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将我扶起,靠着矮墙,我看见他的肩头,也渗着鲜血,想必是肩膀受伤了,我靠着矮墙喘气,抬头看着天,天已经完全黑了,雪越下越大,远处,竟隐隐传来了风的呼号之声。一天没吃东西,又迸裂了伤口,此刻,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和热度,都在慢慢的远离。
已经又有四五名金兵围了上来,其中一名金兵手中的长枪,朝我刺来,秦桧捡起我掉落在一旁雪地上的剑,想要隔开长枪,那柄长枪一挑,秦桧手中的剑,立刻脱了他的手飞出。直插入地面,而秦桧的手,虎口已经震裂,血顺着一点点滴了下来。
那柄长枪,在空中打了个转,又直朝我的喉头刺了过来。
周围的侍卫,都被金兵围住,根本赶不及过来救驾,看来,今夜,是最后一夜了!
就在此刻,忽然,一声啸声从西北角响起,随着啸声的响起,一朵紫色的烟花直升上空,在半空中散开,紧接着,啸声在东南角,又再次响起,红色的烟火,在半空中嘭的一声散开。
接下来,北面,南面,都有啸声,或高或低,或长或短,秦桧见了,忽然大哭起来,情绪激动万分,连声对我叫道:“陛下,陛下!救兵到了,救兵到了!”
围住我的那四五个金兵,只是一愣,瞬间明白过来,数柄长剑万分默契的一同,朝我脖子上架过来。
长剑未到脖子,却有另一样东西,先到了我的脸上。
黏糊糊的,温热的,鲜血。
一把乌黑的铁枪,此刻贴着我的左肋,钉在了我身后的矮墙上,枪柄兀自颤动,枪柄上的血,正一滴滴的滴落于雪地上。
我抬着头,一瞬间,还不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一个声音,在金兵的背后响起:“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那些金兵的脸上,此刻看着自己胸前正喷涌而出的鲜血,显然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第一个金兵缓缓倒下,他身后的第二个金兵跟着倒下,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等“恕罪”两字响起的时候,在我五米开外的三个金兵,也倒在了地上。
那些金兵胸前的或牛皮甲,或铁锁甲,都穿了一个洞,洞的大小,同我身旁的铁枪枪柄大小一样。
居然是这柄枪,贯穿了金兵的甲胄,然后余劲不止,顶入矮墙之中。
面前的金兵甚至连哀号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地上停止了动弹。金兵倒下去后,我才看到,在离我三十多米开外的地方,一个身披黑色战袍的青年单膝跪在雪地之中。
我缓缓的站起,风一阵接一阵的刮着,天空中的信号烟火,在四处升起,又在空中散开。雪竟陡然砸下,一团接着一团,我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终于等到了!
“平身!”二字还未说出口,就看见有数十支羽箭,朝那青年射过去,“平身”二字生生换成了“小心!”,却风雪太大,我自己都听不见。
只见他头也未回,只纵身一跃,在半空中翻了个转,猿臂一伸,根本看不清是如何的动作,只看见他从半空中落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手臂张开,所有羽箭,尽数收在他的手中,此刻,又从他的手中,凭借指力射出,在他身后放箭的金兵,有几个放箭,便有几个被这羽箭射中,倒地身亡!
初见岳飞
我呆住了,从未想过,这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人!
那青年径自转过身来,背后的金兵,根本不敢再放箭,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我,然后,走过我的身边,看了我一眼。
看见他的目光,我只觉得呼吸一滞。
普通的穿着,身上有些地方有着斑斑血迹,头发微乱,盔甲甚至都有破损的地方。
和我平日所见的那些士兵,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站在这断壁残垣中,却又觉得那么的不同,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他的脸上,溅着点点血迹。眉目锋利刚硬,眼中所发出的光,沉稳,却又绚烂无比。
他走到我面前,然后拱手行礼,低下头,说道:“请陛下略让一让!”
我如同着了魔咒一般,不由自主的让开,顺带将秦桧也拉开。
他伸出手,五指握住铁枪的枪身,手臂一抖,身后的矮墙咕咕噜噜的倒塌,乌黑的枪立在他的身侧,枪头的红缨,被血染得猩红。
金兵开始慢慢朝这边聚集,越来越多,冰雪刺入肺部,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侧过头,单膝跪地,一手持着银枪,道:“请陛下在此不要乱走!”
我完全信赖的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从他的嘴里,吐出两个字:“岳飞!”
竟真的是他!岳飞这两个字,从今之后,不再是历史书上散发着霉味的文字,不再是故事中的传奇人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物!
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呆呆的看着他,想了许久,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是皇帝,现在,应该做点皇帝该做的事情,说些皇帝该说的话。
然而还未等我开口,一旁的秦桧忽然问道:“你在军中,任何职?”
