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陵容便早早起来梳洗,戴着合乎品级分位的饰品,穿着绣纹精致的绫罗绸缎,再踩上那七寸高的花盆底,这一番打扮之后,陵容便与其他满洲贵女别无二样,倒也很是端庄。
奴仆们在正堂点上了灯,照得屋里很是亮堂。
安父和安氏端坐在正堂的主位之上,便等着陵容的到来。
安氏的眼圈有些青紫,看上去似乎是昨夜没能安寝,安父倒也没看出什么倦怠之色,只是隐隐有些心不在焉罢了。
远远的听着节奏柔婉的脚步声往正堂走来,没过多久便有丫鬟打着帘子,陵容一个躬身便迈步走了进来。
安氏看见她似乎有些激动,又碍着场面,只是握紧了捏着帕子的手,忍下不发话。
而安父只打陵容进屋,目光便一直放在了她的身上,眼中的神色更是惊疑不定。
陵容抚平了衣裳,缓缓的跪了下去,柔声道,“陵容受父母养育之恩多年,今日却要离开父母进宫去了,孩儿不期望父母能长命百岁,只希望你老二人,能安享晚年,不要再为世间琐事操劳。”
安氏见她跪倒在面前之时,已经泪流满面,此时听到她这一番话更是悲痛欲绝。
安父少有哭泣,可是此时也因为陵容的话,哭得很是伤心。
侍候着的奴婢也只道是陵容要入宫,自幼养育着的父母不舍得女儿入宫,就不得一见罢了。
殊不知安氏哭得是前世自己的BOSS从未对人卑躬屈膝,今日却对他们行此大礼,若是屈于礼节,那也就罢了,可是她是看出来的,陵容是真心跪下的。
若是往日,她尚未知道她的身份,那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知道了,却也怨恨当初自己的鲁莽,害的陵容如今要如此作为。
安父哭得则是陵容的一番话,昨夜秦清从陵容闺房回来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恍然间还露出一些悲痛之色,安父小心询问方从安氏话语之中找到令她如此变化的原因。
惊是有的,只是他一直在想既然他们会穿越到这个时代,便也想过其他人也会穿越过来,只是未想到这个人便是他们的BOSS罢了。
听到如此消息,也只是唏嘘罢了,再者感叹一下BOSS的伪装功力极佳。
可是见陵容如今便要入宫,还开口指点他们,他隐隐觉得心里酸的很,眼眶的泪便止不住往外头流。
陵容见他二人哭得伤心,自己碍着面上的妆容,也只是用帕子小心的拭去脸上的泪。
压下泪意,柔声道,“陵容惹爹娘伤心了,只是哭多伤身,爹娘还是莫要在哭了。”
安氏拭去脸上的泪水,强按下悲意,站起身,将跪倒在地上的陵容轻轻扶起,握住她的手道,“陵容今日要入宫,娘亲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只是一样。”
她说着取下头上的簪子放到陵容手中,又道,“这是当年娘亲的娘留下的,也尚可当作传家之宝,你便好好收着吧!”
陵容握住手上的簪子,点了点头,没说话。
竹息嬷嬷进屋来催,安父二人哭得一时无法自拔,陵容也只是再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门去看见门廊下站着靖宇,他似乎听见了陵容的那一番话,哭得很是伤心,手上握着一把白玉制的九连环,做工极为精致。
听见帘子掀开的声音,便呆呆的往这边看,陵容微微蹙眉,这九月的天气可是冷得很了,伺候这靖宇的奴才也不经心着点,放着靖宇在这风大的地方哭着。
虽然心里有些埋怨,但是面上却是不露的,她弯下身子,拭去靖宇脸上的泪,俏皮道,“看都成小花猫了!”
靖宇也没有往日那样与她说笑,只是微垂着脑袋,将手上的东西塞到陵容手中。
陵容也没有说话,握着手上很是温暖的九连环,缓缓起身离开了。
走到大门前的时候,方才听见靖宇站在门廊外,大声喊道,“姐姐,你要在宫里好好的,等我建功立业,便进宫见你!”
陵容握紧了手上的九连环,狠下心不去看他。
☆、第八章钟粹宫
轿子停在贞顺门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陵容还有些幻如隔世,她这般便是嫁人了吗?
