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紧了一紧,我想起他说过不准我再抱他,便放开他,与他并肩坐着,盯着他的眼,认真的说道:“朕从未当你是佞幸之辈,更未想过要……要将你……”
说道一半,我觉得下面的话难以启齿,便停了停。
过了会儿,才又开口道:“朕知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胸怀天下。气度,心胸,人品,才智,武艺,不论哪一样,朕都十分佩服,更万分仰慕。朕那日,那日其实并非你想的那样不堪……”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道:“臣知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我心中大快,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他却看着房中那忽明忽灭的香炉,忽然问道:陛下是想让臣亲自去捉拿叛党,还是派别人前去?
我靠在他的肩头,见他并不躲避,便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
朕只相信你,朕希望你亲自前去!
他浑身一震,许久不出声,任由我将他的手,慢慢的展开,又将十指交缠合上。
那臣捉了太上皇和康王之后,是去河北,还是陛下另有安排?
我放开他的手,身子往下缩了缩,拿脑袋枕着他的腿,闭上眼,喃喃道:朕要是说出真心话,恐怕你会生气!朕只想让你陪在身边,哪里都不去。
偷偷睁开眼看他,他脸上却未见怒容,还对我露出了一个笑。
只是那笑容中,有些许苦涩。
随即伸出手,将我打落在胸前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他的手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心神不宁。
别说是挨打,即便是杀了我吧,也难以让我不起念头。
伸出手,揽住他的腰。
腰紧致,挺拔。
见他并未拉开我的手,更未推开我。
便又得寸进尺了些,靠在他的胸上,贪婪的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喃喃道:朕知道,你不愿做这件事,只是朕实在是找不到别人来做。朕答应你,做完这件事后,你爱做什么,朕便允你做什么,绝不再勉强!
他动也未动,只低低的,如同叹息般声音,用着我也难以听明白的情绪,缓缓的道,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过,更是前所未有的,对于我的得寸进尺不做拒绝。
我在他怀中,心驰神荡,犹如身处梦境一般。
带着刚刚将我惊醒的噩梦的余悸,我痴痴的看着他,喃喃道:我害怕,害怕你就这么没了……
他嗯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背,眼中有些绝望:我也害怕……
我不解的看着他,问道:鹏举你还有害怕的东西么?朕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在我背上的手,紧了一紧,停住,然后面前的人,正色问道:陛下,臣的妻子刘月娥可还好?
我愣了愣,随即一阵失落铺天盖地的卷来。
坐直了身子,风过堂,有些冷。
咬了唇,过了片刻,抬头朝他笑道:好!当然好!朕此次来之前,还特意去看过她,她很挂念你,盼望你早日得胜归去!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又问道:陛下,那臣的大儿子,岳云是否平安?
赴死
我有些心虚,不敢答话,过了一会,才道:恩,他也长得很壮实,武艺也好。
他含混的应了一声,看着我,过了很长时间,对着我露出一个笑容。
我见那个笑容中,有些难以琢磨的深意,心中有些心惊,问道:“鹏举,你怎么了?”
他的视线,看向远方,紧紧的抿着唇。
就算不看他的脸,他的眼,亦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悲凉。
我在他身旁,觉得慌乱无比,拉着他,问道:“鹏举,你在担心些什么?”
他摇摇头,看着我,低声道:“不早了,陛下快些睡吧!”
见他准备起身,我忙拉住他,想让让他留下,却有怕被他轻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却异常懂得人的心思,柔声问道:“陛下可是想让臣留在一旁?”
我低声嗯了一下,往里面让了让,对他道:“坐朕身边吧!”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坐下。
我憋了许久的手,终于伸出,环住他的腰。
他浑身一震,却未曾扯开我的手,更不曾勃然变色,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很想知道,如果放在他腰上的手,稍稍往下滑一滑,他会不会也是如同现在这样,让我为所欲为。
但始终记得那日的事情,不敢过于逾越。
只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全然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爱卿,你觉得李纲如何?将来你不统兵了,让他来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道,李纲虽智勇双全,可终究是文官,若是指挥打仗,恐怕还是韩世忠要强些。
我在他身边,笑了一笑,道,那自然是天下平定后的事情了,还打仗做什么?
他嗯了一声,低头看我,陛下说怎么好,那就怎么好罢!
鹏举,你喜欢杭州么?
他摇头,臣从未去过。
我舒服的伸了个腰,叹息道,杭州十里荷花,莲叶飘香,西湖歌舞,更是人间美景。将来你同我一齐前去观赏,可好?
