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不解的袁书芳不知道刚刚吓唬妹妹时双眼平静深邃,整个人一副“不想再听你废话,再说我就割断你舌头”的冷酷样子,也难怪还不解世事的袁书铃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哭。
袁书铃同样被洗了五遍后身上终于变得白白净净,只是身上那连肋骨都看得清楚的瘦弱让袁书芳心酸,这么瘦、这么弱的身体哪能不生病?
穿好衣服的袁书铃就想往外跑,却被袁书芳一把拉住:“铃铃,先去火堆边烤一下,身上烤热和(土话,即暖和的意思)了再出去耍。”
还记着姐姐那吓人样子的袁书铃不敢反驳,乖乖坐到火堆边烤火,直到烤到全身快要出汗了才坐立不安地看着袁书芳,“姐姐,我烤好了。”
袁书芳摸了摸袁书铃头顶、手心、背心的温度——暖暖的,没有异常,才点头放行:“去玩吧,别跑远了,姐姐中午给你煮鸡蛋吃。”
袁书铃欢呼着跑了出去。
袁书芳摇摇头,然后才动手收拾因为洗澡而一团乱的厨房——地上到处都是从木桶里撒出来的洗澡水。没有拖把,再加之这地板是泥土地板,袁书芳便把灶里的木灰撒到湿淋淋的地板上,地面虽然还是湿,但看上去不再泥泞不堪了。
收拾完地板、木桶,又发觉水缸里的水快见底了,可是她力气不够根本没法去挑水,算了,等下午让二舅回来去挑水,现在还是出去找妹妹锻炼身体吧。
004
“伸伸腿,扭扭头,弯弯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袁书芳教着妹妹做一些简单的预备活动,不过看妹妹像虫子一样扭来扭曲,忍不住乐呵呵笑开,“哈哈,铃铃,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一条菜青虫。”
“姐姐才是菜青虫。”袁书铃听到姐姐说她是菜青虫,马上快嘴地还了回去。
“嘿嘿……”笑够了之后,袁书芳握着袁书铃的小手道:“铃铃,现在跟着姐姐做操,做好了,你以后就不会生病了。”
“真的?那我以后可以不吃那苦苦的药?”想到那苦苦的、黑漆漆的药水,袁书铃的脸皱成了一团。
“对,跟着我做哈。”袁书芳慢慢做起了第八套广播体操。
袁书芳不会武,不会太极,不会瑜伽,但锻炼身体又不是仅有这几种方法,而且她也没想过要和妹妹锻炼到一拳打晕一个人的程度,所以她们可以跑跑步、跳跳绳,或是做点下蹲运动。不过,以她和妹妹现在的体质来说,一开始就做跑步这么激烈的运动是不行的,因为太累、呼吸太急都会导致两人的哮喘病发。
想过来想过去,袁书芳决定教妹妹做几遍广播体操,把每一个动作做到位同样能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二十七岁的袁书芳还能记全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动作并不奇怪,因为初中三年的记忆太深刻了——她初中三年任学习委员兼体育委员,每周两年体育课每节课都要喊口号带同班同学做一遍广播体操,再加上每天上午第二节下课后随着学校的广播做体操,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动作已经牢牢印在她的脑海里。
袁书芳一开始的动作有些生涩,一是要慢慢融合记忆里的动作,二是现在的身体有点不谐调,好在磕磕巴巴做完第一节伸展运动后找到了熟悉感,后面的动作就越发顺畅了。
“姐姐,我不会。”袁书铃天真的声音打断了袁书芳顺畅的动作。
偏过头,看妹妹一脸抱怨,一节伸展运动被她做的乱七八糟,袁书芳无奈地挠了挠头发。第八套广播体操适合小学五年级以上的孩子做,可是妹妹现在才三岁多,高估了妹妹的理解力和动手能力,该怎么办呢?
袁书芳还在烦恼,袁书铃早已被屋前几株梨树上盛开的簇簇梨花吸引,“姐姐,花花,我要花花。”
在袁书芳的家乡,一年四季的水果从来不会缺,每家都有几棵果树。比如蒲家屋前就有两棵梨树,一棵杏子树,一棵桃树,一棵苹果树,一棵樱桃树,一棵石榴树,屋后的竹林后面还有几棵李子树、枇杷树、樱桃树、板栗树。后来离开家乡的袁书芳对家乡最怀念的就是这些结出无数甜美、多汁的水果的果树。
抬头看向开着粉白花朵的梨树,袁书芳吞了口唾沫,这些果树都是自家种的,开花时也没有撒过农药,都是任它自然生长,也因此结出的果子或许外观不好看但绝对好吃、够味。想着美味黄梨的袁书芳以诱哄的语气对袁书铃道:“铃铃,那花花不能摘,一朵小花就是一个梨子哦,你现在把花摘了,将来就吃不到梨子了。”
“梨子?”袁书铃吃过梨子,但小小的她绝对不知道她吃过的果果还有一种学名叫“梨”。
“对,”袁书芳手指指向梨花,“再等一段时间,这些花花就会掉落,然后树上会结出一个个小梨子,等梨子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吃了。”再看看树下的满地落花,“铃铃如果想要花花,姐姐带你去捡落到地下的花,好不好?”
袁书铃拍着小手掌:“好。”说完就要往梨树下跑去。
袁书芳赶紧拉着袁书铃继续诱哄:“铃铃,你帮姐姐做一件事,然后姐姐给你做花环戴,要不要得?”
“花环?”袁书铃对姐姐口里的花环感到好奇,“那是什么?”
