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被完全揭开,一抹刺眼的雪色落入眸底。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长眉,白色的眼睫,眼前的人,就像一只从冰天雪地里走来的雪妖,纯净却妖艳。
那张属于少年人的面孔,沉静安逸,没有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而产生任何波动。
他不像云锦那样,会温柔地对她笑,也不像萧倚楼那样,会虚假地朝她笑,更不像白苏那样,完全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他不笑,不怒,不嗔,不喜,面无表情就是他最好的表情。
“南宫灵沛。”她叫出他的名字,却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
南宫灵沛没有看她,径直走到屋子正中央的矮桌前,缓缓跪坐在软垫上。
真是个古怪的人。
轩辕梦在心里嘀咕一声,也没多问,跟着在矮桌边跪坐下去。
“我想借你回忆过去的能力一用。”开门见山,轩辕梦心知时间已经不多。
南宫灵沛没有开口,倒是他身旁的青琅没好气道:“公子开一次天眼就要减一回寿,他凭什么要帮你这个恶女!”
减寿?
原来他这特异功能也是有代价的。
她不想为了救白苏而让眼前的男子付出减寿的代价,但如今,能帮她的也只有南宫灵沛。
是与他做这笔交易,还是放弃,轩辕梦陷入为难中。
细细的手腕抬起,像是冰雪雕成的手,蓦地覆在她的脸面上,冰冰凉凉,不但不难受,反倒很舒服。
“我可以帮你。”一个声音忽地在脑中响起,轩辕梦目瞪口呆。
诧异的目光探向对方,看入了一双银白的眼。
南宫灵沛点点头,脑中再次响起那个轻渺的声音:“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轩辕梦想也没想,急声询问。
“我要你的命。”
急切的神情在脸上僵住,轩辕梦半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说什么?说你他妈的玩我,我轩辕梦又没欠你什么,你想报复就去找那个已经魂飞魄散的死鬼,别把对她的仇恨嫁接在我的身上!
可现在求他的人是自己,就算他讨厌的人是原来的轩辕梦,有求于人,难道不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吗?
“别担心,只是十年寿命而已。”雪白的睫毛轻颤,南宫灵沛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十年寿命……
问题是她能活多久,如果她能活个一百年,借他十年寿命也没什么,假如她只能活四五十年呢?
雪色的身影站起,南宫灵沛转身,朝垂帘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再和她多言。
“等等!”从地上站起,顾不得跪得酸麻的腿,轩辕梦一把拉住南宫灵沛纤细的手腕:“我答应你。”
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南宫灵沛转身,银色的瞳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现在就开始吧,我要看到我与白苏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撤回手腕,南宫灵沛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质疑她这样做的原因,只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轩辕梦的眉心处。
就像一个神奇的法术,在他的指尖与她眉心相触碰的刹那,从前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短短时间里,就经历了一个人的前半生,当南宫灵沛两手指从她眉心处收回时,她已泪流满面。
“主子,你咋了?”夜鸦从没有见过主子流泪,当即吓了一大跳。
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轩辕梦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她只是被某些惨烈的回忆刺痛了心脏而已。
“你要的报酬,是现在给你,还是改天?”现在已经弄清了一切,也知道了解药在哪里,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南宫灵沛却不睬她,掀开垂帘转身就走。
“喂……”这男人的脾气真怪,三十岁的年纪,十三岁的相貌,整个就一怪胎。
“你走吧,公子灵气大损,需要休息,你改天再过来。”青琅还是一副臭臭的脸色,不过态度却不像之前那么恶劣了。
唉,她这个太女府的女主人做的真是窝囊,明明是自个儿的家,来去却都不得自由,就跟等皇帝召幸的嫔妃一样,不是女尊国吗?弄反了吧。
罢了罢了,当务之急,赶紧去救人!
