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之前,爱意与深沉交织缠绕。待包扎完毕,他才小心地扶她躺下,却不忘告诫她:“你若再乱动,伤口在裂开,便会更疼!不必担心朱祁钰,他正好好的在宫里,他离开的时候承诺过,说答应了你不会再随意出宫,叮嘱你定要好好养伤。”
毕竟,素衣是风湛雨未过门的妻子,以朱祁钰的特殊身份,并不适合呆在这里。再说,如今战局未定,各部随时都可能有奏折需要他批示。
素衣听到这里,才放心地躺下。“七哥,你答应我。”她的手再一次被他握于掌中,那温暖的热度令她安心,却也莫名有些紧张。她反手握住她的拇指,微烫的脸靠在他的腿上,“不要去找朱祁钰,不要与他相见,更不要与他动干戈,好么?”
“为何?”他低低地应着,略带嘶哑的声音里夹杂着苦涩。
“你答应我便是。”不是素衣不愿将一切言明,而是,她现在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将一切都告诉风湛雨,不知不觉间,她将自己困在了桎梏之中,陷入了两难的局面。一切单等近日的风风雨雨都过去了再说吧,而今,护得朱祁钰周全才是正事。
风湛雨并没有立刻答应,话题不觉一转,却是到了另外的地方。“你总该个告诉我,为何要为朱祁钰挡那支毒箭?”沉沉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魅惑,浅淡的愁,那么凄婉,那么忧伤,似寒夜漆黑的梦中曾经一闪而逝的光亮。
“因为,他对天下而言,实在太过重要了。”素衣不疑有它,只是幽幽叹气:“如今,有无数人基于不同的理由,妄图取他性命,若是他有什么不测,恐怕大明天下便再无宁日。”
还不待她说完,强壮的男性臂膀倏地一紧,她被他圈入怀抱中,契合得犹如生来就该属于那儿。他怕伤了她,缓缓俯下身子,灼热的唇封住她,吞没她接下来的所有言语。他的舌探入她口中,纠缠着她的软热湿润,直吻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素衣,你只知他对于天下而言意义非凡,故而为他挡箭,却又可曾考虑过,你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亲吻过后,他抵靠在她娇喘吁吁的唇边低吼。声音是异乎寻常的嘶哑,却也更显得温柔而坚定,磐石一般沉沉压向她紊乱的心绪。“你若是有什么事,我该要如何是好?”
一颗水珠痒痒地划过心扉,婉转而冰凉,似冬日的冰晶,还未陨落便已融化殆尽,明明是无形无色,却狠狠地刺入胸口最柔软的地方,磨蚀一般带来浅浅的痛楚。“七哥……”她不知该要说什么,不管此时说什么,都无法抵偿七哥对她的一片心意。
“素衣,你可知,你不仅为他挡箭,还在言语上如此偏袒他,这样,我会以为,你的心里除了我,必然也有他的一席之地。”风湛雨低敛了眸子,伸手拨弄她散在枕上的长发,言语之间并不见责备,声音与手指的力道一样轻,温柔得近乎珍宠。
“七哥,你误会了。素衣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呵!”听他这么说,素衣只觉有些急了,心里也就越发地乱了:“七哥是信不过素衣么?”瞅着他带着面具的脸庞,她心里满是忐忑难安。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只是……”他似有苦衷,预言又止,良久,才浅浅地轻啄着她的颈项,低低地询问:“倘若有一天,我与他对峙,两个只能活一个,你会如何选择?你是要他活,还是要我活?”
“七哥?”素衣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有这样一个假设,这个假设太让人心惊胆战,她似乎已经从中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不!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她低低地嚷着,激动得又要起身。
“我不过胡乱说说罢了。”风湛雨惊了惊,怕她再乱动又撕裂了伤口,只得伸手将她按住,诱哄似的开口,言语中带着听似轻松的笑意:“见他那般紧张你,你又那般在意他,我自然是有些吃味的。他是一朝天子,不论是财富或是权势,我没有一样比得过他,若是他有心要撷了你的芳心,我也无可奈何,不是么?”
“七哥莫要在意,帝王之爱,绝非素衣心之所向。这辈子,只要能与七哥浪迹天涯,即使是清贫日子,粗茶淡饭,素衣也甘之如饴!”素衣只道他是真的吃味,白皙脸迅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似乎感到有些羞窘不安,呐呐地,好半晌才羞涩地出声:“相交百年未必相知。这一生一世,除了七哥,还有谁会如此真心真意地对待素衣?”
听着她推心置腹的言语,他紧拥她的力道突然加大,如同一个蚕茧,将她整个人包裹其间,排拒了外界所有的纷繁喧闹。这是只属于他们的世界,没有奢华,只有静谧下的心意相通。“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他粗糙的掌中是她纤细的手,缠绵契合,难分难舍,指尖爱怜地一寸寸熨帖着她的掌心,眸光在微笑,那暗哑低沉的声线,轻缓温柔如一脉清泉,熨帖着淌过她的心田。
“至于朱祁钰,素衣自是尊他,敬他,而且,自觉亏欠于他!” 他的每一分气息都在耳际辗转着,将她心底的苦涩也不知不觉地催逼了出来,视线焦距幽幽地越过他,落向窗扉处透进来的阳光。“正是因为欠他,素衣不得不想尽办法护得他的周全。等伤好些了,我便得入宫去,他的灾劫还未完——”话才说了一半,不知怎么的,伤口又是一阵凄紧的疼痛,她紧紧闭上眼,咬牙硬忍着。
“怎么?伤口又疼了?!”见她痛得闭眼,风湛雨胸口也是没由来的一痛,“不管要怎样,你也总得要先养好伤才是!”
