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朱这才警觉,心中大呼:不对。于是头也不敢抬,她慌乱地推动木轮椅往后退,奈何怎地退都不动。
头顶的声音再度传来:“小姐莫再用力,这小道路面崎岖,一个不留神就容易翻倒,若是再伤着脚就不妙了。”
无奈松手、抬头,撞上那近在身前的男子的眼。只见秦珂笑得温润无害,却让孟朱脸颊一热——两人距离着实近了些!
秦珂这般解释:看小姐似乎对我衣衫上的画作感兴趣,因而在下挪近些,好叫小姐看的更真切。
听完,孟朱的脸更热了,心里头就跟有三四只小动物竞相跳跃一般,上上下下,错乱得很。
她方才仔细、凝神注视的位置……可不正是秦珂龙根之所在吗!
苍天,当她认真研究墨竹翠鸟如何栩栩如生之时,她竟也同时在研究……怎一个羞字了得!
急于破解尴尬境地的孟朱这才记起来绿腰不知去了哪里?因而压下狂烈的情绪,佯装镇定,道:“绿腰不知哪去了,秦公子,要劳烦你替孟朱去寻人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只见秦珂身体一闪,先前被他挡住的禅房就出现在孟朱面前,一同出现的还有绿腰。此刻绿腰正和小道童聊得欢乐,小丫鬟的素净之中带些桃红的装束与那道童的蓝灰道服甚是和谐,这么远远看过去,两人好似入了画,那画质朴却温馨,画中之人更是难得的登对。
孟朱蓦然惊觉自己这三十一年春秋不是虚长的,果然,瞧见男男女女就想将他们凑成对早日扔进洞房去——此乃妇人之恶趣也!
秦珂在一旁瞧着也欢乐,今儿过来本就是瞒着其他人的,会在这里遇到孟朱更是意料之外。不过山阳道人有一句说的对:莫要重蹈覆辙。
既然放不开,那就紧紧抓住。
孟朱与秦二公子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就不再继续,一来她急于找山阳道人;二来,秦二公子留在孟府太过惹眼了。她端起笑容,斟酌着语句提醒二公子“身子弱”,不该在外逗留。
绿腰跟那小道童问清了山阳道人何时得空,当然还闲聊了两句,只因小道童一脸高深地说绿腰身边围绕着一股子仙气,是福寿绵长的好征兆。此等好话叫谁听来都是满心欢喜的,可绿腰却只笑笑:尽说些瞎话,我就是一丫鬟,哪来的仙气一说。
和小道童胡扯了一番,绿腰赶紧回去寻小姐,却见到小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绿腰推着她去禅房,边推边笑:“小姐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孟朱被这问话拉了来回,她目光朝四周扫了一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秦二公子走了吗?”
绿腰道:“恩,方才公子进去与山阳道人话了别便离开了,说来二公子还真是有心,临走前还嘱咐奴婢要好好照顾小姐,说是半月后再会。可奴婢不明白,半月后是什么日子?难不成半月后秦府来提亲?二公子也会随同?”
孟朱左眼一跳一跳的,方才秦珂离开的时候也跟她说了一句话。这话配上他与绿腰说的,当真是叫人心惊肉跳啊——秦珂他莫不是……
孟朱忙取了帕子掩住口鼻,真担心自己一口笑喷出来。
在进禅房之前,她还缓了老大一口气。直到心里头稍稍安定些了,才吩咐绿腰留在外头,只身一人入内。
话说这山阳道人与孟府的因缘真可谓是来如骤雨、去如疾风。当初他在街上坑蒙拐骗,钩得孟老爷,说了一番溜须拍马的话,哄得孟老爷心花怒放,竟从街上请了他回府小住,住了不过两三日,他又忽然告辞。就在他消失后不久,孟老爷竟然果真升了迁。因此阖府上下对他莫不敬佩。
孟朱当年又何尝不是被他那装神弄鬼的模样骗过去,在进入秦府的第五年听说他又来孟府小住,因而眼巴巴地回家省亲,还花了五两银子换回他那句唬人的话。
怪这厮嘴皮子抹了蜜,净捡好的说,用来糊弄痴男怨女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孟朱唇边化一抹笑意:怕是有不少人相信这厮能窥破天机吧,若是他亲口说我与秦府命数相克,秦珏娶了我便会家破人亡、横死街头云云,可不知秦府众人会作何反应?
禅房坐堂正对门的墙上并排挂着三清像,自左到右分别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而此刻三幅画像之前,一着道袍、云履的道人手持拂尘念念有词,左不离一个道字。
听闻有人进来,他稍稍顿了一下:“孟小姐不妨走动走动,轮椅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人罢。”
孟朱心中不齿:这厮又开始故弄玄虚了。
面上恭敬,浅浅一笑道:“又来劳烦道人了,数年前道人曾替孟朱批命,您可还记得?”
