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拉着我走起来。被他握着感觉很好,一会儿他手上的温暖就驱走了我手上的寒意,连带驱走了刚才产生的那种对他的抗拒。
泥沼的表面往往很美:绿草像翡翠一样颜色可人,姹紫嫣红的小花织就了一张美丽的地毯。但有几个人能看见那层美丽下的真相呢?很多时候,人就是被泥沼那美丽的外表所吸引,踏上了死亡的泥潭。
绛月是不是泥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次我一见到他,脑袋里所有的抗拒都变成了无力的蚕丝,很难让自己硬气起来。
也许,我本来就是蚕丝,平常别人看到的都只是一个坚硬的茧罢了。只有绛月,有将茧理成丝的本事。
我看看他,他走得没有任何的犹豫,也不怕摔跤,仿佛黑夜本身就是属于他的。在这墨黑的夜晚中,他像一颗掉进砚台里的黑珍珠,周围再黑,也依然藏不住他天身的优雅。跟着他在晚上行走,什么都不用怕。
“在想什么?”他突然问到,将我到处乱飘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后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
他轻声一笑:“呵呵,我猜的。对了,我住在南城外的竹轩,有空你可以来坐坐。”
“然后你又偷偷消失掉?”这该死的话不知怎么地自己就从我嘴里蹦出来了,还带着酸溜溜的口气。我后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我有什么立场说这话呢?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温柔的笑简直要将我淹没:“你生气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他的目光弄得方寸大乱,我低下了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离开之前至少应该跟朋友打个招呼吧?”
他沉默了半响,笑道:“一个地方呆腻了,我就换了一个地方,没想到你也到风城了,真巧。”
“风城也有你感兴趣的事情吗?”我的问题一出口,那种莫名其妙的抗拒又涌上了心头,于是我用力将手从他温暖的手里抽了出来,“这回应该没我的事情了吧?以前的事,我没对别人说过,我什么都没说。”
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忽然,他大跨一步,将头低到与我平行的高度,用眼睛抓住了我的眼神。半天后,他用探究的口气问道:“你在说什么?”他的金眸里水波荡漾,但这种眼神却让我有了一种在游泳池里踩不到底感觉,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赶紧摇头:“没,没什么。”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他看了我半天,吐出几个字:“孟书,你在怕我?”
“没,没有。”我拼命地摇头,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大浆糊。
他直起身子,伸出了双手稳住了我的头,将我低着的头扳了起来。然后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道:“别怕,我是能听你说心里话的绛月,我只是个做琴的。什么事都没有,放心,什么事都没有。没关系,没关系的孟书。”
“嗯,嗯。”我努力睁了睁眼睛,忽然发现现在这个姿势非常地暧昧,急忙向后退,“绛月,你放手,会有人看到的,有人看。”
“你还是在怕我?”他笑道。
我刚想反驳,他忽然用力吻了下来。两人火热的双唇刚一相接,一阵酥麻就传遍了我的全身,让我简直不能呼吸了。我本能地用手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甜蜜,迷惘,慌乱的感觉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唇齿之间洋溢着淡淡的血腥味,鼻子里充斥着他诱人的迷魂香,力气被他的舌头一丝一丝地吸走,我的身体也在他的吻中一寸一寸地软了下去。
这个吻很快就结束了,他突然放开了我,猛地转身向前走去。就好像刚才的吻是一个梦,一个从未发生过的梦。
看着他的背影,委屈气愤迅速代替了刚才的那些心动,再加上以前的一些不满。我终于爆发了,跺脚骂道:“绛月,你个王八蛋。”
“啊?”他好像没料到我会骂他,回过头,一脸惊愕。
“你个大王八蛋。”我气哼哼地补充到。
“呵呵呵呵呵,”他竟然大笑了起来,笑完后他将声音压低,眼神轻佻地说道,“孟书,你比以前活波多了,如果你现在有多余的力气,要不要到我哪里去?”
我又羞又急,将镯子一扳,下巴一抬,故做镇定地说道:“可以试试?”
