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信仍然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
天命人缓了一阵，才又说道，“我并非跟丞相勾结，而是……你也清楚的吧？”
连信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讥讽的笑，却并不深刻。对于天命人的欲盖弥彰，连信并不感到惊讶。虚伪嘛，谁都会。这些无所谓的场面话，说出来，还不如个屁够分量。
“莲心她……”天命人欲言又止，本想等着看连信异常紧张的表情，这回天命人却是大失所望。提及莲心，连信丝毫不为所动，仍是定定的站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天命人心中一阵翻涌，连信的淡定，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向来能掌握在指掌间的人，有了自己想法。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天命人慵懒的睁大了眼，微转头细细打量着低头不语的连信。
他确实老了，像是一截没了养分的树根，干枯。
以前的连信断然不会跟这个字扯上半点关系，此时的他，却让天命人觉得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他了。
“把玉瓶儿给我！”天命人不想再费心力跟连信打哑谜，索性直接挑明了说。
连信目露轻蔑，他来此之前就打定了注意，“断然不可！”连信比他更加坚定的一口回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天命人对连信怒目而视，因为激动脸上倒是有了些红晕。这也让他看起来更加诡异，活脱脱可爱小僵尸似得。不得不说，以他八岁孩童的身量来说，他这种表情还是有些威胁力的。
连信望着他，仿佛透过他锐利的灵魂看到了幼年可爱的九煞，刹那，连信的眸中充满了怜爱。随即，连信隐去了眸中对九煞的心疼，换上了对天命人的决绝。
“你真是好大胆！”
连信闻言轻笑，“朕，大胆？天命人，别忘了你当初跟风倚的誓约！如有违誓，会如何？”
“吾奉天之命，以吾之身，庇佑风倚。连氏子孙须以身供奉，吾必不强取，但从人愿！若有违誓，灰飞烟灭！”
连信这一问，让天命人不自觉的将当日所发誓愿轻声念了出来。即便，已然过去千百年，即便，天命人以为自己早就将它忘得一干二净。在连信提及的时候，天命人还是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若有违誓，灰飞烟灭！”天命人嘴角一抹讥诮，灰飞烟灭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吧？大不了，从此这世间没有了天命人而已，又会怎样呢？
太阳会照常升起，人们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少了他不会有任何改变。
☆、第三百一十八章 输赢对错
天命人加重了眼底的坚决，定定的与连信对视，“给我！”他高傲的抬起脸，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应该被他掌握，不容置疑。
“你不怕违背誓言，灰飞烟灭？”
“呵，真是笑话！难道这不是九煞自愿？”天命人挑眉，冷眼看向连信。
这……
连信没办法否认。
“给我！”天命人伸出稚嫩的小手，命令道。
“凭什么给你？”青鸾清冷的声音在静谧的底下宣室殿里突然想起，这一声，正正撞在天命人心间。他的手停滞在半空，整个人都呆愣在那儿。
青鸾随即闪身而入。
天命人身侧的宫女太监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惊讶，甚至稍微闪了闪身，给天命人腾出足够的空间跟她对视。
“你占着九煞的身体还嫌不够，还要让他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才算安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青鸾几步来到连信身侧，居高临下，紧抿着嘴角，挑衅的睨着天命人。
安的什么心？
天命人眼中一抹讥诮，只要能占用寄主的身体一甲子，他的魂魄就会扎下根来，身体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甚至能长到成年人的样子。
这，才是天命人梦寐以求的。
可惜的是，历代连氏子孙的身体从来没有让他完完全全长时间占用的，他也只能以八岁孩童的模样示人。于天命人来说，这才是最大的惩罚。
“这是九煞的意愿！”天命人反复强调着这是九煞的意愿，无非不想为自己所发下的毒誓兑现而已。
“是么？”青鸾眼底升起一抹玩味，似笑非笑的嘴角微微上扬，在她精致的脸上化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莹润殷红的嘴唇像颗成熟的樱桃，更加诱人。
“若是九煞自愿，那你又怎么解释现在这具身体对你肮脏的灵魂的抵触？”青鸾声音低沉，每个字却都像是坚硬的石子不断敲打着天命人的神经。
连信像是没有听懂青鸾这话的意思，懵懵懂懂的抬眼，望着青鸾。
青鸾却似浑然不见，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九煞的身体对你的抵触是异常凶猛的，甚至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所以……”故意吊人胃口似得，略略停顿，嘴角牵起一抹兴味的笑，“所以，就连我闯入这地下宣室殿，你都没能察觉！”
