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还好。”与玉暖相处数月,荀自羲也放下了一部分的客套,把“在下”改成“我”了。玉暖倒是从来没改过,因为她从来就没跟他客套过。
“醒了就先把药吃了吧。”
“好。”
牧棠把药碗递给玉暖,她拿着碗在手里晃了晃,有用汤匙把药汤转了几圈。她抬眼看了荀自羲一眼,荀自羲正盯着她看。被她这么无意间一瞅,他被搞得不大好意思,但脸上却波澜不惊的冲她笑笑。
玉暖回以一笑,把碗交给牧棠,起身去收拾药匣子。
荀自羲看着玉暖的背影,莫名的脸上一红,嘴角一扯,苦笑一下,有些释然,又有些失望。
牧棠舀起一勺药汤,递到荀自羲面前,“王爷请吃药。”
荀自羲不着痕迹的往边上错开些,“我自己来吧。”
这碗药喝的并不痛苦,玉暖的药看着清苦,喝着略甘,就跟她本人一样,外冷内热。
玉暖收好药匣,对荀自羲道:“王爷吃完药,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刚才已经探过你的脉络了,暂时无甚大碍。我先回去了,到了时辰我会再过来。如果这中间有什么需要,王爷可以差人去叫我。”
七王爷笑笑,“好,有劳了。”
玉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见阮竹领着蒋纯莘过来了。路过玉暖的时候,阮竹对她点头行礼,蒋纯莘则冲她眨眨眼。
阮竹带人进屋的时候,荀自羲尚没有休息。
“主子,人带过来了,请您发落。”
蒋纯莘跪在地上,有些好奇的抬头网上看,正对上荀自羲看过来的探究目光。吓得她赶紧把头低下去。
“姑娘不必担惊,起来说话。”
“是。”
“姑娘是哪里人士?”
“我……我住的比较偏远,具体属于哪我也不清楚。”蒋纯莘本想说自己跟玉暖是一个地方的,可是转念想着也不对,玉暖是山上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蒋纯莘。”
“蒋姑娘可有其他亲人在舞玥?”
蒋纯莘摇摇头,“不知。”
荀自羲却笑了,“有便是有,无便是无,姑娘说不知,却是何种意思?”
“我记不住了。”
荀自羲却突然蹙起了眉,蒋纯莘见了吓一大跳,以为自己惹他不悦,要被处罚了。
“可是失忆了?”
“啊?”蒋纯莘没太反应过来。
“我见蒋姑娘浑身透着股伶俐劲,只是对于我的问题,却一一都答不上来。莫不是姑娘失忆了?”
“啊,是……吧。”这倒好,他先帮自己找到理由了。
“姑娘倒不必惊慌,失忆并非大事。更何况,现在玉姑娘尚在王府,她医术精湛,定能为姑娘重拾记忆。姑娘既然不记得是否有亲戚在舞玥,那就先在王府住下来,待记忆恢复之后,寻了亲戚再走吧。”
听他这话,倒像是为她着想。可是总觉得他言语之间,透着一股子不容反抗的意味。转念一想,蒋纯莘了然,心中暗骂,他这个表面温和内心腹黑的奸诈王爷。他一开始主动说她失忆,为的就是让她后面走不了。像她这种来路不明,查不到户籍,身上疑点多多的人,在弄清楚她是否无害之前,他肯定不会放任她行动自由。说是帮她治脑子,找记忆,实则就是软禁加监视。
“呃,好吧。”就算一百个不情愿,她也不愿意拿生命来冒险,万一这个王爷一不高兴,把她处理了,真的不好。
荀自羲笑得和煦,“你倒跟她有些像。”虽然他也说不上来具体哪点像。
蒋纯莘并不是一个多活泼的人,只是在一系列意外冲撞下,突然遇上一个算得上同道的人,无法控制的想要接近和倾诉。等过了些时日,她的心绪稳定下来,却是个靠谱温和的姑娘。
关于荀自羲病情的事情,玉暖都是亲力亲为。幸好有了之前几个月的经验,再次操作起来,并不显得麻烦。由于七王爷此次身虚,由蒋纯莘引起,则她在府上居住的这段日子,也时常帮着玉暖打打下手。偶尔闲暇之余,她也跟七王爷讲讲他不知道的奇妙事宜。每每讲到引人入胜的地方,七王爷也配合的给出更深一步的问询。
这日,玉暖再次帮七王爷把了脉,眉梢间稍有喜色。“王爷身体恢复的比我预想中要好,以你现在的身子骨,再过几日,便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了。”
荀自羲笑笑,“玉暖,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王爷客气了。”看着他脸上气色尚可,就是依然白的吓人,玉暖决定,让他在院中晒晒太阳吹吹风。
七王爷的身子,正在逐渐恢复,本来颤颤巍巍的身子,现在已经可以走出一条直线了。看他在院中来回走动的身姿,也察觉到他内心的欢愉。
玉暖在他身后,言道:“你可以多走走,半个时辰之内都是没有问题的。”
荀自羲回头笑道:“多谢了。”
玉暖扯扯嘴角,“我先回去了,有事情叫我。”
“好。”
七王爷已经有一个多月未出过房门,今日出来放放风,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便在院子里多走了几步。
牧棠端着许多的药材路过,正见到她家王爷一个人在院子里晃悠,心下担忧着过来行礼。
“你拿这药材何用?”
