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月月,你看,炜儿不是小嘛!这成天哭的,朕是担心呀,让照儿受委屈了。”
“父皇,照儿不委屈。”朱厚照拉拉我的衣襟,“母后,不要气了,奶娘说,您现在身子弱,更不能气的。弟弟太小,父皇担心是对的,照儿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给父皇、母后添麻烦。”
低下头,眼眶里热热的,一个3岁的孩子如此懂事,懂事到让人心碎。
深秋时,怀恩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已无法陪侍上朝了。御医诊断,说是大限之期不远。他很是担忧,毕竟对怀恩的感情,不是单纯的主仆,而是早已视为长者,视为亲人,有胜于皇室宗亲。
初雪过后,怀恩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来到了坤宁宫。我忙赐座,可他坚决不肯,艰难的跪在地上,对我好一番叮嘱,听说,他之前也是这样对朱祐樘嘱咐的。我连声应着,眼圈红了起来。
重重下磕头,“娘娘,老奴看着皇上长大,成熟,成为治国平天下的一代明君,说句大不敬的话,好生欣慰。如今,将皇上交给娘娘,老奴也能放心去了。”
当天晚上,这位曾甘冒杀头大罪,不顾万氏一族阻挠,向先帝进言,力保太子的忠义之士,这个掌管司礼监多年,位高权重,却从不为己,一心为国荐才纳贤的秉笔太监,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消息传来,他伤心之余,赐祠额曰“显忠”,彰显褒奖。可一时间,少了放心的秉笔太监,如同失去得力助手,左膀右臂。一向沉稳内敛的他也有些疲于应付,时常带着炜儿在文华殿一坐就是一整天。不过,炜儿很争气,一整天非给他弄出无数麻烦才肯罢休:诸如尿他一身,伸出小爪扒拉倒笔架,毛笔墨汁染黑了奏章……可我更佩服的是,他对此竟然毫不介意,笑着捏捏炜儿的脸蛋,换好衣服,让太监收拾好书案,坐回来接着批阅。朝臣们对此,颇有微词,这皇上不是玩物,呃,玩孩丧志吗?我只好掐着腰把孩子抢回来照顾。炜儿不明所以啊,见爹和娘争着抢着抱自己,美得“咯咯”直乐。
有时我真是无语,这小家伙到底像谁?怎么着么皮呢?一点不像照儿听话!
说起照儿,哎,让我纠结。记得不久前的晚上,他来坤宁宫例行请安,正赶上炜儿肚子饿,在他爹怀里嗷嗷大哭。无奈之下,我接过来喂奶,照儿巴巴瞅着,忽然说了一句,“母后,照儿也想喝?”
我傻笑,“照儿长大了,断奶了,可以饱饱吃饭了,怎能再喝奶呢?”
“可是,可是照儿没有喝过母后的奶。”
“呃,”我眼风一飘,“那时母后没有奶水呀!”
朱厚照抿起小嘴,盯着大口大口吮吸的炜儿,咽着口水,满眼的羡慕。
“照儿,你母后累了,你弟弟也需要休息,你早点回宫吧!这天冷路滑的。”
“是,父皇。”朱厚照爬下高高的龙床,规规矩矩的施礼,乖巧的退了出去。
我叹了口气,摸摸怀里的炜儿,心绪烦乱。爹娘都是偏心的,客观的说,我对炜儿是天性使然的母子情深,即使他再淘气再气人;对照儿,怕更多的是由怜生爱吧。
“炜儿睡着了?来,给朕抱抱。”
我把宝宝递了过去,朱祐樘亲了亲,放在身侧的小床上——这是我一再建议下,他找来能工巧匠,特制的小摇床。
转身哈下腰,把正在系好亵衣的我搂在怀里,邪邪地往我耳窝吹着热气,“看炜儿吃得那么香,奶娘的奶都不爱吃了,成天缠着你,让朕好嫉妒,朕也想尝尝了。”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你都想!”
“炜儿都4个月了,加上你生产前那两个月,都大半年了,朕真的好想你。”
“我点点他的肚子,八块腹肌练出来再说!”
“月月不是说,六块腹肌已属难得了吗?”他的呼吸沉重起来。
“八块更难得!”
“哎,朕慢慢练,慢慢练……”翻身把我压倒在身下。任凭我怎么掐,疼得吃呀咧嘴的也不肯放手。我幽幽叹息,算了,把他也憋坏了,不难为他了,八块腹肌啊,我还是自己YY吧……
苏州唐寅
云罢雨歇,我疲惫地靠进他的怀里,掐掐腰上坐月子养出来赘肉,不无担心地低声感慨,胖了好多。他轻笑,“放心,朕不嫌弃你。”
“哼!分明是你把我养肥的,还敢嫌弃我?”
“哎,朕不是说不嫌弃了吗?再说,朕是真心希望你胖点的,怀孕那阵子,除了肚子圆圆滚滚外,身上一点肉没有,朕看着这个心疼呀!”
“哎,”我也叹息一声,方向却截然不同——“妊娠纹好重,好丑!”
