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把娃娃照料长大心已足。
这个时代与我从小生长的时间完全不同,有许多事情我想不明白,有许多事情我做不到,但是我可以做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自己所能保护自己的亲人,两个娃娃还有那个听到哨声就会迅速出现的青鸾。天禽派的复兴与我这具身体的关系重大,我只能在尽量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尽力而为。
“就到太原了。”他将熟睡的娃娃放到软榻之上开口道。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如果眼睛看不到了鼻子和耳边就会特别灵,因为五官都是相通的,一方面弱了,另外一方面必然强。最初我并不信这话,如今见到你似乎不能不相信。”我靠在窗边,看着外边青蓝色的天空,几只不知名的小鸟飞快地划过天空,啾啾叫着飞到远处的树林。
“如果没有听错刚才飞过去的应该是毛脚燕,叫声清脆悦耳,和你吹的鸟哨有几分象。”他目光轻淡直视着前方,笑容恬淡道。
“到了太原我们先去找陆小凤吗?”我看着睡着的娃娃翻了个身子心里有点难过,这么小的孩子只能跟着我跑来跑去。
“不必,陆小凤会来找我们的。”花满楼的话才说出口,车窗口就扑进来一只雪白的鸽子,它扑棱着翅膀落到花满楼手上。
“这是陆小凤送来的消息吧,司空摘星应该也到了太原府。”他托着白鸽从鸽子腿下取下一只小竹筒笑着递给我道:“你念来听听。”
“好。”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绢条,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已到太原,阎府总管霍天青已送来请柬,明日直去阎赴宴。落款处写着一个像飞扬跋扈的‘凤’字。我念完将绢条递给他问:“如果你身旁没有其他人,你能看得到绢条上的字么?”
“绢上写字必定会有痕迹,我自己可以摸得出来。”他微微一笑又道:“等太原阎府之事一了,我便找你送你回临安。”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不想让孩子跟着你这样东奔西走。”他的语气很是笃定温和,似乎对我的所想了如指掌。
“我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他笑着说。
“你确实说对了,跟着你来太原我确实后悔,不跟着你过来我又害怕娃娃被青衣楼的人再次暗算。”我静静说完又补充道:“其实我是个很笨的人,也该想得到和你有交集该惹来多大的麻烦,真不知道从前的我是怎么想的。”
“从前的你是什么样子……”他似乎有些为难地沉默了半晌又笑道:“我几乎都忘记了,只是记得从前你很任性。现在就很好。”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垂下眼眉,觉得有点难以启齿。私下里问过碧暖和花繁,她们齐齐摇头说我与花公子何时喝过酒压根就不知道。
“你不要多想没什么。”他一偏头转向车外不再看我。
“怎么可能没什么?如果真的没什么,娃娃是谁的?如果不是你的,你何必承认?花家的势力是不允许花家认错孩子的。”我正色道。关于娃娃的身世,我原本是不想追究下去的,但是最近发生了如此多的事让我不能不去想把娃娃的身世搞个清楚。
“她已经死了,你又何必追究这些呢?”花满楼在沉默地半天以后突然开口,话却把我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谁?”我失声问道:“谁已经死了?”
“雪芷。”花满楼淡定开口道。
“你不要开玩笑,我不就是从前的雪芷嘛。”我心里一紧连忙笑着掩饰。
“你不是,一个人可以失忆可以重病,可以忘记一切,但是不可能失忆以后连心机都全变了。所以如你第一次见我所说,你叫时覃思,不是什么雪芷。”花满楼收起脸上的淡笑慢慢开口道。
看着他的神色,听完他的话,我头皮一阵发麻。眼前这个男人太聪明了,虽然他的眼睛看不到,却远比那些看得到的人更能看清楚事情。
“你不必紧张,她既然选择让你替她活下去必定有她的道理,我不会再提及此事。只是,你以后也不要再问起那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可以吗?”他见我不说话,柔声反问。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我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衫,仿佛衣衫现在是我唯一的支撑。
“你做兰花生意的时候。”花满楼道。
“但是这件事不能说明雪芷不会种兰花。”我还是不太理解。
“如你所说,确实一件事不能证明什么,但是你日常的言语举止与我朝中人完全不同。”他声音放柔道:“我不会揭穿你,如你所言你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你计划怎么处置我?”我看着沉睡的娃娃问他。
“你若信我,我便帮你;你若不信我,我便命人将你送回去安安静静过你的日子,江湖中事我会替你拦住,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娃娃被人掳走之类的事情。”他缓缓开口道已把他的打算说得清楚明了。