“回王爷,这个是应玉姑娘的要求,拿到厨房里用的。”
“好,你下去吧。”
厨房里也用药材,让他多少有些不解。离半个时辰尚早,七王爷自己在府上走动起来。
此时并非用膳时间,厨房里静悄悄的,跟没有人一般。七王爷走了几步,却从窗户上看见了一个身影。
蒋纯莘正在案边忙碌,手里摆弄的,正是牧棠拿过来的药材。她一脸认真,时而蹙眉,时而微笑,额间的汗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隐在脖间的衣衫里。
七王爷不自己的翘了嘴角,转身回去了。
一个多月的相处,荀自羲发现这个女孩子并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只是言语和思维方式与其他人不同,说她是邻国细作,也一点都查不出来。经常能给他讲些有趣的事情,帮玉暖打打下手,也是一个顶安分的姑娘。不过,好像只有在玉暖面前,她才会表现轻松雀跃的一面。而玉暖跟她在一起,话也比其他时候要多些。她们俩还是很像,这段时日看来,却仍然说不出哪里像,只是这个感觉很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时间久了,玉暖愈来愈忙了。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了,埋身于几尺高的书籍典册里。而那些书,蒋纯莘一本都看不懂。实在无聊,她便去找荀自羲聊天。
近期,蒋纯莘找七王爷的次数少了许多。因为她觉得,他看他的眼神,里面多了一些东西,例如温柔。可是她又觉得,他看的不是她。
今日,荀自羲一人来到玉暖的住处,玉暖正埋头写方子,连抬头看他的时间都没有。蒋纯莘知道玉暖的习惯,她在非常投入的时候,谁都不能来打扰,无论是谁,包括王爷。荀自羲干笑着,在院子里摆了棋盘招待他。她不会下其他的什么棋,除了五子棋,就是玉暖前些日子教她的围棋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蒋纯莘硬着头皮跟七王爷下起了围棋。结果可想而知,节节败退,惨不忍睹。
七王爷安慰性的笑笑:“你这棋艺,是谁教的?”
“玉暖。”
之前他也与玉暖下过几次棋,玉暖就坐在她的位子上,低眉敛目,不疾不徐的对他步步紧逼。你追我夺,相互围杀的场景,倒跟现在有些像。不过现在,倒是让他有些轻松,好像跟蒋纯莘在一起,这个姑娘都能带给他轻松愉悦的感觉。
他淡笑着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有些渺然。
蒋纯莘被看得发怵,他的眼睛在看她,眼神却像是穿过她,“王爷,你是在看我?”
七王爷收回视线,不回答却打趣道:“你这棋艺,可没得到玉暖的真传啊。”
蒋纯莘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红,“我本就见着棋盘就晕的,前些日子玉暖觉得无趣了,便教我几下,让我陪着她解解闷。让王爷见笑了。”
七王爷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这段时间,他被玉暖照料好像已成为已习惯,习惯在浑身痛楚的时候,看着她锁着眉头为他忙得微微出汗;习惯她每日一次,用手指按着他的脉搏,若有所思。只要一想着她在身边,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觉得比较安心。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已经确定了去处。她在临西城的时候,之所以愿意随他来舞玥,只是因为还不知道去哪。他和她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定性的牵扯。也许,他该问问,她的去与留。
七王爷闲话了几句,便离开了。
蒋纯莘看着院子门,有些深思。总觉得,有些事情,正在悄无声息的晕开了。
玉暖写完了十几张纸的房子,已经是晕晕沉沉,走路的步子,都显得尤为沉重。
蒋纯莘给她递过去一杯热茶水,突然道:“刚刚王爷来过了。”
“哦。”
“玉暖,你那么多方子,都是给谁写的?”
“荀自羲。”
“玉暖,你对七王爷是不是很有感情?”
这些日子,玉暖对七王爷劳心劳肺,尽心尽力到都已经要把她自己给累死的地步了。如果不是因为在乎有感情,蒋纯莘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玉暖放下茶杯,蹙着眉道:“就算养头猪,时间久了也都能产生出感情了,更何况人。”
蒋纯莘瞪大眼睛,这句话竟让她无言以对,半天才开口:“不对,我是指男女的那种感情,不是恋物的感情。”
玉暖却没有接话。
等玉暖再次为荀自羲把脉的时候,他突然问道:“玉暖,你有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玉暖先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等想了两三秒,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你的毒没清,我哪都去不了。”
荀自羲以为是自己拖带了她,又道:“如果你已经想好了去处,倒不必再王府耽误你的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