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幽冷沉寒,似一只暗夜中窥探的魅魔,令人想起,便不寒而栗。
风,静静拂过,明黄的纱帘随风摇动,月色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帘,在地面上投射出一抹淡黄的光晕。
轩辕慈心浮气躁,辗转难眠,只要一闭上眼,机会看到那双幽魅可怕的眸。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可又与那女子的狂傲恣意不同,那双眼包含了太多的冷魅和邪佞,一眼看去,是望不到边的深幽。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她应该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只能苟延残喘,活得生不如死。
不会的,绝对不会是她!
轩辕梦永远也不会超越自己,不会!
她是龙华的君王,天之骄子,高高在上,轩辕梦是什么东西!她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一个阶下之囚,也妄想与自己对抗?笑话,天大的笑话!
不管那女子是谁,都一样要败在自己手里,就如曾经的轩辕梦一样。
风势蓦地变大,将纱帘吹得哗啦啦作响,轩辕慈猛地弹起身,厉声喝道:“谁?是谁!”
“二姐,是我呀。”幽幽的女声,自纱帘后传来。
轩辕慈心头陡然一惊,下意识捏紧被角,探手去摸枕头下的匕首:“轩辕梦?你还敢来找朕,不怕朕将你碎尸万段吗?”
“怕,当然怕了。”女子声音冷幽,就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二姐你害得我好惨,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一道红色的身影飘进纱帘,遮挡住了轻柔明媚的月色,她凄惨地喊着,“我的手,我的脚,还有我的脸,每天都好疼好疼,二姐,你知道我有多疼吗?经络被生生挑开,脸上的肌肤被利刃寸寸割裂,血流不止,我真的好疼啊,二姐……”
“你别过来!”匕首,匕首在哪?为什么不见了!轩辕慈惊出了一声冷汗。
“嘻嘻……”红影却不听她的,一边向她飘来,一边发出怪笑:“二姐你怕我啊,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竟然也会怕我?”
轩辕慈掌心全是汗,眼看那道红影越来越近,身子却突然动弹不得:“你……你想怎样?想杀我吗?”
“杀你?”红影发出尖利的狂笑,一头黑发无风自舞:“你说对了,我就是来杀你的,你把我害得那么惨,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月光一时大盛,轩辕慈这才发现,对面的影子之所以是红色的,是因为她浑身上下全是血,连她的脸上,也全是猩红艳丽的血浆,皮肉翻卷,狰狞至极。
她拼命想要往后退,可无奈身体却不听自己控制,反而朝红影接近。
不,不可以,自己不能死,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今日的一切,权利,地位,还有马上就能获得圆满的爱情……
她不能死!
“不,不!不要过来!来人啊,快来人,快来救驾!”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却无人能够听见,整个天地,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对面只浑身抹染血的厉鬼。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恐怖的脸容在眼前逐渐放大,森然的寒意爬上肌肤,轩辕慈突然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声音都发不出半点。
“啊啊啊啊——”当一双血淋淋的手探向脖颈时,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夜。
猛地睁眼,入目的,是被月光晕染得半透明的床帏和明黄色的流苏。
原来是梦……
即便是梦,但可深入骨髓的恐惧,却真实无比。
轩辕慈缓缓抬手,抹去额上细密的冷汗,长舒了口气。
听到动静的内侍匆忙赶了进来,跪在门口:“皇上,发生什么事了?是否需要唤太医来?”
轩辕慈猛地从床上坐起,抓起手边的一只青玉瓷瓶,狠狠朝内侍砸去,“滚,都给朕滚!朕不想看到你们,滚!”
内侍被吓得不轻,忙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夜,再次恢复宁逸。
轩辕慈胸口急剧起伏,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
轩辕梦……轩辕梦!
她就是自己的一个噩梦,不论是死了还是活着,永远都追随着她,直到生命消亡的那一刻。
缓缓转动视线,落在明黄的纱帘上,清幽的月色,似乎也因心头的惊惧和战栗,而被镀上了一层浓稠的血色。
她突地伸出手,惊慌失措地朝枕下探去,当掌心握上匕首的一刻吗,心才有了片刻的安定。可她却依旧感到不安全,瑟缩着身子,往宽大的床榻内挪去,用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似乎这样,就可以将一切危险与恐惧隔绝在外。
温暖的季节马上就要过去,大地将迎来火热的炎夏,比起外面的炎热,偌大的卧房,却显得冰冷如水。
第一次感到孤单,感到寂寞,感到难以言喻的绝望。
她是帝王,掌握天下所有人的生死,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真的是高处不胜寒?为了权利,为了地位,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尊严荣耀,她抛弃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心。
总说云锦不像个活人,其实自己,才真正,不像个活人……
没有喜悦,没有憧憬,没有快乐的……死人。
——
与轩辕慈的第一次较量,轩辕梦认为是自己赢了,可搂着怀里呼吸渐渐微弱的男子,她这才知道,输的,还是自己。
几乎不敢有半秒的停留,抱紧怀里的男子,轩辕梦飞快地往山上冲。
一回到军寨,就直奔白苏的房间。
因担心她,所以白苏一直没睡,听到敲门声,心头骤然狂喜,连忙开门迎了出去。
“苏苏,苏苏,快救他!”从未有过的焦急,在门扉打开的刹那,就钻入耳中,轩辕梦拉着他的衣袖,满脸的惊慌。
看了眼她怀中气息奄奄的萧倚楼,白苏蓦地一惊,“倚楼?”