失落像是一枚锋利的针,猛地穿透了他的心。方才,她那语焉不详的言辞他听了个大概,却也隐隐觉出些不对劲来。这些不对劲,很有可能便是日后他与素衣之间鸿沟,定要想办法弄个一清二楚才好。风湛雨满腹狐疑,正寻思着何时觅个时机问清一切,却听房门蓦然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名女子,一身月白的素袄襦裙,袖口是淡淡的浅绿,清雅如同秋日的雅菊,冰肌玉肤,腰肢袅倩,风姿纤纤自是不消多说,就连眼波也妩媚动人得紧,徐徐前行,裙摆荡漾成一枝风中的折柳。素衣一见那女子,不仅觉着她风姿卓绝,更是甚为眼熟,却又一时记不得曾在哪里见过她。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风湛雨却是意外地起身,恭恭敬敬地叫她:“二师父。”素衣惊了惊,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子便是师父口中那个厉害非常的凤莫归,同是修道之人,这凤莫归看起来如此年轻倒也就不稀奇了。
凤莫归脸上满是温婉的笑意,虽是朝向风湛雨说话,可目光却一直载素衣身上打转。“雨儿,那药可还够用么?”
“暂时还够。”风湛雨点点头,掏出青瓷瓶子嗅了嗅:“再用个五天应是不成问题。”
“沉香冰蝉子固然是解奇毒之圣品,可本身却也有甚厉的毒性,会伤及眼耳口鼻,致使双眼失明,或者无法说话,双耳失聪,嗅觉失灵,需要与紫翾翎叶调和炼制才可用,此次因事出突然,我身边未曾带有紫翾翎叶,唯有过些时日,我回叙州府去寻些来。”凤莫归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查看素衣的伤势。片刻之后,她执起素衣的手,号了号脉才慢条斯理地对素衣说道:“倘若近日里突然觉得不适,不必太过紧张,那是沉香冰蝉子的毒性使然,只要服了紫翾翎叶便没事了。”
素衣感激地望着她那细致的眉眼,心里总觉得疑惑,不知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只得轻轻道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你称我为前辈?”凤莫归挑起眉,似乎对于素衣的称呼不太满意:“你是雨儿未过门的妻子,随他叫我一声二师父,应是不为过吧?!”她似笑非笑地以手背掩住唇,漆黑的眼眸灼亮似星子。
素衣兀然语塞,看出了她眼中调侃得笑意,一时之间,倒还真不知这声“二师父”是当叫还是不当叫。若是叫了,只担心自家师父不悦,若是不叫,却又似乎有失礼数,如此一来,颇有些为难。
“二师父,素衣面皮薄,你就莫要调侃她了。”风湛雨也看出了凤莫归调侃得心思,也看出了素衣的踌躇于尴尬,略有些无奈地转移话题:“这几日,您为何不肯留在弑血盟的堂口好好休息?”他自然是担心二师父遇到寒霜渐,两人起什么冲突。虽然大师父曾经保证寒霜渐决不会动二师父一根汗毛,但他仍觉不放心。以寒霜渐对他的态度而言,只怕对二师父有难以想象的爱恨绞缠。若是狭路相逢,谁能说得准一切?
怕就怕人算不如天算!
“若是他人有心要寻我,纵使我上天遁地,也必然是避不过,何必兀自伤神?”凤莫归不甚在意地浅浅一笑,话语淡然,平静得似乎有些过分。“听你大师父说,他为了逼你说出我的下落,曾经动手伤了你,如今可还要紧?”缓缓踱了几步,她突然回头,清澈的双眸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诡谲。
“不过小伤,早就不碍事了。”风湛雨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问到这件事,着实愣了一愣,似乎是由于素衣在场,他不便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倒是二师父,你要时时多加小心才好,我担心——”
“他顶多咬牙切齿一番,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若是真要怎样,我哪有机会活到今时今日?”凤莫归打断他的话,淡淡地一边回答,一边悠闲地觅了根椅子坐下,黑眸中精光一闪,却仍不动声色,看似不在意地瞥了素衣一眼,话中有话:“二师父知道你孝顺,如今,你只需好好照顾你未过门的妻子,如此可人的女子,切莫被人寻机给抢走了!”
风湛雨并不回答,只是敛了眉目,依旧坐在床沿边,紧紧握住素衣的手。
素衣知道他们口中那个“他”必然是指自个儿的师父寒霜渐,一时只觉有些尴尬,不好开口说什么。毕竟,师父伤了七哥,那是无法变更的事实,不知他们上一辈有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