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暮趁玉萧抬头之际,也仔细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如温玉,眼似秋水,真是好个风度翩翩的俏儿郎,按下心里微微的醋意,看别人都没有注意自己,对阮清低声说“女帝让我替你暂时调度火健营,让你全力操办你姐姐的后事,你放心。”
阮清再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知道定是他自动要求替下自己的,点点头“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等我日后再谢你吧。”
楚思暮幽幽的说“和我还用这么客气么?”转头看手下都已吊唁完,看向自己,后退一步,对着阮清施礼道“阮大人,请节哀,我们先走一步了。”
楚思暮刚走没多久,宫里也来了人,一个衣着素服的女官带了几个宫奴,抬着几箱赏赐,捧着圣旨进了大门,阮清连忙跪下接旨,只听女官念道“奉天承运,女帝诏曰:今左都监史阮雪为保女皇舍命相护,其忠心勇气可嘉,特追封为忠勇侯,死后特准葬入皇陵,钦此。”
一时满府皆惊,包括阮清,其他前来吊唁的大臣无不面上露出大惊的神情,要知道如月国历来还没有一个大臣享过此枢荣,死后被恩准葬入皇陵的,阮雪可以说是头一个。
阮清惊疑不定,一时不敢上前去接圣旨,“大人,您是说,让我姐姐葬入皇陵么?恐怕不妥吧。”
那女官面上露出一丝淡笑“阮大人,接旨吧,确实是陛下的旨意。”
阮清这才明白,女帝对阮雪的情谊有多深,也许并不比阮雪对她的少,心里更为阮雪的遭遇痛楚起来,“谢陛下隆恩。”跪在地上,接过了圣旨,阮清站起身请女官进府一坐,女官连忙道“阮大人,下官还要回去复旨,以后来日方长。”然后指挥宫奴们将箱子一一打开,阮清一看,全是些古书古画,那女官又交代道“这些都是陛下让你给阮大人带走的东西。”
交代完,女官带着宫奴匆匆离去,阮清让人把东西都抬到了后堂。
阮雪大葬的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女帝一身素衣站在城墙之上,面色忧伤,盯着长长的出殡队伍,久久无言,也许此刻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再想些什么,可她面上无人看见的眼泪出卖了她最后不加掩饰的感情,金紫衣明白,自己这辈子最爱的那个人走了,也许今后还会有不同的妃君送进宫来,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替代阮雪在她心里的位置,阮雪的死,仿佛带走了她最后的一点情爱,她就这么凄然的望着那茫茫白色队伍中的那口乌色的棺木,看着它渐行渐远。
第59章
自阮雪死后,相府里的气氛一直都笼罩在忧伤里,久久不能平复,若说阮清从前还是一个散漫天真,不拘小节的人,可自从阮雪死后,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般迅速的成熟了起来,做事也开始象阮雪谨慎仔细起来,女帝对阮家可以说真是恩宠备至,又升了阮清的官职,除了火健营的职位外,升了两品,另外还让她在上书房里行走。
女帝对摄政王一家也可以说是法外施恩了,除了金夜舞被毒酒一杯赐了死外,其他家人全削为庶民,判了流放,其中就有昔日的小郡主澜月,阮清一想起她来,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自那夜,她母亲杀了自己大哥,而她刺伤她母亲又生擒了她后……她们就再也不是朋友而是仇人。小笑仙和蝴蝶花因为母亲没有犯什么大错,到没有受什么牵连,看在昔日朋友的份上,想去为澜月送行,两个人一起来找阮清,阮清低下头,好久才淡淡的说“你们去吧,我如今还能见她么?”
蝴蝶花嚷嚷道“怎么说,人家这一去,也是千里迢迢的,说不定一辈子也见不上了,你不去见见么?”
