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啊!”
石越听到这个声音,头立时就大了……
赵颢和赵頵嘴边,露出古怪的笑容;王雱、晏几道这些知道底细的,无不幸灾乐祸地望着石越。大家都知道来者必是柔嘉县主!果然,可怜的迎宾使结结巴巴的喊道:“柔、柔嘉县主驾到……”
石越哪里敢得罪这个小姑奶奶,连忙快步迎出,见柔嘉背着双手,一步三摇,左顾右盼地走过来,心里也不由好笑,嘴上还得说道:“柔嘉县主驾到,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柔嘉见石越迎了出来,也装模作样地抱抱拳,呶呶嘴说道:“石大人,恭喜你和韩家小娘子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我今日来,只为看看新娘子的模样,你不会反对吧?”原来柔嘉心里气不过石越为何不娶清河,也不娶王昉,偏要娶个什么桑梓儿,她小孩心性,便以为定是桑梓儿貌若天仙,否则为何如此美貌的郡主不娶,如此聪敏的丞相千金不要,好奇心起,便想来看看桑梓儿长得什么样,到底怎么个好法?于是找了个借口溜出府,跑这儿看新娘子来了。
但这等事情,石越如何可以答应?结婚这一天,新娘子岂是可以随便看的?但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去和她计较,未免又有点说不过去。石越陪着笑说道:“那自是没有问题,待下官给县主安排雅室,晚上行礼之时,便让贱内给县主请安。”他说的“行礼”,是指揭盖头一事。
柔嘉心思一转,笑道:“新郎倌,你这明明是哄我。”
石越笑道:“岂敢,县主言重了。”二人一边对答,一边进了礼堂。
“既不是哄我,那为何要等到晚上?我又如何能待到晚上才回去?”
“这……既然县主不能久留,那么改日石某必和贱内一同去邺国公府拜访,到时候贱内一定很高兴认识县主的。”石越口里说得客气,心里却是实在巴望着她能快走。
“你又何必如此小气?我不过是看她一眼,有何要紧?”柔嘉却老大不愿意。
这时候众人已经知道柔嘉此来是为何事了,满座的王公大臣,官职低微者,自然不敢开口,而位高权重者,有些存心想看石越的笑话,有些却是顾忌到柔嘉的性子,若被小孩子没大没小的抢白几句,自己以后难免传为官场笑柄——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石越结婚,就让石越操心吧。
石越此时哭笑不得。他自是不能让梓儿受这种难堪,结婚的红盖头,不是由丈夫来揭,却由一个不相干的女孩来揭?日后定当传为笑柄。到了这份上,他也没有办法,只得沉了脸道:“县主,这恐怕于礼不合,恕下官难以从命。”
柔嘉本无恶意,只是心中不服气。石越有点作色,她却是毫不放在意上,反问道:“何必这般小气?新娘子有甚看不得的吗?我今日偏要看一看,最多你让官家把我关几天。”
昌王和乐安郡王相顾苦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两人和石越关系虽然都算不错,但毕竟亲王与大臣,不得擅交,反倒还不如与桑充国、晏几道情谊深厚。二人轻易也不愿意得罪这个堂妹——若惹恼了她,谁敢保证她以后不会把自己的王府搞得鸡犬不宁呢?
石越见柔嘉这般胡搅蛮缠,一时也束手无策,新娘子自然不能让她见,但也不能对她用强,讲道理又说不通,难道眼睁睁望着她把自己的喜事搅了?真是左右为难。那在场与石越关系交好之人,亦不免替他着急,却一个个苦无良策。潘照临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见田烈武从旁边经过,不由大喜,一把拉住,在田烈武耳边嘀咕几句。田烈武的身份既低,又是个武人,自不足以在这里相陪贵宾,不过是帮着石府打理一下事情,偶然从此经过,对这礼堂中间的事情,并不知情。潘照临故意不说柔嘉身份,只说有个小女孩不懂世故,想要强揭盖头,石大人不好和她计较,让他出去解围。
第十三章 匪斧不克(6)
田烈武向来感激石越对自己的赏识,此时未遑多想,便挺身而出,走到柔嘉面前,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如何这般不懂规矩?由来新娘子的盖头,都是由新郎倌揭的,要看新娘子,不在此时。”
柔嘉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抬头一看,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在和自己说话,语气还颇为不逊,当下叉着腰喝道:“你是何人?怎敢和我这般说话?”
田烈武见这个小女孩这般刁横,不由有点生气,却又不便太凶,便弯腰道:“想看新娘子,日后你嫁人时照镜子就行了,别在这里捣乱。来,跟大叔走,大叔给你买点心吃。”说到后面,已是哄人的语气。众人听到此人居然自称柔嘉的大叔,便连石越都忍俊不禁。
柔嘉鼻子都气歪了,厉声喝道:“我是柔嘉县主,你是哪来的野人,敢这般无礼!”
