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时,阿篱发现自己平躺在榻榻米上,周身温暖。眨眨眼,睫毛轻颤,迟疑下,然后睁开眼睛。
视野中依然片黑暗。
心底的不安和恐惧又开始浮泛。垂落身侧的手倏地紧攥成拳,只觉得眼眶热烫,身体微微发颤。下意识地,便支着身体坐起来,双手颤抖着摸索四周,想要找个有靠背的角落。结果,片厚实的冰凉包裹其中只手腕,紧紧握住。
“啊!!!”尖叫声,用力地甩臂,想要挣脱钳制。
那冰凉却固执地拉着的手腕移动,最后,温热的掌心接触到某种偏于低温的柔软。
指尖被牵引着滑过片弧,滑过修长如柳的地方,滑过那俊挺的凸起,滑过种蝶翼似柔软的物体,滑过两片冰凉柔软,滑过……
慢慢地,平静下来,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抬起,摸索着伸到空气中,双手起小心翼翼地描蓦着。而手腕上的冰凉也随之松,离开。
子的手指,根根纤长如玉,指尖缓缓滑动,滑过他额心的绛紫月纹他的双眉他的眼角他的鼻梁他紧抿的唇。
是脸的轮廓。最后,阿篱终于确定。
在心底越来越清晰的那张脸。然后,度舍弃的记忆也全部回笼。
“是……杀生丸吗?”语声哽咽,气息虚弱。出那个名字,的眼眶也为之红,心底酸涩难当,接着泪水滑落,纷纷如雨。
“……是吗?”
沉寂中,双纯澈冷漠的金眸看着哀绝的泪颜,目光没有瞬游移。终于回来……
似乎,某种沉实的心情也在他身体里有着落。
“……怎么办……的眼睛……看不见……”向温和安然的人类子此刻却失去所有的方寸,边落泪,边断断续续呜咽。双手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紧紧攥着,仿如抓住溺水中惟根救命稻草。
他想叫冷静下来,却因为接下来的句话而僵在那里。只听到自己的呼吸还有心跳声。只能定定地看着慌乱无措的哭泣,那张泪颜。
“……杀生丸,怎么办……连也看不见……”
哭泣着,透彻入骨的哀伤。
“……怎么办……再也看不见……”
终于,杀生丸的手臂绕到的腰后,慢慢收紧,将锁进自己怀中,紧紧拥抱。“在里。”自醒后,他惟句话。
他在里,在身边,所以,看不见也没关系。他们,在起。
无言
“阿篱小姐虽然已经醒,可是……”竹帘后传来道倍含忧虑的宽厚音。“眼睛也因为中毒的缘故失明,再也无法恢复……希望……可以宽慰。对不起,身为医者却……”无能为力。
地念儿站在小屋前,愧疚地道,朝那雪色背影的妖深深躬身。他生性良善害羞,喜欢侍弄药草,直行医救伤,却因半妖的身份,始终无法被人类或妖怪接受。
“喝过药,刚刚睡下。” 他的人类母亲从屋里走出,手搭上他的手臂,以示安慰。“只要再休养几,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后面那句却是对杀生丸的。
紧接着,地念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阿篱小姐身上所中的没药,会让……除失明,也会慢慢……耗尽的生命……不管是多坚强的人,总会因为没药的毒而终日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之中。抑郁而死。”所以叫“没药”。
沉没之药。
杀生丸侧侧身,目光落在竹帘上,穿透青黄色的屏障,隐约看到屋里榻榻米上蜷缩身体睡着的子。蜷缩的睡姿,是连梦中也在不安的预兆。
眉尖几不可见地微蹙。是巫,眼睛对来,再重要不过……失去视力的人类巫,再也无法使用破魔之箭的巫……
尽管如此,醒来之后最在意的竟是……他。
他稍稍垂眉,半敛眼眸,棕金色的眼瞳深沉明亮。
“除日暮里,真的无药可救吗?”他看着地念儿,沉声问道。难得正视个血统卑贱的半妖。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沉默和叹息。
他拧起眉,表情冷肃。须臾,挑起竹帘入内。雪白衣摆扫过竹帘屋,帘子荡起落下,竹香与药香混入风里。
毕竟入秋,气渐凉,几片黄叶漫卷随风,飞入际。
地念儿呆怔地看着他无声入内的身影,与母亲对视眼,满脸疑惑。正巧那老妪也是无声凝视,唇角微扬,明明皱纹密布的苍老面脸竟显出几分秀美来。
“妈妈?”