小笑仙到是明白阮清的心情,幽幽的说“你们也是各为其主,罢了,你要是为难,我们两个去好了。”
阮清苦笑着,拱拱手。小笑仙和蝴蝶花无奈的摇摇头,她们也知道再也找不回四人快乐开心的往日了,如今当年最调皮的阮清已是朝中大员,而昔日尊崇的郡主却成了阶下囚。二人不禁感叹世事无常难料
次日清晨,阮清一早就呆呆的坐在花园里,看着火红的石榴树,坐了良久,突然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想起几年前自己和澜月翘课偷偷到青楼里玩和小侯爷打架,那年娶了玉萧,想起几人一起去无想寺看花许愿,那时澜月是怎么说的,要与自己生死与共,又想起自己为了她,打伤富贵坊的老鸨,强抢媚香,最后想起自己出征前,澜月对自己的情谊。眼泪越流越多,原来自己的生命里,有那么多时间都是和她这个朋友在一起度过的,有那么多欢乐都是和她一起分享的,可如今,她就要远离京城,发配到遥远的漠北,难道自己就真的忍心不去送她么?思及此,阮清禁不住心潮澎湃,冲到马厩,骑上马,向郊外奔去。
阮清到时,小笑仙和蝴蝶花正在为澜月举酒送行,澜月虽然身披枷锁,手带镣铐,却面色平静,阮清远远的看见,却止住了马,她不敢也不能上前,她们都能平静的对待她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么?如果不是金夜舞,阮雪不会死,如果不是阮清,金夜舞也不会死,她们身上纠缠了太多的恩怨,如今已经再也解不开了,澜月她们此时也看到了阮清,澜月的眼神果然一愣,却很快面色冰冷,她冲蝴蝶花和小笑仙二人拱拱手,看也不再看阮清,便仰长而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远远的地平线,阮清仍呆滞的停在原地,她明白,自此二人天涯永隔了,那么多年的情谊也早就烟消云散,从此就是陌生人了。
那一晚,阮清喝了很多酒,“三仙醉”里老位置,空了一个座位。
“阮清,你别再喝了。再喝就多了。”蝴蝶花都忍不住劝酒了,她有些求助的看着小笑仙,小笑仙却一脸了然,“让她喝吧,她难受呢。”
蝴蝶花闷闷的坐下,“唉,怎么变成这样了,好好的。”
“你懂什么,还是不要做官好啊。”小笑仙感叹了一句,“我是今生都不要入朝做官的,怕了。”
阮清抬起头,看了一眼她,苦笑道“还是你想的清楚,做官有什么好的?象我,象被层层枷锁锁着,不得自由。”说完,喝了一大口酒,蝴蝶花喃喃“是啊,如果你姐姐在还好,可如今,唉……”
“阮雪去了,阮相身体又不好,偌大的阮家你不出头,谁出头呢?”小笑仙无奈的摇摇头,“可是,阮清,千万别勉强自己,要知道,你不是为别人而活,你是为自己而活。”她也喝了口酒,心里对这个朋友也是万分同情,先失爱姬,后失长姐,人世间最痛的打击也不过如此了。
二人见阮清越喝酒越多,都不再让她喝了,结了帐,二人要将她送回府去,“不要你们送,我自己能走。”阮清猛一摆手,扔下二人,爬上马,飞快的跑了起来。
阮清开始并不喜欢上书房行走的这个差事,因为要每天退朝后再到宫里陪女帝批阅奏折,等到晚上才可以回府。
头一次到御书房见驾的时候,金紫衣看了阮清良久,仿佛要从她的脸上找那个人的影子,好半天,才幽幽的说“真的很象你哥哥,起来吧。”阮清为了这句话,心里蓦的一疼,原来帝王也有着如常人一样的喜怒哀乐,也有着深刻的爱情,只是她们隐藏的更加深而已。
中午,金紫衣要阮清陪她一起用膳,吃到一半的时候,又神情恍惚起来,“雪儿,这是你最爱吃的翠玉白鸽。”金紫衣不让宫奴动手,亲自夹起一块皎白的肉块,刚想递给阮清,却在下一秒,缩回了纤纤玉手,面上是一派的凄楚,放下金箸,良久没有说话,阮清连忙也放下了银箸,拉开椅子跪在地上说“能得陛下如此厚爱,臣兄死而无撼了,可是陛下,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如果老是对逝去的人念念不忘,从而忽略了龙体,这让臣兄怎么走的放心呢?还望陛下以身体为重,以社稷为重。”
金紫衣淡淡的说“起来吧。”她看向桌上玉碗里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袅袅升起的白烟,眼光有些朦胧,“用饭吧。”
阮清慢慢爬起,勉强吃了一个奶酥卷,就放下了筷子,女帝慢慢吃完,漱了口,擦了手,就起身要往书房去。
“陛下。”阮清有些哽咽,金紫衣从早朝退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忙到现在,吃了午饭不休息又要去看奏折,阮清一时激动“陛下,您已经劳累了整整一上午了,还望以龙体为重,稍事休息。”
金紫衣背朝着她,声音清冷的说“你以为朕是因为情伤,所以才以公务麻痹自己么?爱卿,你想错了,朕如今要面对的问题让朕没有时间去想个人的东西,你自己看看吧,这桌上一堆堆的奏折,全是几年来积压难改的问题,如今国库空虚,吏治腐败,你让我怎么不着急呢?正如雪儿所说,朕是要做明帝,而不是要做昏主,你能明白么?”
阮清凝重的说“臣,明白了。”
金紫衣转过头,凌厉的看向她“不,你不明白,你以为朕要你来上书房行走,是看在雪儿的面上么?错,如果不是你之前的表现出色的话,就算是雪儿的妹妹我也不会通融提拔,可是你还是没明白,我要你做什么,你的才华其实不输于雪儿,为什么你就不能做一个辅助明主的贤臣呢?非要一个个学那些避世之人,想着远离朝廷的念头,这样就是对自己好么?就是对百姓好么?”
阮清一时不禁有些汗颜,连忙跪下“陛下教训极事,臣明白了,能为百姓出力而不出,能为国家尽责而不尽,说什么的淡泊名利,其实都是自私而已,因为怕官场争斗,怕出事,怕担大的责任,臣再也不会了。”
金紫衣转过头,语气恢复了平静“那就走吧。”率先向书房走去。
阮清慢慢爬起,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深知女帝虽说不想阮雪,能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这一年的新年伴随着冬天里的一场大雪到来了,踩在咯吱做响的雪地上,阮清的心情很是舒畅,刚从宫里出来,那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