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云 (天朝女提刑,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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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云 (天朝女提刑,完结)-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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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没着急引我出这院落,反而又走回中庭那梅树下,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向下一插,没翻两下,竟提出一坛酒来。有些眷恋地抚着树干,半晌才转过头看着我,说道:“走吧!”
  
  他是个尽责的主人,一路上向我解说沿途的景致。谢安用过棋盘,谢道韫写诗的石桌,文皇后谢氏手植的百年绿萼,这座传奇园林的一草一木都诉说着悲欢离合的故事。在他几乎没有“起承转合”的声音中,在星月交辉的夜色里,没有灯笼,不知道方向,我跟在他身后,踩着鹅卵石清冽的光芒,渐渐迷失在万籁俱寂的古老园林。
  
  一路的美景目不暇给,很快的,在如梦般的繁花拱卫之中的,光武帝后曾经居住的小楼便映入眼帘。据说这栋楼已经成为了“光武帝后博物馆”,不过至今尚未“对外开放”,便是谢家人也只能远观而不能近玩。
  
  他却没有半点停顿的意思,径直推开了楼门。对这小楼我原就有好奇之心,如今正可顺势参观一番,便毫不客气地跟上他的脚步。上得二楼,他长驱直入,一把拉开了落地扇门,瑶琴,小几,裘皮软榻,光武帝后着实是会享受的人,连这露台的方寸之地,也被布置得非常舒适。夜光融融,辉映着一湖雪光,千树冷香,美得不似人间。
  
  他径直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了火折,点燃了矮几旁的红泥小炉。我没他的耐寒力,选了软榻那侧坐下。毕竟我是陪他而来,总不能委屈了自己。他倒也没在意我的施礼,拍开了酒坛的泥封,将酒液倒入了两个茶盏之中,那浓郁的酒香味飘散在空气之中,还没有喝,便有些熏熏然了。
  
  我将酒杯端起,小口的啜饮,绵长的滋味到了胸腹,便化成了温热。这女儿红我原也有一坛的,是父亲在我出生那一年,从江南带回来家来,就埋在祖父家院里那株紫藤下,我上高中那年,父亲提起那坛酒,还笑说将来要用作我的陪嫁。如今那酒还在原处,当年紫藤花下言笑晏晏的人,却都已经不在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啊,我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饮尽冲向眼底的涩意。
  
  我收敛了飞散的思绪,抬头看他,他已经连饮了三盏,还在给自己倒酒,似乎是决意一醉了。其实不仅仅是他,在这样的夜里,又有哪个人愿意清醒地面对自己?
  
  酒意上涌,我一把按住酒坛,说道:“殿下只为自己倒酒,岂是待客之道?”
  
  “在谢家,我便只是谢瑱。翔之可直呼我光远便可。”他倒不以为忤,收回了握着酒坛的手,说道。
  
  我也不管他,再为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饮尽。我们都不再理会对方,就这样一人一杯,放任回忆被酒意侵袭,慢慢朦胧。
  
  不知道喝了几杯,眼前都在旋转,脑袋越来越沉重,身体也懒洋洋地不受控制,有种湿意从眼角慢慢扩散,不由分说爬满了两颊。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我竟是哭了。
  
  干脆地躺倒在软榻上,用手背挡住双眼,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能力。真是好酒呢!到了身体里竟能化成眼泪,真是前所未闻!
  
  好酒,我怎么之前从未发觉,原来酒竟是这么好的东西,难怪李白能够斗酒诗百篇,难怪刘伶宁愿长醉不用醒。这世界太小而壶中天长,又怎能让人不想遁入酒中!
  
  一串含糊的笑声,在这安静得能听见人的呼吸的空间响起,是谁在笑?我抚住自己的胸膛,隔着定型衣,我仍能感觉到它在震动。这笑声这般熟悉又陌生,原来是我啊!居然连自己笑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正当我笑到无法自抑,清亮的丝弦突然声起,开始不过三两声,却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了何谓“未成曲调先有情”。略微的停顿之后,琴声便如暴风雨般激越地响起,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狂澜怒涛。我不自不觉中止了笑,思绪也被这琴声牢牢的抓住,拖入了他的世界——孤独,冷寂却不屈不挠,就好似在荒芜的旷野里唯一的大树,那般的挺拔而强韧,就算再狂烈的风暴也无法摧毁。狂暴一浪高过一浪,在最□处,戛然而止。
  
  身体里那点酒意早就被冷汗蒸发掉了,这琴声真的太震撼了。我无法想象,身为一国皇子,本应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的他,竟然有着这般的情怀。不过想来也都可以释怀,在这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我,我会穿越到历史上闻所未闻的王朝,并且救下当朝皇子一命,我一定认为这个人患有癔症。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更新。
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大家,明天起又要陪同太上皇和太后老佛爷去杭州一游,下次更新11号,后来更精彩,敬请期待,顶锅盖下。