“我信你,但却不会选择让你帮我。如你所言,既然她选择了我,那么必定有她的道理,我平白担了人家一个身子,自然要为她完成未完的心愿。”我沉思良久才慢慢开口。
我何尝不想躲到某人身后过一段平静如水的寻常日子,只是这个人不能是花满楼,因为我不想因为花家的势力与娃娃分开,更不想借助花家的势力来完成天禽派的复兴。如果我这样做的话,第一个瞧不起我的人就是我自己。利用别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我笑了笑摇了摇头。如果我真的那样做,我就不是时覃思。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在这个时代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够帮我。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说,雪芷是一个好姑娘。”他开口说得极慢,然后忽然又笑道:“朱雀令的消息已经查到,朱雀令是数十年前天禽派的掌门信物,能调动天禽派的三凤七鸾十二雀。”
“谢谢。”我盯着他冷冷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时姑娘。”说到此处他停住话语叫了一声。
“花公子有话尽管说罢,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撑得住。”我直视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不管是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和我讲,必尽全力。”花满楼道。
“你这样子承诺给我是为了孩子吗?是为了感谢我帮雪芷把孩子生下来吗?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从什么地方来了吗?难道你不害怕我是什么山精野怪吗?”我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怒气,竟然对着一个说话从不大声的人发起火起来,问题问出来以后我自己一身的冷汗,一是急,一是后怕。
如果他真的怀疑我是山精野怪,会怎么处置我?浸猪笼还是用火烧死?
“你问的那些我都想知道,但你不愿意讲的时候我问你会说吗?”他声音不改,一如从前那般温和:“山精野怪哪里有你这样笨的?”
“你是在拐着弯骂我笨了?”我急着脸反问。
“这是你自己说的。”他微微一笑。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的难过与不解,继续问我觉得最重要的问题。
“我如此帮你不只是为了孩子。”他看着我。
“我明白了,孩子是其中一个理由?”我问。
“是。”他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们古代人以子嗣为重,孩子必定是最重要的理由。”我不由叹了一口气,猜测许久的问题得到了正确答案,心里有一分失落两分失望。失望什么失落什么,自己却说不清楚。
“若我不帮你,奶奶早把孩子从你身边拿走了。”花满楼终于难得的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这怎么说?”我失声问道。
“我命人阻止了奶奶派去青衣楼的人,所以青衣楼才可能在陆小凤叶孤城司空摘星西门吹雪的围攻下毁了一座分楼,并将孩子顺利救了出来。”花满楼说这话的时间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却竖着耳朵听了个清楚。
原来如此,花满楼竟然暗地里帮我许多,我却还一直误会他,难道他真的是个好人?
“打开窗子。”他温和开口。
在清薄的暮色里,我看着他将那只雪白的信鸽放飞到窗外。远处一片墨绿色的树林在金色的黄昏里透出几分庄重,青蓝色的聚集了越来越多墨色,那蓝像是能滴下来一样,深重而又透澈。三三两两的归鸟拍着翅膀向不远处袅袅炊烟的庄子飞去,美丽的身影在半空中划出自然流畅的剪影。
我忽然觉得好像这个时代并不像自己想像得那么可怕,那么没有人情,自己在这个时空仿佛也不再那么孤单。
第二十七章
阎府大门内敛着透出一股强势,我已经来到大门口却突然决定不进去了,今日之事有我在场有诸多不便。想到此处,我微微一笑对花满楼开口道:“你们江湖中人见面难免刀刀剑剑,碰伤流血之类。现在娃娃太小不宜多看这种场景,我还是找间客栈等你们吧。”
“也好,我让人送你回去。”他回头微笑着叫来跟在我们身后的一个男子吩咐道:“小乙,你送时姑娘回客栈等着。”
“是,少爷!”那人应了一声迅速赶上前,拉过马车调转了马头。花满楼从车上跳了下去,阎府门口的青衣小帽小厮早跑了过来,拱手朗声问道:“来的可是花满楼花公子?”
“正是花某。”花满楼微微一笑应道,随着这声音又有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霍某有失远迎,花公子请!”
我此时已经坐车子里,却因着这声音不由叫停了小乙停了马车,掀起车窗布帘探头往后看过去。此时那人已转过身陪同花满楼往那个大门里走了过去,我如此望过去只看到一个青色的身衫,显着他身边一袭米色长衫的花满楼越发俊逸脱俗。
“那人是谁?”我问小乙。
“小乙曾听少爷说起过阎府的管家姓霍,名天青。如今阎家老爷要招待少爷,必定是让管家在门口侯着吧。”小乙说起话来又快又脆,我听了心里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