☆、第6章 别在我面前寻死
没有所谓的解药,说是解药,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如果下个月的十五白苏拿不到解药,他还是活不成。
而这解药……就是她轩辕梦的血。
手握小银刀,轩辕梦闭上眼,咬紧牙,薄薄的刀片贴着手腕狠狠划下……疼,真疼,不过再疼也比不上白苏的疼。
单纯的少年,与师父师姐快乐无忧地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因为心善,救下了一名女子,噩梦,便从此开始。
他会制这天下最毒的毒药,却怎么也比不过人心的狠毒,当他秉着一个行医者该有的仁义之心将那个女子救回山谷,他又怎能预料到,他的善心,竟为自己和最亲的亲人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站在门外,望着躺在床榻上两眼无神的男子,轩辕梦脱力的双腿,几乎迈不过脚下的门槛。
深吸口气,轩辕梦给自己打气。那些恶事又不是她做的,她有个屁的罪恶感!白苏是可怜,可穿越到恶女人身体里的自己更可怜,她这么善良敦厚经常给老弱病残让座,多找了钱还要退回去的好市民,却成了恶女人的化身,她冤死了!赶紧来场六月飞雪,好让她哭哭冤,诉诉苦。
“白苏……”将盛着自己鲜血的药碗放在床头的矮柜上,轩辕梦拉了把椅子坐在榻边,当目光触及帷帐上那一朵朵艳丽的血色桃花时,想说的话,又全部哽在了喉头。
听到她的声音,床榻上毫无生气的人忽然一震,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惨白。
明明看不到,他却仍是将脸撇向一侧,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死死地抓着床单,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想安抚他,却又怕适得其反,轩辕梦只能等他自己情绪平稳下来。
终于,他不再颤抖,可脸上依然毫无血色。
“殿下有事吗?”他的声音很淡,也很轻,一个将死之人,能有多大的力气。
“解药……我给你拿来了。”
一声嗤笑,他的语气,卑微的让人心疼:“我这么个废人,还要劳烦殿下亲自送药,真是惭愧。”
心里很难受,如今的白苏,已不是曾经那个隐居山谷,单纯无忧的白苏了。
“白苏,我……会想办法医好你。”
“医好我?”他慢慢转过头来,黯然无神的眼竟有讥讽的神情流淌过:“殿下是在可怜白苏吗?”
“不是的,我是真的……”只要看着他的眼睛,那些安慰他的话就说不出口。她害死了他的师父,利用了他的师姐,如今又把他困在这太女府,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岂是一句安慰就可以抚平他心里的创伤。
轩辕梦有些词穷,顿了顿,却还是道:“我会不顾一切代价治好你,等你的眼睛复明了,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
这次,他竟笑了,越笑越大声,到后来竟笑得不可自抑:“这是我这些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会医好你。”轩辕梦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不用了。”
“不,我必须要……”
打断她的话,白苏飘渺空洞的眼蓦地在虚空中精准攫住她:“殿下想不想知道,你若是医好了我,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什么?”
“杀了你。”
轩辕梦啊轩辕梦,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感性了,明知他恨你入骨,却还问这么傻的问题,难道你期望他会感激你吗?
若是躺在榻上的人换成是自己,她也会这么说。
探过身子,一手伸到白苏的后颈,将他从榻上扶起,轩辕梦端起矮柜上的药碗,凑到他唇边:“喝了它。”
“殿下怕我会死吗?”他冷笑。
望着他嘴角的冷笑,轩辕梦实在头疼,那个女人欠下的债,却得自己来还,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同情归同情,耐心不见得够用,不肯喝?耍脾气?好嘛,不喜欢吃敬酒,那就吃罚酒吧。
捏住白苏精致的下巴,轩辕梦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整整一晚血药全部灌入他的口中。
因为喝的急,液体呛进了喉管,白苏半倚在床角,咳得惊天动地。
轩辕梦忍住想要关心的冲动,冷冷站起身:“不是想要报仇吗?只有活下去,才能有这个机会。姓白的我告诉你,你要是真不想活,我也不勉强,但请你不要在我面前寻死,晦气。”说完,不待对方反应,长袖一挥,转身就走。
她不欠白苏的,要为他解毒只是出于好心,可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她生气,她难过,她郁闷。公车上让座,被让座的老人还会对她说声谢谢呢,她为了救他,自愿减寿十年,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句“杀了你”。
靠,别以为姐好欺负,惹恼了姐,姐让你们跪地唱征服!
一边心里气闷,一边不辨方向地乱走,当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她的院落时,才猛地刹住脚步。
眼前水汽腾腾,白雾缭绕,可不就是她穿越时醒来的地方吗?
天边一抹火烧云渐渐散去,月上柳梢,星河如画。
轩辕梦脱下鞋袜,将自己的双足浸在温泉池中。
温暖的感觉从足底一直蔓延至全身,煨热了身体的同时,也驱走了心里的闷气。
拔下头上的簪子,让一头长及腰部的青丝倾泻而下,闭上眼,感受这难得宁静的一刻。
假设自己没有穿越,假设自己还是那个生活简单朝九晚五的小片警,假设爱她的人就在身边,假设……
没有假设,身边传来的淡淡茶香气,让她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这药池有活血生肌,强筋健骨的作用,殿下不如去池里泡一会儿。”明明是温暖如春的声音,却让她在瞬间,如坠冰窟。
并不睁眼,她将脸微微侧向他的方向:“云锦,你为什么不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殿下?”
倏地睁眼,四目相对,“如果我真的失忆了,你会怎么对我?”
“不管殿下有没有失忆,您还是您,是我云锦的妻。”
“呵……”伸展双臂,轩辕梦仰头朝后倒去:“如果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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