微微笑,把头靠在他手臂上,柔声道:“地念儿,那位小姐真是幸福,定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罢,看那大妖怪对……”如此珍爱。如此骄傲的妖怪子,总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暖呵。
只是笑,话语未尽。
¥¥¥
竹帘在风里荡起落下的声音,行走间衣料摩擦的声音,细碎的脚步声……最明显的,是空气里漾着的樱花香气,清浅和馨。
虽然轻微,却是真得听见那个大妖怪的脚步声,听觉敏锐许多。原本清浅匀长的呼吸转为绵长,稍有变化。阿篱紧紧闭着眼睛,不愿睁开眼睛。睁眼闭眼,都已经不能再看见他。
片黑暗。如此,就永远沉在黑暗中,不要再醒来吧……么想着,股柔酸丝丝缠上心头喉间,酸涩疼痛。鼻子酸酸,某种泪意开始酝酿。
在他进来的瞬,便醒。已经不安警觉到种地步,不能成眠。
却在他面前装睡。
“杀生丸……求、求……留下个吧……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见面……不、也无法再见面……杀生丸……”
心里不断重复的乞求,他听不到。自尊,也没能保住。在他眼里,样没用的自己……
四周片沉寂。只听到屋外传来细细的风声,以及自己呼吸的声音。近在耳边的阵衣料摩擦声,似乎他就在自己身边。
阿篱的呼吸有瞬间的停顿,又重新开始。那绵长均匀的气息,仿佛真得睡得颇为安稳。
“……KA GO ME。”那个大妖怪话的声音低沉温醇,清冷,不含温度。与他相处的那段时日,对于他的寡言少语早已习惯,甚至希望此刻他句话也别问。
别问为什么会失明,别问为什么会差被陌生子辱清白,别问分开后去哪里,别问再相遇为什么是种情况,别问为什么……连自己也无法知道的答案。只知道他出现,救下。
他似乎也是不在意,竟句也没问过。让既庆幸,又失望。在期待些什么,又在害怕些什么?答案无法确定。
他句之后,再无下文。沉默许久,阿篱又听到句,不自觉地缓缓睁开眼睛,眼眶发热,慢慢积蓄泪意。
杀生丸:“又做噩梦吗。”
还是无法看见任何,只感觉到额头被他微冰的手掌轻熨,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尖锐,轻轻刮过的眼角。那微冰的触觉刺激到的泪腺,眼泪落得更凶。阿篱直侧躺,蜷缩着身体,此时双手在被底紧攥着被单,用力地绞。
哭得微微颤抖。
再也……看不见他……尽管明明知道他就在面前……紧咬下唇,不愿哭出声来。隐忍地悲伤。“哼……呜……嗯……”
“阿篱……”杀生丸看着隐忍哭泣的脸,表情平板冷漠。只是眉尖蹙紧,纯澈的金眸眸底尽是潋滟水光。眼神泄露切。指甲轻轻刮过的眼角,指尖被的泪水润湿,隐约是微热的,心却像被烫下,奇异地揪紧。
“哼……呜……嗯……”愈泪落,低声呜咽,身体微微颤抖,蜷成团。“杀、杀生、丸……呜……”
“在里。”他敛敛眉,看着掌下被泪浸湿的脸。人类的,眼泪,吗?真是特别……妖怪的自己,从来不会有如此懦弱的东西。他自然也无法解,眼泪的含义。只是,不喜欢看到懦弱到想要躲起来独自个人舔舐伤口。
“身上……”分明听到他们在,身上中的名叫“没药”的毒,无药可救。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平淡道,收回手,不经意间目光扫过领口敞开露出的小片肌肤。那里还布满淡红淡紫的淤痕。句话来,连他自己也不能服。差就……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如果……
人类巫若是失清白,便只是普通人类而已,再无自保的能力。当如何面对。中没药之毒后,会抑郁而死……吗?样坚强的,有时也很懦弱,迷茫到像随时都要消失的眼神。
“杀生丸……可以走……”阿篱自顾自地抽噎道。“中‘没药’,不能再跟着……”喃喃自语,泪落无数。
“要,走?”语气顿,都样……
他看着。听到要他离开,顿时,某种细致绵密的微小痛觉扎在心尖上,隐隐约约,总是在那里。阿篱……KAGOME……种感觉是,什么?
为什么?明明无处可去,明明……哭得快要晕厥……却不愿再寻求他的庇护?人类果然还是如此难解,他们的心意如此复杂,总是……出妖意表。
他疑惑不解。
对他的依赖和信任,如此明显。他对的在意和关注也越来越多。他和之间似乎从未察觉从未挑明的某个事实,渐渐浮出台面。却又退宿,抗拒他的靠近,越退越远。
泪落纷纷。“杀生丸……求……把最后自尊……留给。”
他看着无神的大眼。
“、不想变成……的、累赘……”流泪道,哀伤透彻入骨。用诀别的语气。
“现在的,再也无法……”阵哽咽。
“再也无法……坦然地面对……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
“跟南香弥子的约定也办不到……短笛也丢……日暮里也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