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乌鲁西急急地问完了,伊尔·邦尼方才缓缓点了点头回了之前的那个礼,登时就给人一种傲慢而不近人情的感觉。事实上,这也是他给绝大部分人的印象。出生于贵族家庭的他从一开始就被当做凯鲁身边辅佐的人培养,而因为他的年纪比较大的原因,为了让他更好的引导小王子,伊尔·邦尼养成了一种严肃认真的性格,从某种方面来说或许应该叫做“刻板”?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对这样性格的他也亲近不起来,所以在宫廷中伊尔·邦尼成为了唯一一个绝对不会被人称呼昵称之类的人。所有人都称呼他的全名,伊尔·邦尼。
表情举止看上去没有什么破绽,就像凯鲁王子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干净透彻没有心机的人,不过仅仅凭借短暂时间的一点印象还不能下最终的判断,如果他对凯鲁王子造成威胁的话……而且这一次凯鲁王子的表现也太奇怪了,之前本身还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当所有人都认同了隐瞒乌鲁西爱上娜姬雅这件事,就当夕梨从来没有告诉他们的时候,他却突然过来找了这个乌鲁西一次,强调乌鲁西不能爱上娜姬雅……
这么看着乌鲁西,伊尔·邦尼思索着,然后他缓缓开口,音调是一贯的带着冷淡的感觉,说:“刚才,我听见了你和凯鲁殿下的谈话。”
于是瞬间,他看见乌鲁西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一下,脸上也闪过紧张的神色。
“不过我觉得你应当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伊尔·邦尼考虑着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到底是维护凯鲁王子,还是维护王室,或者干脆为乌鲁西着想?
“我知道。”声音很轻很低地回答,乌鲁西又低下了头,双手下意识地交叉起来,放在腹部,绞紧的眉毛向对方展示着他心里的烦乱和不知所措。
“我知道。”他又重复了一遍,“就像我对凯鲁殿下说的,我绝不会让娜姬雅殿下为难,我的身份……不过是妄想,我知道的。”乌鲁西强调着,生生带出几分哀愁的味道,然后他抬头和伊尔·邦尼对视,从眼神中透露出隐隐约约的哀求,希望对方不要再谈论这件事。
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乌鲁西是真的深爱着娜姬雅,却因为现实而选择了放弃。至少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看不出任何问题的伊尔·邦尼,越发放下一开始高昂的戒心。当然,这其中也有乌鲁西利用细微的肢体动作影响对方让对方对自己产生好感的原因。
所以当乌鲁西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伊尔·邦尼放转换了一开始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却并没有停止试探,而是从之前冷硬的角色切换到站在凯鲁王子一边,和凯鲁的态度一致的角色上,叹了口气:“你何必呢。娜姬雅殿下毕竟是西台的王妃啊。”
伊尔·邦尼一定没有尝试过这样的角色,至少和刚才冷硬的表演比起来,现在的态度让乌鲁西觉得对方的演技瞬间下降了一个档次,一般人或许不会这么敏锐,但是对于他来讲已经是破漏百出了。不过,就算对方的演技再怎么让人无法忍受,他还是要配合。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定要和对方废话,对话长短的掌握并不在伊尔·邦尼手中。
“我明白的……”他用艰涩的声音回答,然后顿了顿,猛地把头往旁边一别,手随之而上搭在眼睛部位,这样的动作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他恐怕是要流泪了,本来乌鲁西蓝色的眼眸就容易给人一种水润的感觉,只要利用光线,自然就可以做出那种似乎含泪的感觉。特别是在这天幕已暗的时候,看不分明,更让这一切显得自然。
不过,被手指掩住的眼睛,此时却是干涩一片。哭泣?这种软弱的举动根本不存在于乌鲁西的记忆里,他不会哭泣,也不明白怎么哭泣。能做的不过是模仿曾经见过的那些足以以假乱真的演技,展现他其实根本不理解的情感。
“抱歉失礼了,伊尔·邦尼大人,我先回神殿了。”乌鲁西保持着这个姿势,快速地说完这么一句话,然后大步向前,从伊尔·邦尼身侧擦肩而过,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离开。
刚才凯鲁就是这么撇下他走了的,现在把同样的举动还给他的手下,也算是报复了不是?
走出一段距离,确定伊尔·邦尼并没有跟上来,周围也没有需要戒备的人之后,乌鲁西放下了手,脸上的表情无比平静,伤心或者难过?你确定说的真的是这个乌鲁西?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在椅子上坐定之后,乌鲁西方才缓缓开口:“看了这么久,感想如何?”
“所有人都被你耍的团团转。”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金发的青年懒懒散散地踱步进来,双手环胸就靠在了门边,随手把门带上了。
“不怕自己也被这么愚弄?”冷淡地扯了扯嘴角,乌鲁西尖锐地这么问。他有自信即使是拉姆瑟斯,在很多时候也是无法分清自己是在演戏或者是真情。
“会被恐惧阻止的人,不是我拉姆瑟斯。”坚定而骄傲的回答,拉姆瑟斯一点犹豫都没有,直视着乌鲁西的双眼,传递自己认真的情绪。
“哼。”乌鲁西如此回应,然后好像是不经意之间转移了话题:“你来皇宫做什么?”