“什么县主乡主的?”田烈武一时不及多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挟起柔嘉,就往外走去。柔嘉何曾见过这般大胆之人,一面拼命挣扎,一口狠狠地咬在田烈武手臂上,痛得田烈武几乎叫出声来。
就这么一折腾,便听到大门那里高唱:“蜀国公主、驸马都尉王公讳诜亲临到贺……”
石越顿时松了口气,忙向田烈武说道:“快放下县主。”救兵终于来了,那个温柔贤淑的蜀国公主是少数几个能管住柔嘉的人。
……
把所有的宾客全部送走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两只大红烛映在贴满一对对红色鲤鱼的窗纸上,一跃一跃的烛光让洞房里充满了暖意。服侍的丫头婆子全部识趣地退出,整个房间只留下一对新人。
石越望着低垂臻首,一脸娇羞的梓儿,雪白的肌肤上,分不清哪里是烛光的映耀,哪里是羞红,此情此景,便是毫无感情的人,也会怦然心动。梓儿心愿得偿,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郎君,自是满心欢喜,虽然不敢明言,却是明明写在脸上了。此时她又是紧张又是欢喜,一双小手不停地搓弄着红色的衣襟,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二人默默对视,沉浸在这种无声的喜悦之中,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曲悠扬婉转的琴声。两人静心听着这首曲子,只觉曲中有祝福,有欢喜,有哀怨,有难过,有自怜,似乎弹琴之人一面哀怨的自怜身世,一面在向人表达着祝福之意,听了之后,让人顿生怅然……
梓儿低声说道:“石大哥,这个弹琴的人很可怜。”
石越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默默点头。他自然知道是谁在弹琴,那琴中的哀伤让他忍不住一阵心疼,把一个视为知交好友的女孩儿伤得如此之深,绝非他所愿意。
“是她喜欢的人抛弃了她吗?她又在祝福谁呢?”梓儿也是颇通音律的。
石越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答非所问地说道:“我一辈子都会好好保护你的。”似乎是对自己说,似乎又是对梓儿的承诺,声音温柔而又坚定。
沉浸在幸福当中的韩梓儿,娇嫩的脸上,更加红润。
石学士巷的一座酒楼之上,穿着蛾黄色丝衣的楚云儿轻抚着手中的瑶琴。站在旁边的一个丫环轻轻把一件披风搭在她肩上,低声劝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楚云儿整个人已消瘦了一圈,她轻轻摇了摇头,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衣带上,纤手一抖,一根琴弦断了。
楚云儿轻轻拈起琴弦,幽幽叹了一口气,对丫环说道:“我们走吧……”
她今夜来此,不过是用琴声祝福石越终于娶了一个好女孩儿,因为以她的身份,甚至不能登堂拜贺!
再也无心奉承别的男人的楚云儿,自己向碧月轩的妈妈赎了身,带着两个丫环,抱着一把瑶琴,一把琵琶,次日一大早,便租了一只船,飘然东去,在杭州买了一座小庄园,打算在江南故乡,渡过余生。
大内翠芳亭。
石越夫妇成婚之后,进宫谢恩。韩梓儿说话进退,很讨曹太后、高太后和向皇后的开心,被破例留在那边陪这三个号称“母仪天下”的女人说话。石越却被皇帝叫到了翠芳亭闲聊。
第十三章 匪斧不克(7)
君臣谈笑一回,赵顼站起身来,指着亭北三棵合抱大的鸭脚子树,说道:“石卿,你看这三棵大树,每岁可以摘的果子有数斛之多,可是那个地方却十分阴翳,没可以临玩的所在。而在太清楼之东,同样有一株鸭脚子树,却是地方显阔,非常适合赏玩,然而却不曾结过一个果子。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呀!”
石越听神宗没头没脑的说了这番话,心里不由十分奇怪,只好笑道:“世上之事,总难两全。”
赵顼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如此,就如石卿你,若论才治干具,无一不是宰相之材,却偏偏年纪太轻,资历太浅,终是难以服众。”一边说一边从袖子拿出一本弹章,递给石越。
石越连忙接过来,翻开细读。只见上面写着:
臣御史确稽首言:近闻内议翰林学士石越将受参知政事职。事不下于宰辅,内制已成,外以宣言曰:“内上意”也。臣闻成周选士,先以论辨,然后使任,举察良久,方得除职,循范规矩,是予民择贤。及春秋公室衰微,卿门遴择由己,时士只知有其主而不知有其国,谋事但为其邑而不为众庶,移国事家,败矣。自秦汉以降,重简材任人,四百石以上,莫不委议朝堂,论辩公卿。爰乎魏晋而今,铨选举于吏部,悉任酌之宰执,刀笔量才,簿书察行,早有故事。今陛下授意随侍,有此举动,无异端废纲纪,置有司法纪何从秉直哉!臣惶恐,伏请依例行事。
夫石越者,先所授逮乎馆职,原以不妥。是故国朝自淳化以来,未尝不试而授此者,况乎石越本非科道荣身,其经艺见识,博鄙未知;文学考究,精疏待定。而饱学举子,翘首引颈,斟选一再,既而授职,例知杂事,几经课考,方得转升,石越凭幸入馆,已属觊逾,俄而又擢,非之经术之显,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