袁书芳眯着眼笑:“你先答应帮我,我才告诉你。”
为了神奇的花环,袁书铃马上点头:“姐姐说吧。”
袁书芳灿然一笑:“我们来劈腿吧。”
所谓劈腿,其实也就是压腿——右腿伸直放在石坎上,弯腰尽量和腿成一直线。袁书芳按着妹妹的右腿,让她不断压腿,右腿酸了换左腿。不一会儿,袁书铃就被双腿的酸痛弄得哇哇大哭。
但袁书芳一点不心软,没做够十分钟绝对不松手。小孩子的韧性好,再加之袁书铃的动作不标准没有做到真正和伸直的腿成一条直线,所以袁书芳一点都不怕拉伤袁书铃的韧带。
直到袁书铃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袁书芳才松开手一语不发地替妹妹捏腿,按摩一下紧绷的肌肉。
袁书铃一边哭一边拿小手往袁书芳身上敲:“呜,姐姐欺负我,姐姐坏蛋,我要给妈妈告状。”
袁书芳翻了一个白眼:“去告吧,去告吧,告了等会儿就别想吃鸡蛋了,原本我还想多奖励你一个鸡蛋吃呢。”
小丫头顿时止住哭声,不相信地问道:“真的?”
“你去告状的话就没有了。”
“姐姐,姐姐,我不告状了,你多给我煮一个鸡蛋吧。”
“那……明天还和我一起压腿?”
“我的脚好痛。”
“多压几次就不会痛了。铃铃,如果你每天都这样跟我压腿,我把我的鸡蛋都让给你吃,好不好?”
“好吧,不能哄我,也不能抢我的鸡蛋哦。”为了吃,小丫头算是把自己卖给了姐姐。
“我是姐姐,我保证以后绝不抢你的东西。”袁书芳悄悄摸了一把脸,妹妹从小到大都很聪明,唯一的缺点就是贪吃。“好了,铃铃,去一边玩去,我也要压腿。”
“姐姐,你答应给我做花环。”袁书铃眼巴巴看着袁书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袁书芳又想翻白眼了,小小年纪这么好记性干什么?“等我做完操压完腿就给你做。”
“那我等你。”小丫头很执着。
做完操,压了几分钟的腿,袁书芳便感觉自己胸口发闷,喘不过气,不到二十分钟的轻微运动已是极限,真是好弱的身体。
歇息一会儿缓和了呼吸之后,袁书芳拉着袁书铃的手慢走,“走吧,姐姐给你做花环。”
袁书铃高兴得蹦蹦跳跳,一点也不见之前大哭时的虚弱。袁书芳暗瞅了妹妹一眼,明天压腿一定要让妹妹再多压几下。
拔了一把狗尾巴草,然后团在一起做成了环状,又到梨树下捡了一些梨花,最后把一朵朵粉白的梨花卡在相缠绕的狗尾巴草中间——一个嫩绿与粉白相交的花环做成了。
把花环戴到袁书铃的头上,袁书铃开心地原地转圈圈,直让姐姐多给她做几个。
对小小的、可爱的妹妹的撒娇完全没有抵抗力的袁书芳一口气做了四个花环,全部都交给妹妹让她换着戴。
因为水缸里没有足够煮饭的水,袁书芳就给妹妹做了两个煎蛋,然后升火烧土豆吃。
埋在火堆下的土豆烧熟后散发着淡淡的烧烤味,袁书芳一口气吃下了近十个(当地的土豆都不大,十个刚饱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肚子),以致于打出的饱嗝都散发着土豆的味道。
袁书铃不喜欢吃土豆,她喜欢吃更甜一些的红苕。见袁书铃一脸渴求,袁书芳皱着眉头把袁母打算做种的红苕放到火堆边烤了。幸好妹妹的胃口不大,烤两个稍大点的红苕就够了,不然要是妈妈察觉她把种红苕烧了吃了,恩,大概她的小屁股会被揍几下。二十七岁的大人还被打屁股,多丢人啊!
005
肚子饱了之后,袁书芳又拉着妹妹在坝子里转圈散步,整个下午的时间就在教妹妹认字的过程中渡过。
当妹妹认完零到九十个数字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袁书芳这才拉着妹妹去叫在地里干活的二舅回来挑水。晚上煮饭没有水啊,所以需要二舅去挑水呢!
外婆、袁母、二舅夫妻在离家要走约半小时路程的山上种玉米,袁书芳是不可能拉着妹妹跑那么远的路,于是便站在一块地势颇高的山坡上,深呼吸一口气,张开喉咙大吼:“二舅舅!”
这年月,通讯真的是基本靠吼!
约一个小时后,二舅扛着锄头回家了,身后还跟着背了一大背猪草的二舅母。
“今天早上去地里前看了水缸,缸里不是还有半缸水吗?大奶娃,你和二奶娃是不是又耍水了?”二舅母放下背篓取笑地看着袁书芳和袁书铃。
袁书芳悄悄皱了下细细的眉头,大奶娃,大奶娃的,叫的真顺口。大娃、二娃是袁书芳姐妹刚出生头个月还没有取名时的乳名,除了爸爸、妈妈两姊妹非常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们,别人这么叫时听在两姊妹耳里都是取笑之意,因为这两个乳名不雅观。特别是像二舅母这种看不起袁母出嫁还赖在婆家让婆家人养的人,她更是在两个娃娃的乳名里加个“奶”字,取笑意味更浓。但两姐妹很喜欢父母这么叫她们,因为父母叫时语气都含着浓浓的宠爱之意。
袁书芳还记得大学毕业工作后,几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