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买了赵素宁身边的一个婆子。那婆子是赵大太太放在赵素宁身边伺候她的,虽然不比心腹丫鬟一直跟着,但是赵素宁出去无论办什么事,这个婆子都奉了赵大太太的命,一直跟着赵素宁。
也是从这个婆子那里,赵素英知道了赵素宁的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比如说,大家都认为李大小姐是板上钉钉的沈大总统填房,赵素宁偏偏去花了两百俩银子去买李大小姐输。还有,赵素宁曾经警告过广福楼的掌柜,让他们不要打上官铭的主意,否则小心他们生意不保。结果现在广福楼果然因为上官铭,被上官家挤得已经倒闭了。也是那一天,赵素宁提醒顾远东,让他年前不要出门,否则会有血光之灾。也就不到十天的功夫,顾远东果然就在江南受了伤
就目前看来,赵素宁说了三件事,已经应验了两件。若是李大小姐真的做不成沈大总统的填房,那就是三件事都应验了
而且赵素宁也说过,她是“再世为人”,不比从前
这种话说出来,一般人都会认为她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可是单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并不能解释她为什么能够未卜先知,像是能够预见到未来发生的事情一样。
如果从另一种角度去想,是不是可以从字面上理解,她确实是“再世为人”了。也就是说,她真的是再世为人,因为已经活过一世,所以她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
赵素英平时无事的时候,很喜爱看书,特别是那些志怪笔记话本小说。她记得以前看过一则笔记故事,说是有一个女子死而复生,回到了小时候,跟她的爹娘一起生活长大,帮助族人避开战祸,而且和前世因咀晤分开的恋人重新相恋,最后结为夫妻,白头偕老。
这样的故事有很多,赵素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故事,是不是其实是真有其事。
如今赵素宁的事情出来,赵素英越想越觉得蹊跷。
赵素英坐在窗前的书桌后想了很久也不言语。
那婆子等在赵素英身后,见她再也不说话,有些着急,看看时辰不早了,只好结结巴巴地问道:“二小姐……二小姐,天,天不早了,奴婢得回去大小姐那里去了。”
赵素英回过神,眼望着窗外淡紫色的暮霭,咬牙下了决心,回过头来,对那婆子道:“王妈妈,我有件事要托付你去做。如果成了,我马上给你家小孙子脱籍。”
那婆子本是赵家大太太带来的陪房,本是世代为奴。可是她家小孙子,聪明伶俐,如今给赵家的孙少爷做伴读,很得塾师夸奖。王妈妈家里人知道了,也存了一段心事,一直想脱籍,让这个小孙子以后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可惜赵家的几个主子都不置可否,不想放他们一家脱籍。只有赵二小姐知道了,许诺王妈妈,她有办法帮她的小孙子脱籍,条件是让她监视大小姐赵素宁,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报给二小姐知晓。
王妈妈自己年纪大了,也不再做脱籍的指望。留在赵家,还能让赵家给她养老。可是她的小孙子不同,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若是能让小孙子脱籍,他们一家也能有个指望。又见二小姐只是让她监视大小姐,并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一口应了下来。
现在听二小姐终于说出了要马上给她的小孙子脱籍,王妈妈精神一振,道:“二小姐请吩咐。”
赵素英站起身,从自己的箱笼里拿了一个紫檀木匣子出来,放到王妈妈面前,道:“这是一千两银子,我所有的私房积蓄都在这里。你拿去,去东阳城里买两所宅院。”
王妈妈吃了一惊,看着那紫檀木匣子道:“二小姐,我们赵家在东阳城里有好几所别院,二小姐为何还要买?”
赵素英笑了一笑,道:“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那么多话。”
王妈妈紧紧地闭了嘴。
赵素英就又道:“你把银票拿过去,以你小孙子的名义,买两所宅院。一所,在南城的小花枝巷,一所,在东街的青城里。宅院不用大,二进就可以了。”说着,将紫檀木匣子递到王妈妈手里,“二进宅院,在东阳城最好的地段也不到五百两银子。你买了房子,剩下的银子,就都归你了。”
王妈妈没想到这样的巧宗儿居然落到自己头上,又惊又喜,连忙又问道:“二小姐,东街的青城里,也算是上好的地段,在那里买宅院不奇怪。可是那南城的小花枝巷,可是,可是,大名鼎鼎烟花之地,跟长三堂子齐名啊”
赵素英似笑非笑地看向窗外的夜色,道:“要的就是烟花之地。”说着,又收了笑容,淡淡地道:“我明天给你把你家小孙子的卖身契拿过来,让人派人去衙门给他销籍。这样就可以用他的名义买宅院了。”
彼时整个新朝,奴籍之人都是不能拥有自己的房产的。就算主子赏了房产,也只有居住权,并没有拥有权。
王妈妈听说明日自己的小孙子就能脱籍了,自然喜从天降,赶紧给赵素英磕了头,袖了紫檀木匣子下去了。
赵素英看着王妈**背影,暗忖道,等沈大总统的填房尘埃落定的时候,就是赵素宁再次“离家出走”的时候。
……
顾家的红砖小楼里,此时也到了晚饭时分。
齐意欣在这里休养了十数日,背上的伤口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比不得之前没有受伤的时候。
顾远东见齐意欣大好了,也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一边派人收拾东西,一边给顾平发了电报,让他开了汽车来接。
自从十几天前看见了宋大夫的雪佛莱轿车,顾远东就立时给顾平拍了电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去外洋订几辆汽车回来。
因从顾家的军事码头到东阳城的路,本来都是黄土路。为了怕颠簸,让重伤初愈的齐意欣难受,顾远东又命顾平派了一个营的工兵过来修路。将从东阳城到军事码头处的黄土路,学外洋修成了水泥路,方便汽车行走。——这条路后来被命名为“一心路”。
齐意欣还不知道外面在修路。她虽大好了,不过顾远东不许她离开小楼太远。如果出去,一定要有顾远东陪着才行,所以去得最多的,就是去后山近处打打猎,抓几只野兔和山鸡回来换换口味。
晚上坐到桌旁的时候,齐意欣看见蒙顶亲自做了油焖虾,薄荷叶烤兔丁,坛子肉,还有一大盘青椒烩山鸡肉,底下摆着手擀的面条,看着像她前世吃过的大盘鸡,不过是家鸡换了野鸡,很是高兴,夸蒙顶道:“你的手越发巧了。这菜我不过提过一次,你就能做了出来,我以后离了你可怎么活啊?”