轩辕梦没时间跟他解释,一步跨进房内,将萧倚楼放在榻上:“苏苏,他应该是中毒了,你快看看,一定要救他,他不能死!”
她一向是沉稳从容的,可此时,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与一贯气度不符的急躁与失控,他从未见她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唇边挤出一抹涩然的笑,他按捺住心底的失落,安慰道:“你别急,只要他还有气,我就不会让他死。”
听他这么一说,轩辕梦这才放下心来。
“梦,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交给我就好。”白苏见她脸色不好,于是劝道。
轩辕梦摇头,目光死死盯着榻上的萧倚楼:“不,我就留在这里,你别管我了,我不会影响你的,我就在门口,好不好?”
知道她性子倔,白苏也不再劝,妥协道:“好吧,你先去门口等着,别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他。”
轩辕梦点点头,临出门前,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榻上脸色青白的萧倚楼。她相信白苏的医术,她不相信的,只是自己而已。
生怕这一次短暂的离别,将成为永久。
背靠在门扉上,剧烈的心跳始终无法平稳。身子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要一想到房内那个男子会永远离开她,无边的荒凉与绝望,就会将她整个湮没。
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将脸埋进膝弯,以这种在母体内的姿势,驱赶内心中的惶然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门扉吱呀一身打开,她甚至不敢回头,不敢出声,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只有那紧绷的神经,汹涌而来的紧张,才能证明她此刻的心情。
“进去看看他吧。”白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很淡,没有情绪起伏。
她缓缓抬起头,还是不敢出声。
进屋看看他?这是什么意思?通常,医生对抢救无效死亡病人的家属都会这么说,难道……
“毒我已经为他解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又是一句淡淡的话语飘来,听在轩辕梦耳中,却比刚才那句动听多了。
她连忙起身,“苏苏,谢谢你。”
白苏苦笑:“若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我,你也会为我哭泣吗?”
哭泣?轩辕梦怔了怔,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这才发现掌心下一片湿凉。之前坐在门口,不知不觉竟流了这么多泪,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无情无义的石头人呢。
见她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白苏心底苦涩更重:“如果你也能这样紧张我,为我流泪,我即便是死了,也死而无憾。”
“苏苏。”有些话,说的人不在意,听的人却上了心,她知道自己无心的举动,深深伤害了白苏:“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在我心里,你们一样重要!”
或许自己真的是爱她爱到失去了自我,明知她这句允诺只是为了安抚自己,他却依旧感到开心。
床榻上的人脸色依旧不好,但比起送他来时,要显得正常多了,之前他全身发黑发青,她抱着他在路上疾奔,真怕他会死在自己怀里。
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正因为在乎,才会害怕,才会不知所措,才会难过得想要流泪。
“苏苏,辛苦你了,你去我房里休息吧。”白苏眼睑下一片青黑,虽然他医术高明,但想来也知道,要解萧倚楼身上的毒,他必然花费了不少的精力。
白苏抿着唇,看着她欲言又止,“梦,你能不能……”原本想让她陪着自己,可见她目露担忧,一瞬不瞬地凝望榻上的萧倚楼,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吃醋,不要嫉妒,更不要有莫名其妙的不满情绪,可当看着她对另一个男人露出温柔关怀的神情时,还是会忍不住地难过。
如果可以,他多想一个人霸占她,让她的心只属于自己。
罢了,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让她快乐吗?曾经他犯了那么多的错,甚至害得她差点因为自己而死,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与她在一起,何必在计较得失的多少呢?只要她心里有自己,那就足够了。
深吸口气,将心底的那股酸涩压下去,转身离开,并体贴地为房内两人合上门扉。
屋外隐约传来虫鸣,有萤火虫围在门前的草地上飞舞,房间里很静,只能听到男子均匀的呼吸声。
很累,真的很累,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萧倚楼晕倒的那一刻被抽光了。可虽然累,却半点困意也无。轩辕梦坐在榻边,握着萧倚楼的一只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消瘦却依旧俊朗的面容。
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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