绛月的嘴角又荡开了迷人地笑容,他将扇子一转:“有意思,有意思,既然佳人不赏脸,那小生只有以后再找机会了。快走吧,你再不回去一会儿你哥哥就要出来找你了。”说完,他又继续走了起来,步履飞快。
我连走带跑地跟在他身后,很是费劲,更不用说腾出空闲来说话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恒舟早已站在院子门口等着我们了。绛月也不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和我说再见,径直走到恒舟身边,头也不偏脚步也不放慢,抛下一句话:“恒舟,我们走。”
恒舟点点头,先将手中的背篓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扑通”一下将身上的司清甩了出去,摔得司清闷哼一声。他绝对是用甩的动作,就好像在甩一包恶心的垃圾。
我心疼地跑过去扶起地上像死猪一样的司清,还好他没事,依然很安静地睡着。
再一抬头,那对主仆已经走得很远了,只留下两个模模糊糊的背影。死绛月,竟然就这样走掉了。这次我算认识他了,他和百里飞墨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魅杀玉离(10)《九珠三曲》雪脂蜂蜜ˇ魅杀玉离(10)ˇ
等他们彻底消失后,我先将司清扶到墙边坐好,然后再敲院门。刚敲了一下,院门猛地被人扯开,对上的是孟凡景铁青的脸。
我刚要开口,丰富的泡沫星子像暴雨一般朝我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带着韭菜味的狂风简直有把我吹成秃头之势:“我还以为你洗衣服洗死了呢,一个女孩家,大半夜的在外边晃,成何体统!成何道理!你的廉耻心呢?你的妇德呢?……”
“姐姐,你回来了?”暴风骤雨中,凡烈高兴地从孟凡景身后钻了出来,“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咦,娘娘腔?”他看到了地上的司清。
孟凡景这才发现地上的人,他的眼睛立刻变成了乒乓球,风暴再一次升级:“你你你你居然带……”
“孟凡景,司清是我和姐姐的朋友,姐姐的救命恩人。”凡烈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下孟凡景猛地将矛头转向了凡烈:“你,对哥哥直呼其名,想找死吗?如此无礼,还不快去看书!”
凡烈很拽地将头一偏,转过身向屋内走去:“哥哥?哥哥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臭小子!”孟凡景冲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又开始研究我,“你还站在门外干什么?还不快滚进来?”
我陪着笑,指了指脚边的司清:“哥哥,那他怎么办?”
孟凡景怔了一下,然后弯腰抓住了司清的腰带将他拎了起来:“怎么办,凉拌!风城最近夜里不太平,万一他死在我家门口会给我惹来一身的麻烦。”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院子。
我呼了一口气,拉长袖子抹了抹满脸的口水,跟在他后面走进了院子。这么容易就过关了,真幸运。
孟凡景走到院子中间,将司清往地上一扔,大声喊道:“孟凡烈,出来!”
“啊?”凡烈拿着本书跑了出来。
“你姐姐揽的事,你来处理。把他扛到你的房间去。”孟凡景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怒气冲冲地回屋去了。
凡烈的脸顿时扭成了茄子,他对司清的看法有了很大改观不假,可要和司清同住一室,这是凡烈无论如何也难以忍受的。看着凡烈那埋怨的眼神,我讨好地对他做了一个狗狗作揖的姿势:“凡烈弟弟,拜托拜托。”
凡烈无可奈何地一嘟嘴,走过来用一只手揽着司清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走了。看着司清那身本来很鲜亮的衣服变成拖把,我略微有些不忍,毕竟洗衣服是很累人的事情。
这么晚了,他们几个肯定也早就吃过了饭。我不想再找骂,把衣服晾好后就溜回了房间。不一会儿,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但是刚才孟凡景的话震得我的耳膜现在还在嗡嗡作响,我可不想去找东西吃碰霉头。喝水吧,喝水减肥又排毒。于是我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水,喝到第四杯的时候,门被人哐哐哐地敲响了。
难道还是逃不了一顿骂?我苦着脸憋着气低着头走过去开门,门刚一打开外,外面冷着脸的孟凡景就就砸下了一句很结实的话:“不吃饭就挺尸,你装委屈给谁看?”
我从他的飞沫中微微抬起头,申辩道:“那个,没饭了。”
孟凡景冷冷一笑:“你个有手有脚的大姑娘,难道还要谁伺候你吃饭么?厨房有米有面,自己做去。”
“哦。”我答应着想从他身边挤过去,他却用手一撑门框,拦住了我的去路。
“听老茶说,你和百里那小子已经同床共枕了?你们的婚事到底是真是假?”他的声音无比阴冷。
一提起这事我就没甚好气:“假的,不过我们有真的婚书。你放心,这样不算太丢孟家的人。”
“休书呢?”
我有点发虚:“我已经将婚书交给百里飞墨了,想必他会去销掉的。”
“我问你休书呢?”孟凡景加重了口气。
“没有。”我自知理亏地低下了头,当初自己对承天的律法不了解,又对百里飞墨过于信任,轻易将婚书交给了飞墨。现在飞墨不肯销毁婚书,我手上也没有休书。也就是说,从承天律法上来讲,我现在仍是百里飞墨的合法妻子。该死的百里飞墨,我将他在心里骂了一千三百遍。
“你知不知道没有休书,你就再也不能找婆家了,嗯?孟书,你怎么蠢到这个地步?……”孟凡景果然狂怒了。
我剥着指甲,乖乖地任他咆哮,谁叫我不占理呢。
“该死的!”孟凡景骂得急了,突然猛地一拳打在门框上。我忙向后退了两步,万一他要发起狂来,可千万不能被他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