“胡说!很美,真的很美。”大手抚摸上我的小腹,索性坐起身仔细端详,“这些曲线,每一条,每一道都与众不同,像有灵性的花纹,妖娆炫丽。分明是大自然最完美的杰作,证明着我们不变的感情,我们爱的结晶。”
“花言巧语!”我嗔了一句,却在心里乐开个花。
他笑下,倒回床上,“君无戏言,朕贵为一国之君,岂会刻意哄骗于你?”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嗤之以鼻,旋即想起萧飞、王啸云和孙彪离京已有月余,便问道:“萧飞他们何时回来?月牙前日还问我来着,你也是的,王啸云他们回沧州府探亲,让萧飞跟去干嘛,人家小夫妻的,不知心疼!”
“哎,人家小夫妻分开一个月你就惦记,朕和你分开半年多了,你都没……哎哟!月月,别掐朕啊,朕哪句话又说错了?”
“岔开话题就是错!”
“他们是兄弟嘛,这回乡自然要一起回了。”
“屁,萧飞是京城人士好不好!
“呃,月月不是说过,要有什么,什么年假带薪的嘛,朕想,萧飞一直忠心耿耿的,就让他也自在几天,出去转转,许是兄弟情深,便同往沧州了,这些朕哪知道!”
“真的?”我将信将疑。
“朕何故骗你?晚了,睡吧,刚折腾那么久,朕也累了。”他连连打着哈欠,转头假寐。
“哟,上年纪了,体力不行了?”我坏坏的说。
“朕老没老,你心里最清楚。好了,早点睡吧,乖。”说着帮我掖了掖被角。
我合上眼睛,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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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文华殿——
朱祐樘眸深似海,握紧了双拳。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感受着文华殿里的空气结成冰晶,大气不敢喘一下。
他清楚的记得眼前这幅惟妙惟肖的叛逆仕女画,正是当日六艺会馆与文鼎书院才艺比拼时,另一个男人技惊四座的杰作。眉头一蹙,想不到时至今日,他还留着此画,存着非分之想,哼,更有人敢将此作呈现给朕,挑战朕的威仪,决不可饶!
本要唤来牟斌,派锦衣卫处理此事,转念一想,牟斌并不知当年种种,此事关乎皇后清誉,更不宜搞得满城风雨,遂传来了王啸云和萧飞。想了想,又加上了孙彪,自皇后离宫受伤后,他便自责不已,终日郁郁寡欢,该给他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了。
“都明白了吗?”
“臣等明白!”
“再将此画交还与他,告诉他,朕念及当年之情,更怀惜才之心,叫他好自为之!至于那个应天府的王侍郎,你们也去查查。”
“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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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大雪一连下了几天,难得天气转晴,听闻宫后苑里梅花盛开,美不胜收,我抱着炜儿去赏玩。
忽见人影闪过,定睛一看,是萧飞他们,忙喊了过来。他们几人一惊,大概没料到大冷天的,我会抱着孩子在宫后苑游赏,怔了一瞬,才过来施礼。
“不必多礼,萧飞呀,有没有给本宫带回沧州土产?”
“呃,呃,娘娘,臣……”
“哎呀,没带就没带啰,瞧你们几个,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怎么,路途不顺?”
“回,回娘娘,尚算顺利,只是,呃,只是大雪封门,臣等延误了回京时间,正要向皇上请罪。”王啸云低头答道。
“哦,那快去吧!”我傻笑,见几人走远,敛去笑容,错觉吗?在躲我,在避我。
文华殿里——
“臣等参见皇上。”
朱祐樘抬起头,吩咐身旁的小太监退下,才让几人平身。
“如何?”
“回皇上,臣已查明,此事系王侍郎贪图富贵,为巴结皇上,不择手段所为,与唐寅无关。臣等已将王侍郎正法,特来领罪!这是在王侍郎家中找到的账本,请皇上明鉴。”
朱祐樘随手翻翻,冷哼一声,“果真是个贪官!”
“皇上圣明!”
“既知朕圣明,缘何不据实相告?王爱卿,你和萧爱卿可不是莽撞之辈。”
“皇上恕罪!”三个人忙跪地叩首。
“你们且先说来,恕与不恕,由朕决定!”
孙彪看看王啸云,又瞅瞅萧飞,把心一横,反正自己在皇上也是大老粗一个,不若由他开口。“皇上呀,臣等贸然行事,斩杀朝廷命官,却是意气用事,但臣等无悔!”
“哦?”
“皇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萧飞哽咽。
“说下去。”
“是。皇上,那唐寅,唐寅一家皆被那个王侍郎所害!臣等到时,唐家还是白幡孝服,惨不忍睹!”
“竟有此事?”
“回皇上,臣等多方调查得知,王侍郎觊觎唐寅才华已久,仗势欺人,屡次登门索要字画。后因所献字画未能博得龙颜大悦,遂报复唐家。先是几次三番雇佣苏州地痞,阻碍唐家生意,后,后造谣生事,说唐寅之妻徐氏,乃是当年的苏州花魁玉凝姑娘。此谣言一出,便有登徒子不知所谓,屡屡上门骚扰。可怜徐氏有孕在身,怎经得起如此重伤?郁结之余,早产下一男婴,可,可母体虚弱,产后热盛,未几,便香消玉殒了;那婴儿,那婴儿先天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