顾远东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脱着手套,一边问道:“说谁呢?离了谁你活不了了?”
蒙顶杀鸡抹脖子似地给齐意欣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齐意欣对蒙顶眨眨眼睛,对顾远东笑道:“当然是蒙顶了。还能有谁?”
顾远东坐到齐意欣身边,伸手给她舀了一碗汤,淡淡地道:“她横竖是要跟着你的,你担心什么?”
在这里不同于在东阳城。
齐意欣和顾远东在里屋吃饭,丫鬟婆子在外屋吃饭。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主子吃完了,丫鬟婆子才能吃。
蒙顶和眉尖带着丫鬟婆子去了外屋。
顾远东将油焖虾端过来,一只只地给齐意欣扒好了,放在她碗里。
齐意欣笑着道:“别给我扒了,我吃不了这么多。”知道顾远东不怎么吃海味,吃了胃就不舒服。
顾远东不以为意,道:“你先吃吧。吃剩下的散给下人们吃就是了。”
齐意欣点头,拿勺子给顾远东舀了一勺他最爱吃的坛子肉放到他碗里。
顾远东也舀了一勺让齐意欣吃。
齐意欣看着自己面前堆得高高的小碗,苦笑着道:“我又该剩下了。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顾远东笑道:“吃不完,我来吃。”
这十几天来,齐意欣的剩饭,顾远东也不知吃了多少。
齐意欣偏头微微地笑,道:“不用了。别在这里吃习惯了,以后回去可就改不了了。”
这里的男人是不兴吃女人吃过的剩饭的。
顾远东笑了笑,没有说话,自己大口扒饭吃,又将那盘青椒烩山鸡肉吃得干干净净。
齐意欣吃完了饭,端着茶坐在一旁看着顾远东吃,笑着道;“你不是不爱吃辣?”
顾远东唤了人进来收拾桌子,笑道:“以前不爱吃。不过见你吃得怪香的,我也爱吃了。”
蒙顶和眉尖在门口咳嗽两声,进来收拾,又给顾远东和齐意欣倒了茶。
吃完晚饭,外面的天越发黑了。煤气路灯将外面的树枝投射在窗子上,像是一副抽象的画。
齐意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感慨道:“终于要回去了。”
听说齐老太太已经打发去顾家问了好几次,问齐意欣什么时候回去。
眼看十一月快过去,腊月就要到了。
沈大总统娶李大小姐做填房的日子,也越发近了。
顾远东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拥住了齐意欣,低声问道:“你很想回家?”
齐意欣没有说话,伸了胳膊出去,往后一绕,箍住了顾远东的脖子。
顾远东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道:“跟你说件事儿。你别难过。”
齐意欣嗯了一声,静静地等着。
顾远东叹口气,道:“夏大奶奶,举火自残了。”
齐意欣呆立半晌,两只手无意识地揉着顾远东脑后的黑发,直让人痒到心里去。
顾远东苦笑着将齐意欣的胳膊放下来,拢在自己手边,合在他的大掌之内。
齐意欣想起那个总像是一股怨气,看谁都不顺眼的夏大奶奶,就这样去了?——还是举火自残。
“那岂不是尸骨无存了?”齐意欣静静地问道。烧死了,最多也只能有个骨灰坛,将剩下的骨灰捡进去而已。
顾远东点点头,“夏大奶奶放火烧了她自己的住的院子。没料到那天正好大风,熊熊的大火将夏家整个都督府都烧着了。”
“让整个都督府为她陪葬,她倒也是个人物。”齐意欣轻笑一声,“夏大都督呢?应该跑出去了吧?”
顾远东握着齐意欣的手,在屋里来回走动消食,嗤笑一声道:“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