又是回避的态度,为什么不愿意正视呢?拉姆瑟斯这么想着,却噙着一抹微笑回答:“因为思念。”
“……废话少说。”下意识地皱眉,乌鲁西缓缓吐出胸中那口气,然后丢出四个字。
再逗下去,乌鲁西又要生气了吧?见好就收,拉姆瑟斯站正,往乌鲁西的方向前进几步,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埃及国内的消息,法老王……暴毙。”
法老死了?几乎是瞬间乌鲁西的神经绷紧了。这可是绝对的大事,一个国家的王去世,而他却没有留下任何子嗣,这是会让整个埃及为之动荡的事情。身为王太后的奈芙提提一定会有所举动,那么隶属于王太后的他的位置也会有变故。
“然后?”乌鲁西追问,他需要更多的资料才能分析出更多有用的情报。
“为了王太后的位置,奈芙提提希望让王妃改嫁。”拉姆瑟斯继续陈述着。埃及的王太后,代表着实权,是被认可的,就像第一王妃和法老的位置一样。然而除了这些位置,其他所有的地位再怎么尊荣,也是没有任何权力的。如果王妃和法老王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继承了法老王之位,那么奈芙提提就会失去她如今的地位。不过,让王妃改嫁的话,她的地位仍旧是王太后,尊荣仍旧不变。即使那个在法老位子上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乌鲁西知道王妃拥有埃及一半的所有权,所以他并不奇怪这种模式,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埃及方面的政治影响就不会如同他想象的那么大了,毕竟现在是奈芙提提占据上风,他属于奈芙提提这一方。所以拉姆瑟斯必定还有下文。
果然,这句过后,拉姆瑟斯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说:“奈芙提提向西台提出的邀请,想让西台派一位王子到埃及和王妃结婚。”
王子们的选择
埃及和西台要联姻!?
乌鲁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很难看。
联姻意味着结盟,如果埃及和西台联姻了的话,至少在短时间内两国之间绝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这和乌鲁西所希望的一切背道而驰。即使明白联姻的结盟是无比脆弱的,他也不想多等哪怕是一刻!
果然,一谈到关于西台的事情,乌鲁西就有些失去理智的感觉。拉姆瑟斯看着乌鲁西,有些感叹。即使是乌鲁西这样的人,其实也有着可以让他动摇的因素,只是那个因素却不是自己。
不过,拉姆瑟斯自己也不愿意看着乌鲁西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所以他补充了自己之前想到的东西:“然而两个国家之间的联姻可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敲定的,特别是像埃及和西台这样的大国。况且,即使联姻成功,埃及国内的宫廷斗争或许会让这位联姻的王子感受到一些特别的欢迎?”
乌鲁西闻言一愣。他竟然没有再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问题。而原本国家之间的关系和宫廷斗争应当是他最敏感的部分。自从换了身份之后,环境慢慢地改造着他,即使傲骨野心并没有改变,有些细枝末节终究和曾经不一样了。
他变了吗?如果刚才那种事情出现在曾经的环境里,他恐怕都死了好几次了。
也许是吧……他对这个世界的人鄙夷着的同时,却没发现自己竟然在随着他们一起沦落。真是讽刺!
抛开这些事情不说,拉姆瑟斯所说的的确才是事情的重点,两国之间的联姻的确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更不用提埃及和西台其实是敌国的立场。就算真的联姻了,从西台帝国到埃及那么长一段距离,一点小小的意外就可以让一切都改变。而且,埃及国内才是他现在的主场,要做手脚可是会比在西台方便得多!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在联姻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埃及和西台的矛盾,必定会被激化。这不就等于变相的帮助乌鲁西实现他的计划吗?甚至这样的话他还可以控制矛盾出现的时间,等到手中有了足够的权利,有了完全的准备之后再继续。
和他一开始考虑到的情况截然不同。
想清楚了,乌鲁西才缓缓坐回原位,而看到他冷静下来的拉姆瑟斯也放下心,走到他面前,貌似严肃地问了一句:“这段时间为什么躲着我?”然而不等乌鲁西回答,他的语气瞬间不正经起来,调笑意味颇重地补充了一句:“害羞了?”
而乌鲁西头也不抬,只是斜眼扫了他一下就错开,眼神里没有太大的波动,却明显地表现出了两个字:无聊。
拉姆瑟斯说这种话根本就是想要激起他的情绪,而人一旦不冷静,破绽就多了,乌鲁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他还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怎么样。现在,除去西台帝国的事情,也只有拉姆瑟斯才真正让他失态过,还不止一次,在乌鲁西看来这是极其危险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