前世她也曾想过自己牵着自己深爱之人的手,一起与她步入婚姻的殿堂,今日的婚礼却是以另一个身份来成婚的,只是这样的婚礼却没有想象的美好。
陵容扶着渚寒的手,下了轿子,看着这满眼的红墙绿瓦,这便是她下半辈子要呆的地方吗?绚丽异常却无法看见一丝温暖,更多的是刺骨的严寒吧。
下了轿子,便看见了眉庄她们的身影,心里也只是舒了一口气,她还是喜欢和这些女孩在一起的,至少在她们身边,自己觉着这样的后宫多了些许人气。
眉庄和甄嬛看见她也有些惊喜,陵容也只是淡淡的和她们点了点头,也没有与她们交谈,同进后宫也不必急于此时,日后多的是时间叙旧。
再者今日事务繁多,人多嘴杂,不能多言,免得招惹是非。
穿着暗红色衣裳的内侍侯在门边,一一引着入宫的小主,往各自的寝宫去。
陵容刚下轿子,便有一个内侍引着她往寝宫过去,渚寒扶着陵容缓缓跟着那内侍往寝宫走去。
陵容住的是西六宫的钟粹宫,钟粹宫统共也就住了三个小主,除却陵容,还有东偏殿新进的宫人——淳常在,西偏殿的欣常在,除此再无他人。
钟粹宫与其他宫室几乎没有两样,陵容只是简单的走了一圈,没有细看。
指引的太监也耐着性子,任陵容她们转了一圈,才引着她们往正殿去。
正殿两旁,内侍和宫女规规矩矩的跪着,低垂着头,没敢开口说话。
陵容坐在正殿的主位之上,便有小宫女奉上茶水,陵容随意的拨弄着漂浮在茶汤之上的茶叶,等到上面漂浮的青烟几乎散去,方才喝下了那微温的茶汤。
细细的品着自己嘴里的茶汤,苦涩带着回甘的滋味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领头的太监和宫女对视一眼,方才齐齐跪下磕头道,“奴婢钟粹宫管事宫女正七品顺人林夕参见逸贵人,愿逸贵人吉祥如意!”
“奴才钟粹宫管事太监正七品内监执守高齐参加逸贵人,愿逸贵人吉祥如意!”
林夕年纪颇大的女子,眉目清秀,看上去很是柔善,但是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却没有想象中那般良善。
高齐则是一个十分憨厚的中年男子,笑起来很是和蔼。
陵容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说些什么,二人不敢起身,敛容收色,不敢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陵容方才开口道,“起来吧!”
二人缓缓站起身了,隐约看着二人双腿有些颤抖,只是二人面上不露怨忿之色罢了。
众人见陵容没有再开口说话,也不敢去扶,只是一一跪下参见。
陵容随手搁下手上的茶盏,缓缓扫视了一圈,方才道,“在我宫中做事,聪明伶俐不是最重要,懂得忠心伺主方是好的,要是表面忠心,暗地背主,我也不会留着他!”
众人连忙跪下,齐道,“奴才谨记小主吩咐,不敢背主!”
陵容浅浅的笑着,只道,“记住便好了,说的再好听,能做到才能当真!我累了,各自退下吧!”
众人又叩拜了一下,随即便一一退了下去,只余下管事的宫女林夕,她静静的站在屏风前,静待着陵容的吩咐。
冷蕊扶着陵容走到了内殿的软塌上,陵容懒懒的靠着软枕,垂眼把弄着自己手上带着的白玉镂空指套,看似随意道,“林夕,之前是在哪里伺候的?”
林夕双手交叉微垂,敛容道,“伺候过先帝的温禧贵人,只是后来先帝大丧,我便被调离了贵人的身边。”
陵容突然笑道,“林夕也去忙吧!让渚寒他们伺候我更衣便好了!”
林夕没有说些什么,福了福身子,也退了下去。
渚寒伺候着陵容拆下头上的发饰,换下身上的华服,冷蕊收拾好床铺,便小心的扶着陵容往床边走去。
陵容拢了拢一头青丝,方才躺下,冷蕊掖好被子,陵容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一个‘林’字,然后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合上眼睛假寐。
冷蕊看了一眼已经合上眼睛的陵容,缓缓合上了自己的手,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仔细的掖好被子,便和渚寒他们一起退下了。
待众人都退下之后,陵容猛地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罩着薄纱的窗户,良久方才合上眼睛,沉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陵容睡得也有些困乏,便翻身坐了起来,隐隐听见窗外有一个陌生的女子在说着些什么,便开口道,“外面是那位妹妹来了?怎么不迎进来,让主子站在门外也不通报!”
窗外有人嘻嘻的笑着,声音还有些童稚之气,“嘻嘻,姐姐是知道淳儿来了,便想着要起床了吗?”
不久,便有人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来人是林夕,见陵容衣着单薄,也不披上件衣服,便坐起身来急急往前走了几步。
她伸手握住了陵容有些冰凉的手指,担忧道,“小主,起床了为何不多披上件衣裳,免得着凉。今个已经入秋了,北风也有些凌厉了,小主当真要小心照顾着自己的身子。”
陵容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握住的手指,轻声道,“我不是很冷,再者还有你们啊!”
林夕对她无可奈何,只能叹了一口气,便帮着陵容更衣。
陵容让林夕随手挽了个简单的小把头,又插上了有些简单的发饰,便让人引了来人进来。
宫女掀开帘子,一个身着浅紫色对襟旗袍的女孩便走了进来,样子很是俏皮,两颊含着酒窝,看上去很是憨厚可爱。
陵容懒懒的靠在软塌之上,女孩快步走了过来,站在离陵容半米远的地方,便俏皮的向陵容福了福身,娇憨道,“钟粹宫淳常在见过陵容姐姐!”
陵容有些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又招呼着她坐下,女孩也不懂客套,一屁股坐到了陵容的对面,有两个小宫女奉上了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