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漆黑的刑房内,立刻传来一股焦糊的恶臭味,轩辕霞疼的眼角抽筋,放声嘶喊:“母皇啊,母皇你快来救救儿臣,母皇你在哪?你快来救儿臣啊,儿臣不想死!啊啊啊啊——”
扔掉手里的烧火棍,轩辕慈的目光依旧冰冷,“母皇?谁都救不了你,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轩辕霞如今濒临死亡,才恍然明白,自己这位二皇姐,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从当初自己选择跟随她,陷害轩辕梦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果。不管自己是否衷心,在轩辕慈的眼里,自己永远心术不正。
“二皇姐……你……你放了我吧,将我贬为庶人,我……会走得远远的,甚至离开龙华……”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许轩辕慈顾念姐妹之情,会放自己一马。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轩辕慈漠然地看着她,当初放走了一个轩辕梦,如今成了她的心腹大患,这样的错误,她不能再犯。
轩辕慈继续哀求,“二皇姐,我就是个窝囊废,给我权利我也不知道怎么用,更别说贬为庶人了……二皇姐,求你了,给我一条生路吧,我不会跟你作对的,你相信我!”
“窝囊废也有窝囊废的作用,朕的那个好九妹,就有变废为宝的本事。”
轩辕霞僵住了,她终于明白,轩辕梦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也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送她一程,还有她最后的那句——好好享受你的噩梦,
她说,我不会杀你,却借着轩辕慈的手来杀她,论起心计来,她才是最卑鄙狠毒的那一个!
“二皇姐,我就是死也不会投靠她的,你要相信我!”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了,就永远不会背叛朕。”轩辕慈转过身:“朕给你这个衷心的机会。”
“不……不!二皇姐,臣妹错了,求您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对轩辕霞凄厉的叫喊充耳不闻,轩辕慈对角落里的暗卫道:“拔了她的舌头,剜双目,割双耳,再砍断四肢,至于瓮中,做成人彘!”
“是。”
不,不,不不不不——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座行宫,行宫内的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惨厉骇人的嘶叫声,仿佛炼狱中的痛苦的幽魂。
人人自危,心惊胆颤。
昏暗的烛灯下,云锦忍着病痛,拖着残破的躯体,手中的笔锋,将最后一个字细细勾勒完毕,终于脱力般软倒。
随身侍候的小童见状,十分担忧,上前劝道:“公子,夜深了,您身体虚弱,要注意休息。”因他不喜凤后这个称呼,于是让贴身小童唤他公子,不想在死后,还带着属于轩辕慈的烙印。
他说过,自己生是轩辕梦的人,死是轩辕梦的鬼。
他是她的夫,这一点,谁也别想改变。
他将桌面上的纸张叠起,放入信笺中,看向小童:“我求你件事。”
小童惶然:“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公子这声请求,奴才担待不起。”
他刚想说什么,却突地咳了起来,忙取过绢帕,待停下咳呛,雪白的手帕上一片殷红,他却浑然不觉,随后将绢帕丢开:“这件事风险很大,所以我才要请求你,如果你不愿,我也不强求。”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把……这封信,交给御龙军的首领……告诉她,小心提防……咳咳咳……”
“公子。”小童接过信笺,忙扶住他,“我去找太医。”
“不用了。”云锦按住他:“我这身子,已经拖不了多久了,太医来了也是枉然,你听我说……”只几句话,便似耗费了全部力气,他缓了缓气,才断断续续道:“将信交给她,她……自会收留你,跟……跟着她,你才会有活路,知道吗?”
小童捏着信,一脸沉痛:“公子……”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公子这样的好人却不长命?
他疲惫至极的挥挥手,显然力气不支:“去吧。”
小童将信笺揣进怀内,踟蹰片刻,终是狠了狠心,转身推门而出。
望着被打开又合上的门扉,他静静阖上双目,神色憔悴无神,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如同荒原上盛放的雪白莲花,悠然沉静,清浅柔和,不悲伤,不自艾,仿佛这一刻,就是永恒的幸福。
那封信,有九成九的几率送不出去,但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虽然知道这力量很微薄,却仍像是一个来不及看到自己孩子出世的母亲,执着而坚定的,为自己的骨肉添置从一岁,至十五及笄的所有衣物。
或许,他真的很傻吧,但傻人,也有傻福不是吗?
在幸福中死去,终于,这个愿望,将要实现了。
……
“你很忠心。”接过信笺,轩辕慈面带赞赏地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小童。
小童头也不敢抬,只叩首道:“奴才不敢违背圣意。”
轩辕慈听了却不开心,冷冷一哼:“不敢违背圣意,却敢违背凤后的旨意吗?”
小童一惊,皇帝此话是何意思?
“想见你的家人吗?”以内力将信笺震碎,化为齑粉,轩辕慈望着悠然飘落的纸屑,突兀地问道。
小童神色一喜,皇帝终于肯让自己与家人团聚了:“回皇上,奴才想。”
“那朕成全你,如何?”
