝悲凉和痛苦,他猛地抽手:“我不要你保护,更不要你舍弃了性命保护我!轩辕梦,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有能力保护你!”
“苏……”这家伙激动过头了,轩辕梦伸手拉他,想温言安慰几句,却被他猛地甩开手。
不知是因愤怒还是什么原因,涨得脸颊通红的白苏,瞪着她看了一阵,调头就跑,轩辕梦连忙起身去追,谁料刚起身,就与一道红影撞在了一起。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两人都往前冲,力气又大,这么一撞,倒是有些疼。
她捂着被在撞疼的肩膀,没好气地瞪向对面的赝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赝月也揉着被撞痛的下巴,翻了个白眼:“哟,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轩辕梦没时间跟她吵嘴,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白苏,探头朝前看去,却早没了白苏的人影,“都怪你,怎么走路的,不知道让一下啊!”
赝月被她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气得发笑:“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吧?瞧你这火烧眉毛的样子,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路中间,你偏要往我身上撞,热情得都有点让我不知所措了。”
轩辕梦急着要去找白苏,也就没反驳,任她胡言乱语:“行行,我热情过头了,你赶紧让开,我要去找苏苏。”
“苏苏,苏苏,整天不离这两个字。”赝月口吻酸溜溜的,目光睨向白苏离去的方向:“他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需要你像娘一样的把屎把尿?”
两人平日里经常互相调侃讽刺,就算往各自伤口上撒盐,也都保持着基本礼貌的客气,但这一回,轩辕梦却真的发怒了。
“赝月,你懂什么!”她目光犀利,有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焰:“我和他,都是从最深最严酷的地狱中一步步爬出来的,那种暗无天日的绝望,你何尝经历过!你根本不会了解,他心里的伤有多重,甚至连我都不知道,他这两年来到底受过多少非人的折磨,你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了解,你没有资格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赝月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骤然对自己发难,又似乎对她脸上勃然的怒气而感到难以置信,毕竟从她们相识起,她一直都是荣辱不惊的,这种强烈的感情,几乎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
平息了一下怒气,轩辕梦也知道,自己不该对赝月发脾气,对方帮了她那么多,她说感谢都来不及呢。
“对不起。”
赝月又是一怔,对她的反复无常感到诧异,“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你刚才的态度虽然恶劣了些,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轩辕梦抬眸,看着赝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一向斤斤计较的赝月大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赝月摊了摊手,表示无奈:“没办法,跟你生气,有必要吗?”
说得好像她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一样:“算了,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转身走回原先坐过的地方,撩起衣摆,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那么坐了下去:“你有事吗?”
赝月也走了过去,却没有像她一样豪放不羁地坐下:“你难道不关心最近的朝局动向?”
轩辕梦眼神一动,内心虽澎湃焦灼,面上却丝毫不显:“关心,当然关心了,我送给你们陛下那么一份丰厚大礼,她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吧?”
“当然,我们陛下是很慷慨大方的。”
轩辕梦抬头,以眼神询问:怎么个慷慨大方法?
赝月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四名家丁,抬着两口大箱子走了过来。
箱子里不知装的是什么,但看那四名家丁吃力的模样,便知里面的东西分量一定很重。
曲着腿,轩辕梦也不起身,看着两口大箱子:“这就是你们陛下赏给我的报酬?”
“不满意?”赝月环臂靠在树干上,语调带着一丝浅浅的飞扬。
轩辕梦打了个哈欠:“不管满不满意,总之,你们陛下送给我的,绝对不如我送给她的贵重。”
赝月用小腿碰碰她:“不去看看?”
“不去。”
“一点都不好奇?”
“不好奇。”
赝月垮下脸:“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轩辕梦眼角斜挑,自下而上望着赝月那一抹完美的下巴:“不如你去帮我看?”
“不去。”赝月别开眼,明显跟她杠上了。
轩辕梦忍不住发笑,伸手在赝月身上推了把:“为了报答你,陛下赏给我的报酬,我全都转让给你,如何?”
“你觉得我该做何表现?”赝月身子向后一倾,躲过了她的无影爪:“感激涕零?铭感五内?千恩万谢?还是……以身相许?”
轩辕梦一个激灵,赝月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擅于挖掘人的软肋,在那句“以身相许”后,轩辕梦猛地从地上弹起,窜到两口大箱子后,“算了吧,不管陛下赏我什么,哪怕是坨狗屎,我也决定留给自己享用。”
赝月眼角轻颤:“真恶心。”
轩辕梦不理她,径自打开面前的一口箱子。
“黄白之物……”她盯着箱子里闪闪发亮的金锭,脸上一点喜悦感都没有:“果然,与狗屎也没什么区别。”
一旁的赝月哼哼道:“这话要是被陛下听见,连狗屎都不会赏你,最多就是一杯毒酒,一根白绫。”
“毒酒白绫也比狗屎值钱啊。”啪的一声合上箱子,轩辕梦无精打采地走回原位,学着赝月的姿势,也斜靠在树干上:“我还以为陛下能封为一个官做做呢,那两份地图可是金钱也买不来的无价之宝,她至少也要封我个副国师当当,就算不能与你这个正国师平起平坐,但也要平分秋色才行啊。”
赝月嗤道:“这天下间,最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是你了。”
“过奖过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才是厚黑学的精髓所在。
赝月没有继续与她调笑,而是仰头望着炽烈的阳光,喉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叹息:“这样做,真的好吗?”
也奇怪,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轩辕梦竟然听懂了,这要有多默契才能做到如此境地啊!
“你心软了,还是后悔了?”
“心软?后悔?”赝月轻轻阖上眼帘:“我怕自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罪人吗?轩辕梦无声发笑,“或许吧,有机会被铭刻在历史这块墓碑上的人,哪一个不是历史的罪人?”
“你难道就不会感到一丝愧疚吗?”亲手将这个天下,推到万劫不复的炼狱中,她的眼神,竟然还能如此清明干净,仿佛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并无对错之分。
轩辕梦仰头,眯起眼,也看向九天之上那明烈的骄阳:“赝月,你看,在这蔚蓝的天空上,那轮明日是多么的耀眼,它的光辉,盖过了天地间的一切,让你由衷地感到臣服,感到尊敬,感到崇拜。”她伸出一根手,遥遥指向天空正中那刺目的太阳,低沉而又坚定地道:“不管这轮明日有多么的耀眼,多么的光鲜,它都只能是独一无二的!天无二日,阳光虽明媚温暖,但你试想一下,若天上忽然多出两个太阳来,人们又该是怎样一番苦不堪言?”
三个太阳吗?
她是在暗指当今天下三分的局势吧?
“你说的都对,但我……”始终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你后悔了吗?”
赝月沉默半晌,蓦地侧过身子,目光肃然地望着她的侧脸:“就算现下战乱不断,殃及百姓,那也只是一小部分,况且,边境冲突与真正的战争还是有区别的。你看这里,再看陇海,百姓们不是过得很好吗?一旦开战,便会将三国的百姓全部卷入到残酷的战火中,到时候,就不是仅仅是民不聊生,而是血流成河,白骨皑皑了。”
这一点,她何曾没有想过,但就算她不站出来,一样会有其他人站出来,长痛不如短痛,与其遭受永无止尽的苦难,不如就由她来做这个历史第一人,赌上性命,赌上荣耀,让荒芜的废墟,在涅槃后,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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