“承信郎”
“带了多少人来救驾?”
“一十三人”
“岳飞!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最低武职的承信郎,仅有一十三人,居然让陛下站在此处不要躲避,万一陛下被金人所伤,就是你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岳飞,也抵不了……”
我冷冷的看着秦桧,在我的目光逼视下,他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若不是看他刚刚有心护主,我即刻就会将他斩杀!
这句话应该倒过来说,一百个赵桓,一千个赵桓,一万个赵桓,也抵不了一个岳飞!
懦弱无能的亡国之君,怎配和天下第一大英雄相提并论?
岳飞立起身子,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他的目光坚定自信,充满光芒,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承信郎,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度和豪气,已经超越了在场的每个人!
他依旧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请陛下在此,不要乱走!”
说毕,便提着枪,转身而去,走出几步,忽然停住,背对着我,说道:“虽然只有一十三人,但一定可以护得陛下周全!”
我毫无怀疑,站在倒下所形成的石堆上,极目远眺。
只见岳飞朝着迎面而来的金兵飞奔而去,长枪一出,就将领头的一名起兵,挑下马来。身形却毫不凝滞,足见在地下一点,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半圆,长枪乘势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将一米内的金兵尽数隔开,然后双腿张开,稳稳的落在战马之上。
双腿一夹,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持着长枪,朝着不远处正在相斗的数十人奔去。
还未奔到跟前,长枪就已脱手,犹如一条长龙飞出,从金兵的后背刺入,前胸飞出,余劲不止,仍旧超前飞去。长枪飞的快,他的身影更快,一伸手,后发先至,右手握住枪柄,枪头一转,头也不回,就将身后赶来的一名金兵,喉头刺穿,倒于地下。
还未等那金兵落地,他就从马背上跃起,几个起落之间,就又是数名金兵倒下。
那一队宋军的情绪大振,齐声叫好,金兵胆裂,敌我形势立刻扭转。
还未等我一个好字叫出来,他就纵马跳向别处,正是两三个宋兵,苦苦支撑着几十个金兵的攻击。
岳飞相距那些金兵,尚有几十米距离,我正要担心,却看见他在马背上往后一仰,一只手持枪,一只手持弓箭,用脚配合着左手拉开弓箭,一发三株,即刻就有三个金兵或捂着脖子,或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
那跟着冲出数十米,他右手手腕一转,将那柄铁枪,用牙齿紧紧咬住,双手双脚配合,各拉一弓,这次是五株连发,双手一出,十名金兵倒地。
顷刻间,马已经奔到跟前,他一跃下马,长枪横刺出去,一枪刺透三名金兵的甲胄,身后又有两名金兵偷袭,竟未回头,乘势一滚,拾起地上民居掉落的大石块,手臂一震,石块飞出,两名偷袭的金兵,即刻脑浆迸裂。
转眼间,已经到了那两三个宋兵的跟前,隔得远,根本听不见那两三个人的欢呼声,只能瞧见他们脸上兴奋崇敬的神色,跟在岳飞身后,随他一路杀出。
或东或西,或射箭,或舞枪,脚步丝毫不滞,有时骑马,有时疾奔,铁枪到处,必有数名金兵倒地受伤或身亡,只短短十多分钟的功夫,已经有将近上百人死在他手中,真正的所向披靡,无人能够挡得了他一招一式。
他每杀得数十名金兵,我方便有数人缓出手来,转而去相助其它宋军,原本是必死一战,敌众我寡,现在反而渐渐的,看出希望,形势渐渐扭转。
在我周围的宋军,渐渐的占了上风,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身影,深黑色的战袍,在一片白雪茫茫之中,犹如窜动的飞龙一般,耀眼夺目。刚开始金兵开竭力抵抗,到了后来,远远的看到他的影子,便已逃散。
到了后来;金兵只远远的看见他的影子;就已逃散。
原本阴霾暗淡的风雪之夜;城破人亡的凋零时刻;有了他的出现;变得璀璨夺目起来。
我忍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看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火炮点燃。白色的亮光直冲上九宵,然后在空中散裂出五色的烟花。
烟花随着白雪一齐飘落,散尽在这断壁颓垣。
雄气堂堂贯斗牛
我朝他走去,站在他的面前,他单膝跪在雪地中,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拿着铁枪,道:“事出紧急,请陛下将禁卫军借臣一用!”
我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印信——皇帝行宝的印章。
印章被金色的锦缎包裹着,顶上用红色丝线系住。
扯开丝线,路出碧绿圆润的玉玺,以及玉玺上,那在夜空中发出柔和光芒的宝珠。
将玉玺递到他的手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