青鸾说的没错，天命人对周遭的一切都有特意的感知。
但在九煞的身体之中，这种感知日渐衰弱，这虽让他懊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青鸾不客气的四下打量，“啧啧，你这里终年不见阳光，冷的要死，难怪脸色那样惨白了，瞧瞧，白的都发青了。”
天命人的脸色在青鸾的揶揄之下更加青白。
连信抿着嘴，想笑又不能，憋的特别难受。他瞅瞅身侧的青鸾，虽说这丫头擅闯禁宫，但看在她让天命人吃瘪的份上，连信决定也就不追究了。
青鸾察觉出连信的目光，偏头看向他，“还有你，连你自己儿子的心思都不懂，你是怎么当人家老爹的？”
连信顿时气得嘴角都抽抽了，心说这倒霉丫头怎么没大没小，说话也没个把门的，出去就跟她算账，必须的。
“九煞写那封信时，可能确实想着造福连氏子孙来着。
但是，据说他娘也在这里，对吧？”不能连信回答，青鸾又道，“所谓母子连心，九煞对他必然会有抵触，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对九煞的娘，一定没安什么好心眼，才让九煞如此反抗！”
是这样？
连信将信将疑的看向天命人，正好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嗯，想必，是这样的吧！
一直以来，因为有莲心，连信才对他百般隐忍。
而天命人恰恰利用了连信最大的软肋来攻击他，真是可恶！
连信眼底忽的燃起一团火，若是眼神能杀人，天命人怕是早就死了。
青鸾咂摸咂摸嘴，貌似有什么不对，怎么有股子醋味儿，连信这老头儿真是的。
“哎呀，他对莲心不是那种想法！别想太多，他就是明明有救莲心的办法，拖延时间，好让你心甘情愿被他耍而已。”
有办法救莲心？
连信激动的嘴唇直哆嗦，这，是真的？
“别听她瞎说，莲心不会活过来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死而复生的？”
“哦？没有办法吗？那你干嘛一直给他假希望？”
天命人一时语结。
“喏，你看，他都说出实话来了。真想不通你们两父子为了个假希望付出那么多！想必九煞的身体正是因为如此，才对他有如此大的抵触吧！”
眼泪顺着连信布满皱纹的脸滑落，一直以来，哪怕是个假希望，也是希望。突然被青鸾这样毫不留情的戳穿，真是让他难于承受。
事实，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也不是每个人都向往的。
不如虚假的希望那样，完美的让人不忍碰触。
“老头儿，别哭了！”青鸾见连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确实有些于心不忍，轻轻顺着他的背脊，想要安慰。
连信拧拧巴巴的别过头去，不想被青鸾见到他这副难看的模样。青鸾一想也是，到底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在她这个小辈面前哭的跟花脸猫似得，是不太雅。
“行了，连老头儿一家都被你害的这么惨，也算是扯平了。你就别祸害人家儿子了！”
天命人一挑眉，“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你不怕我？”
青鸾想起在御珐皇宫里的那一幕至今心有余悸，然而，此时的天命人，非彼时的他。
“有什么好怕呢？你想取我的命的话，我早就不能站在这儿跟你磨牙了！不是你不想，而是你不能对不对？”
青鸾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向前几步，眼睛一眨不眨的与天命人对视。
她心里不是不怕，可是却要装作非常有底气的跟天命人对视。
半晌，天命人垂头苦笑。稚嫩的小手抚上胸口，“看来，不管怎样在何时，我跟你都得做死对头了！是么？”
天命人的无奈，正是变相承认了青鸾所言。青鸾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这一把，算是赌赢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心痛的感觉如何？
然而，青鸾并没有得意太久，天命人微微仰头，露出一抹算得上诡谲的笑容。
青鸾一怔，心里咯噔一沉。
“你们能进的来，就别想再出去！”天命人这话明显是冲着青鸾以及她身后的人说的。
连信慌忙回头，一眼望见了刚刚闪身而入的梅媚心。
梅媚心的容貌肖似莲心，这让连信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在她身上流连。
因为修习媚术的缘故，梅媚心周身上下总是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媚，虽说并不显轻挑，但同莲心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你凭什么说这话呢？”梅媚心看都没看连信一眼，直接越过他，挑衅的望着天命人。
就算青鸾不回头，她也能感觉的到苏凤璃的存在。
有时，就是这样奇怪。
那人身上总带着特殊的磁场，让青鸾想不注意都不行。
他俩来风倚青鸾时知道的，没想到苏凤璃的目标竟是天命人。这让青鸾有点失落又有点吃味。
“青鸾，这一次，我决不让你一人身陷险境！”不知何时，苏凤璃悄无声息的站到了青鸾身后。温热的鼻息在青鸾白皙的颈项间盘旋。
森冷的地下宣室殿，霎时间变得靡丽暧昧。
他们两个明明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