倾杯近

  我过速的心跳开始渐渐平息,他指尖一划,琴音再转,竟变得缠绵悱恻,如情人间的私语。这曲子在碧霄楼时,我曾听凤兮弹过,是光武帝为皇后所谱的《长生》,以贺二十一岁芳诞,被奉为琴曲的典范。平心而论,他弹琴的技巧已臻化境,早在凤兮之上,可这曲子在他的指下,却没有半点深情蜜意,反而透出愤懑和嘲讽。
  
  我突然想起那夜,他提到光武文皇后时那莫可名状的复杂神情,如今想来,似有怨恨,似有轻慢,却没有半分提及先祖应有的恭谨与孺慕之情。
  
  我慢慢半坐起来,靠着引枕,心下疑惑,究竟他与这光武帝后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心结?也罢,这皇家的秘辛,本来也不是我这样的人应该知道的。无论如何,那是他的问题,与我并无关系。
  
  “啧啧,好好的一曲长生,竟生生被你弹成了‘夭寿’,也算是一段奇谈!”慵懒性感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我和他都没有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那位仁兄,还能有谁!
  
  我伸出手取过杯子,将那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他已拖拖然来到我们身边,在我对面席地而坐,自动自发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才笑道:
  
  “你们二人未免太过,亏我从舅父大人那里寻了这三十年的枕上雪来,兴冲冲地去寻你们共饮。你们却瞒着我躲到这小楼之上,邀得这般‘国色’相陪,可对得起我?”
  
  “便不与你说,你也一样寻得来,这世上,凡是有美之处,哪里逃得过你的慧眼,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他舍了琴,也走回到这边,挨着程潜坐下,拍开了那“枕上雪”的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顿时飘了出来,较之女儿红的醇厚别有一番意趣。
  
  程潜将我们三人的酒杯满了,说道:
  
  “我心胸开阔,原谅你们这一遭,只罚你们看我先饮三杯。”
  
  他这番“原谅声明”倒也别致,我伏在枕上一笑,却被他抓个正着。他挑眉,道:“翔之何故发噱?”
  
  “别处受罚都是喝酒,到了光隐这里,却变成看着人喝酒,不过仔细想来却也在理。若罚好酒之人饮酒,如何算是罚!”我笑着说道。
  
  “原该如此。罚与非罚,自当因人而异。于好此杯中之物者,可多饮两杯告慰‘酒囊’,正中下怀。唯有使其可望而不可即,才算得罚过!”程潜抚掌大笑,然后便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桃花眼因为酒意而湿润,更显得流光溢彩勾魂摄魄。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正要调侃两句转移话题,他却突然问道:
  
  “翔之可有姐妹?”
  
  这两位不愧是表兄弟,连问问题都能问到一块儿去。我只得再次回答道:“翔之原有长姐,已然故去。”
  
  程潜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说道:“生不逢时啊!翔之若有姐妹,一定也是个妙人,我定要娶她为妻。”
  
  我差点被他这飞来一笔噎到。程潜这要玩什么,就算他想做梁山伯,我也不要做祝英台。我顺了口气,故意说道:
  
  “凤君若有姐妹,却定要与光隐割袍断义,以免家宅涂炭之苦。”
  
  我的话音将落,睿王便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说道:“光隐说的极是,翔之果然是妙人。”
  
  “莫非翔之多嫌我酒肉?程潜自是比不过睿王殿下光风霁月,不过世间一俗人罢了!”程潜却没有像我想象中的跟着大笑,反而正经了起来,虽是自嘲的话,他却说的我从未从他身上见过的认真。
  
  本来只是玩笑话,他竟当真了吗?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给了我很多关怀和帮助。我虽然不曾诉之于言语,心里已经视他为友人。他素日任情任性,言笑无忌,然而于大是大非大节上,却不曾行差踏错一步。
  
  既然他这么在意,就不是玩笑话能糊弄过去了。也好,趁着这个机会也把我的想法说说清楚。就算是将来被识破真身,也能当成铺垫用。
  
  “凤君年幼时,祖父以《左传》启蒙,曾说过一段‘齐大非耦’的故事,凤君一刻不敢忘。”我说道:“若他老人家在世,光隐就算求娶,家中也定不会允婚。凤家女儿生性散漫,与其庭院深深锦衣玉食;不如山花满头终是自在。”
  
  “翔之这般人物,竟也有门户之见吗?”他低头把玩酒杯,看不见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他真心引我为友,我也该坦诚相待。只是很多时候,实话实说才是最伤人的。
  
  我站起身,走到露台的围栏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道:“凤君也只是世间一俗人,自红尘中来,归红尘中去。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我一点私心,若光隐与我易地而处,光隐可愿谢小姐受夫家,乃至世间悠悠众口荼毒之苦?”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阵阵寒意,我将飞扬的头发拢了拢,拉紧了身上的披风,这风口之处,果然不如火炉边上的温暖。
  
  “翔之总有这份能耐,让人无话可说。”程潜将杯中之酒倒入口中,一派潇洒地站起来,迈着略微凌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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