他亦点头,如果有那么一天,那就依陛下所说。
爱卿,朕前些日子,看到一个故事,三国的朱桓,在一次出征前,危险异常,他对孙权说,臣若能在出征前,摸一摸陛下的胡子,死而无憾。爱卿,你这次去追击朕的父亲,兄弟,可有什么心愿?
他闭上了眼。
隔了半晌,叹了一口气,看着我道,臣短短数年,从一介布衣,到位极人臣,臣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臣不敢妄言。
我往上挪了挪,将他的脸扳过来,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朕是认真的!朕只想让你开心,让你高兴……”
他将我的手,缓缓的扯下,最后,用着微微颤抖的手,握住我的:“若陛下怜臣勤勉,还请陛下好好对待我的母亲,儿子!他们一个上了年纪,一个嗷嗷待哺……”
我用力的点头,信誓旦旦:一定,朕向来说道做到!不但你的母亲,儿子,就连你的妻子,小妾,只要是你喜欢的,朕就好好的对待他们!
他的喉头抖动了下,看起来,他似乎无比感动的样子。
那我也要趁他感动,讨要些好处。
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朕刚刚答应了你这许多心愿,朕也有一个心愿,爱卿能否帮朕达成?
他抬眼,看着窗外,陛下有事,尽管吩咐,臣一定照做!
我带着满足的笑容,窝在他的怀中,喃喃道,等爱卿回来,朕就告诉你!到时候,不论那心愿有多难,爱卿你答应了朕,可不许反悔!
渐渐的,睡意袭来,迷迷糊糊之中,只听他低低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但愿君无戏言,陛下说道做到!
我在梦中点头,胡乱挥了挥手,嘟嘟囔囔,那自然,朕答应了,就会做到!
惚之间,一个醒来,睁开眼,看见他依旧坐在我的床头,靠着床柱,微闭着眼睛,亦睡了过去。我悄悄的直起身子,借着月光,贪婪的将他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脸,比我上次见他,消减了不少,轮廓更加分明,仿若月色下的雕像一般。威武,刚毅,只是微蹙的眉头,让人心疼无比。
这样的人,他的妻子,怎么舍得,离他而去?
若是换成了我,打死也不会走。
就像我现在,就算被他一脚踢飞,也要拼命在他那铺满 银色月光的面庞上,轻轻印上一吻一般。
他无知无觉,我带着一种做贼的甜蜜,重新窝在他身边,闭上眼。
在这一刻,我贪心起来,若是他能躺在我身边,轻轻的拿手臂环住我,我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就这样直到永远,该会有多好。
半夜中,猛然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睁开眼,屋中一片黑暗,月早已收了光华,床帐也已放下,身边的人,已经没了影子,只剩下盔甲残留的冰凉,萦绕在指尖。
叹了口气,重新躺下,眨了两下眼睛,一股不安系上心头,冲出屋外,房外有侍卫看守,我急道:“岳飞呢?”
侍卫毕竟比不得宫中的公公,抬起头,颇为讶异的看了我一眼,茫然道:“大概,大概在房里歇息了吧!”
我想也不想,问道:“他的房间在何处?”
侍卫指着一旁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抬脚走进去,推开门,银色的月光漏进来,床上空无一人。
命跟进来的侍卫点燃蜡烛,四处看去。
他的房间,颇为空旷,陈设全无,仅有几套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在床边。
正面是一张桌子,将烛台放在桌子上,坐下,随手抽开抽屉,看见一个绣着兰草的锦袋。
让侍卫出去,忍不住将那个袋子打开,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珍视。
朝里面看去,猛然愣住了,竟是我送给他的那面护心镜。
我还以为,他如同丢垃圾一般,早就丢掉了。
再看,抽屉里是整整齐齐的,我给他写的信。
我给他写信的时候,用的是澄心堂的上好的黄宣,此刻拿在手中的这些信,却有些破旧,想必是常常翻阅的缘故。
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味道,他终究,还是将我放在心上了的吧。
一封封的看着,想起我给他写信时的种种心情,却冷不丁,看见了另一封颇为刺眼的白纸。
是韩世忠写来的,开头无非都是一些寒暄问候,却在信的末尾,写了这么一句话。
近来才知,帐下一小吏之妻,是将军之发妻,敢问将军准备如何处置?
心中猛然一紧,他知道了?看来信日期,正是我到这里前不久。
竟没想到,韩世忠居然能碰到已经改嫁的岳飞的前妻。
那么,他今晚问我,他的妻子是否安好,而我回答他那些话,他也知道,我根本就是在扯淡了?而他也知道,他的大儿子岳云,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