“多谢皇上!”
轩辕慈冷冷一笑,在最后一片纸屑划过眼前时,猛地伸手,朝小童天灵盖击去。
“咚”的一声,很轻,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湖畔,随后销声匿迹。
“他们都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呢,晚了,可就见不着了。”收回手,小童双目爆裂,含着不能置信的绝望,缓缓倒下。
默了一阵,她向着窒闷的空气开口:“你说她会来吗?”
一直静立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走出,斩钉截铁道:“会。”
“何意见得?”
“因为她和属下一样,心中都有放不下的执念。”
“放不下的执念?你说的,可是云锦?”
“正是。”
轩辕慈望着地上的一滩碎屑,白色的齑粉,早已被鲜血浸染,泛出与夜色相同的浓郁:“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不惜手染鲜血,身负罪孽,甚至抛亲弃爱,你说,朕能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吗?”
孟安垂首道:“只要皇上想,就一定可以成功。”
“云锦……”望着自己的手心,迷茫的神色,蓦地变为狠厉,如一汪被利刃剖开的静湖,“就算是他,也不能阻碍朕迈向成功的步伐!”
……
……
云锦。
这样一个温柔缱绻的名字,何时竟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利刺呢?
轩辕梦不懂,或许从一开始,她和他,就行错了路。
他以为在朝她接近,她也以为,自己只要努力一点,就可以握住他的手,可事实上,两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似两条相交的线,短暂的邂逅,便各自朝着世界不同的方向而去。
不,不可以,他们的缘分,绝不能止于那短暂的一次相交。
她不要再自欺欺人,更不要再说那些忘记他的可笑誓言!
“怎么还不醒?”
萧倚楼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都已经第三天了,她却还处于昏迷中,虽然白苏说已无大碍,但心里还是免不了焦急惊慌,生怕她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
冲到榻边,用力扳住她的双肩:“轩辕梦,你给我醒过来,快点醒来!逃避算什么英雄,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云锦,就去把他抢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凤后又如何,你连天下都敢抢,一个男人有什么不能抢的!”
“你干什么!”白苏刚端着一碗凝神静气的药进来,就见他疯子一样摇着昏迷中的轩辕梦,大吼大叫,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夫。
“你不说她这两天之内就会醒来吗?怎么还不醒,是不是你的医术有问题?”
白苏最恨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脸一板,手指上青烟环绕,萧倚楼连忙跳到床柱后:“你你你……你别乱来啊,伤了我没关系,伤了梦那就糟了!”
正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南宫灵沛被两人吵醒,半掀开迷蒙的眼,在目光移到榻上时,半眯的眼瞬间睁圆,银光闪闪。白苏手指上的青烟也诡异地消失,脸上的愠怒,被惊喜所代替。
难道是……梦醒了?
萧倚楼心跳加快,又紧张又欢喜,忙从床柱后绕出,凑到榻前,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床上是空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
窗户是开着的,只有一阵嗖嗖的冷风在耳边刮过,他捉住鬓边一缕不听话的头发,狠狠捋到脑后:“人呢?”
“抢男人去了吧。”南宫灵沛捏着一块给她擦汗的帕子,丢出一句。
萧倚楼沉默了一阵,仰天长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啊!”
白苏望着手里的汤药,忖了忖,走到萧倚楼身边,“这药有清火降压,凝神静气的功效,最适合你服用。”
盯着白苏手里浓黑的汤药,萧倚楼嘴角抽了抽,突然一把抄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她去找他了,这样也好,总比惦记着,痛苦着,再彼此折磨要好。她这人,有时候对感情确实挺迟钝,不但迟钝,还会犯傻,可她一旦弄清自己的心意,便会毫不犹豫,一往无前,这正是她吸引自己的地方。
唉,他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大度了……
轩辕梦一路飞奔,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事态如何发展,也不管自己和云锦之间是否还有缘分,总之,绝不能留下遗憾!
此刻,如果有人细看,一定会看到,在漆黑的夜色中,有一道红色的流光,正朝着山下疾射而去。
这道火红色的流光,穿过大街小巷,穿过连绵屋宇,穿过万家灯火,最终,隐没在一处并不起眼的宅院内。
没入宅院后,速度依旧不减,当着巡逻的卫兵,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内院,偶尔被卫兵捕捉到身影,也只被对方当成眼花看到的霞光而已。
在房前停下,像是怕吵到房内之人一般,蹑手蹑脚推开房门。
昏暗的光线下,男子静静躺在榻上,雪白的肌肤,如瓷器般泛着透明的光泽,浓密的睫毛静静覆在眼睑上,带着微湿的潮气。
瘦弱,憔悴,毫无生气。
屋外花开花谢,云舒云卷,而她,只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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