山阳道人幽幽转过身来,白须飘动,眼神似有疑惑:“还望小姐谅解,老夫年事已高,数年前的事怕是不记得了。”说着还摇两下头,表示他确然记不得了。
孟朱用帕子在眼角虚压了两下,神情委屈的很:“道人竟至于忘记?当日可是您说孟朱与姓秦的命数相克,今时今日,我与秦府大公子有了婚约,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山阳道人差点被喉间一口老痰噎死:这、这……这孟小姐简直胡扯,老夫几时说过这话!
喉头滚动了几下,道人费力将痰咽下,面色虽有些红润却依旧维持镇定:“小姐莫慌,人之命数着实无常无相,许是今日相克明日转而相生,有道是……”噼里啪啦又是一长通艰深难懂的道法。
孟朱面上维持了和善笑容,耐心听道人滔滔不绝地诵读,在道人喘了一口气的间歇,弱弱地接了一句:“多谢道人指点,可否劳烦您再替孟朱算一次,看命数是否有了变化?”
山阳道人双眼微眯,状似为难:“小姐有所不知,老夫批命讲究一个缘分,今日小姐的缘分还未到,老夫实在不得妄断天机。”
想到这坑蒙拐骗的道人不肯入陷阱,孟朱只得把戏做足了,她嘤嘤地发出哭腔:“道人当真不肯替孟朱算一算破解之法吗?便是父亲来求也无用吗?”
道人遗憾万分地点头,转身,心里却道:老夫还等着秦珂这小子乖乖听话,应下老夫的条件,这会儿断断不能因你这女娃子而功亏一篑。镇定、镇定。
可恨这道人果然有些法子,难怪骗得不少人拿他的话当天机,孟老爷就是其中一员。孟朱维持着哭腔,却拿下手帕,朝门外放声一喊:“绿腰,速去主屋寻了老爷来。”
她掩在帕子下面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父亲待这厮如大罗神仙,恨不能将他供奉起来,若是他听了自己编的胡话,必定要来缠着这厮寻找破解之法……到时候不管是程门立雪还是三顾茅庐,势必要他无法安生。
父亲这些年在朝中稳步上升,手段之高超,可比自己厉害千百倍。
孟朱敛了神色,语气哀婉:“孟朱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请父亲大人来一同商议,若真因为孟朱命数克了秦府,孟朱岂不是罪孽深重,父亲也决计无法向秦府交代……”
山阳道人心中气恼:这小丫头,竟然敢拿孟老爷来压自己……她、她……简直是太可恶了!孟老爷此人有能耐,老夫也还得巴结他。当真是被这丫头捉住了痛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人确实很多,高速上的车子也是排着队开的,原本三四小时的车程竟然开了五六小时,害的俺心里慌乱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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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逆命改姻缘(中) 。。。
7、逆命改姻缘(中)
禅房门口,绿腰和小道童两人对视了一眼,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默默相对了良久,小道童终于忍不住了:“你家小姐这是闹哪般?一会要你去找孟老爷,一会又说不必了。”
虽说绿腰也有疑惑,可哪里容得旁人指摘小姐,当下瞪起双眼:“小姐这般定有她的用意,岂是你我能猜到的!”
小道童也来气了,他不过好心替这小丫鬟抱不平,她倒好,不感谢还瞪眼!当下他掐指做出算卦的样子:“若是我能猜出你家小姐的用意当如何?”
绿腰看了一眼,扭过头去。但没过多久又扭过头来,脸上挂着些不乐意:“你倒是说说,说对了……”她顿了一下才道,“我给你做好吃的罢。”
禅房内,孟朱还在等候山阳道人批命,而门外小道童却学着师父平日的腔调,闭眼、掐指,甩手……好像他手里有一把看不见的浮尘。半响,他忽然睁大眼睛,惊恐浮上眼眸:“孟小姐这是要做一件惊人大事啊,若是师父答应了她,可得冒着逆天改命的危险……这、这要不得啊!”
绿腰被他唬了一唬,忙道:“怎会?小姐素来温顺,从来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你可算仔细了?”
小道童咧嘴笑,露出白净的牙齿:“自然是逗你的。”他又嘟嘟囔囔地低语一句,“我又不是师父,连徒弟我口中生疮都能算的出来,真是神也、神也。”
他这话说的也不重,但偏巧,绿腰凑得近,果然听清楚他的话了。绿腰会心一笑,眼波流转:定是他平日胡言乱语太多,上天警示他要留口德,奈何他竟半点未曾领悟。真是辜负了这一身道袍……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相互嘲讽了几句,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绿腰赶紧接过木轮椅,推着小姐出门来。不知是不是绿腰看花了眼,山阳道人此刻的笑容有些牵强,而小姐更是以帕掩面,不胜唏嘘。
待离开禅房有一段距离了,孟朱撤下手帕,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笑容。她慢慢收起笑意,吩咐绿腰:“这几日多留心府里头的传言,特别是关于秦府的消息。”
绿腰应了声是,不敢多问。
话说秦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