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
……
幕夜中的宫外同样炎热,换过装的我在独孤翎的帮助下离了皇宫。除了那次他们三人杀宇文护的时候,我见过他的飞针,这是我第一次感受他的轻功——原来早已恢复武功的他,竟然是这般深藏不露。他不愧是独孤信的儿子,仅仅凭着这一点,我再次感到了他对宇文护的恨与对宇文邕的忠。为了报仇,为了尽忠,他竟能废弃自己武功,而为了报仇,为了尽忠,他亦能在无比痛苦的尝试中,承受恢复时一切的伤痛。
宇文直在长安的定所是卫剌王府,独孤翎带我去了那里。一路上,因为宇文直的不扰民政策,月色照路的长安显得与平日并无不同。
快到卫剌王府前,我见到了大量的守卫,正要上前,独孤翎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身后传过他的问:“你真的决定了?”
“嗯。”
“一定要小心。”
我相信宇文直,他亦同样相信宇文直,所以我愿意用着我的命,去赌一次。而他愿意用着他的命,帮我一次。
兴兵叛乱,为红颜
害怕,我没有;但紧张,还是有的,对于我的突然出现,卫剌王府前的侍卫立刻拦了住:“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找大司徒大人的。”
“哐————”侍卫的佩刀已划空出鞘,那警觉的眼神直盯着我的身,打量着我——这个月夜而访的医官。
“大司徒大人,岂是你相见就见的?快走!!!——”
“呵——如果你不让我见他,那后悔的一定是你!”
“你!!!”侍卫一步上前,手中佩刀更是半提而起。
“住手!”侍卫侧身望去,而我亦看到了声的主人。那是宇文直府上的家臣夏侯风,我住在卫剌王府的那段日子,与他多有接触。
“文御助?”他反复打量着我,终于道出了我的名。
“我是来找大司徒大人的。”
他蹙了蹙眉,显得颇为惊愕。谁都知道我——文若兰,是宇文邕的女人。而谁亦都认为他——宇文直,正在准备夺位。我的到来究竟是何目的,他自是猜测不出。踌躇之后,他便进屋去禀。
石狮之中,金匾之下,身穿软甲的他,出现在了门槛之前。不知是月的凄凉,还是再见的尴尬,他的面容是那般复杂。四年前,那个阳光开朗的宇文直已不复存在。如今的他,让我难寻笑意。
“你……怎么来了?”
他步到了我的面前,问起了我。
“直,牒云芊洛她很好,孩子也很好。”
我既然知道他攻长安的目的,自然不需再掩饰任何。
“若兰,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你知道吗?”
拉着我双臂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个答案,可是我却无法给他。
“对不起……”
长密的睫垂落相合,那手中的力亦慢慢地消了下去,口中轻轻地吐着几字:“你走吧。”
“直,听我说,不要再继续攻城了。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皇上,都很清楚你为何而来?”
“若兰,这是我和皇兄的事,我不希望你牵扯在内。”
“直,到今天,你还能称他为皇兄,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真的反他。”
“若兰,你还是回去吧。双方交战,生死难卜,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会希望你受到伤害。”
“不,只要你依旧执着,那我也会执着地跟着你。”
“你这是何必呢?”
“皇上答应过我,只要你选的人不是我,他都会答应。”
他望着我,只是望着我,唇边在久久的凝望后,微微弯起,久违的笑,竟是那般苦涩。
“你真的很傻。”
“呵……”
凄然的笑,才出一半,忽而传来几骑马蹄与着一声:
————嗖————
“若兰——”
翎的声,他,角落中的他,尚未离去,白色身影在我的眸前飞过。
“若兰——”
直的声,他,面前的他,不顾一切地将我扑倒在地。
“呃——”
不远处,一个隐痛轻吟淡传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清亮的声:“回宫!”
“大冢宰大人,尉迟将军下令……”
“君令在上,不得伤害大司徒大人,难道你们忘了么?!统统回去!!!不想死的都回去!”
身后,卫剌王府外的侍卫亦冲了上来。
“你们也退回王府!!!——”宇文直起了身,同样下着令。
撤兵长安,往荆州
“若兰,和我回宫!”那个男人,用着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冷箭,冰冷的箭依旧插在他的臂中,那鲜红的血不住而流。
“宪,对不起,我不能。”
“若兰,你知道你和……”他斜眸望着我身旁的那个男人,继续道;“大司徒大人在一起,对皇兄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宪,我的心一直都在皇上身上。无论我在哪里,他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静默中,一抹淡淡的清风拂过宇文宪臂上滴下的血,掠过独孤翎侧脸而望的眸,擦过宇文直落寞孤寂的心……
“直——”宇文宪对他的称呼再次回到了兄弟间的言语,“不要伤害她。”
宇文宪离了,独孤翎走了,而我则依旧留着。
大家的立场不同,大家的身份不同,可在时才风拂过时的那个短暂瞬间,大家又似乎都在为另一个人考虑。
接着的几日中,宇文直的军队并未能够攻破宫门,而所剩的粮草却支撑不了二十天。宇文直想在长安的商户中购买粮食,却发现所有的粮店关了门,而店主人却都莫名地失了踪。愁云在他的眉间朵朵而过,粮草问题已着实困扰着他。同时,另一个问题,似乎也从未离开过他。那晚的冷箭,似乎是朝我而射的。虽然宇文宪让那些偷袭的人以君令为重,不要伤害宇文直。但无论是独孤翎,还是宇文直当时的反应都告诉我,那支箭是朝着我而来的。或许,宇文宪也感觉得到。可这又是谁要将我置于死地呢?我在皇宫住了那么久,可从未受到过伤害,为何一出皇宫,就会有人要下手?是让我死,还是让他们兄弟因我死,而激化矛盾呢?
这一日,一名侍卫来报,说是在离长安约摸二十里的地方,出现大量周兵。战报未过多久,尉迟运竟开了宫门,带着禁军冲了出来。战况的突然变化,牵动了整个战局变化。
宇文直做了一个艰难而痛苦的决定——撤军。为了避免烽火波及百姓,为了避免与二十里外的大军相遇,他选择了撤军。
“若兰,你留在长安。”
“不,我和你一起走。”
“若兰……”
“其实,你也知道,那支箭,或许真的不是朝你而射,难道你觉得我在长安城也很安全么?”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
他想我留在长安,而我则想着在一路上能劝他放弃,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在他的营中,那么他一定是安全的。虽然暗的,有人用箭射我,但若是明的,我想还没人会冒着被宇文邕诛杀的险,而要我的命,要宇文直的命。
离开长安的那刻,我看到他回眸而望的眼神,不舍,心痛,交织缠绕。
“直,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相信我,也便是相信宇文邕,相信我,也便是相信他的哥哥。
他未再回首,只是下令前往荆州。
长安城,离我愈加的遥远,长安城,离他愈加的遥远,略带疲惫的军队,从着宏伟的长安城门朝着荆州之地,加紧撤去。
解散军队,只为兰
军队的前行速度并不是很快,因为天气的炎热与粮草的不足,不少士兵染了病,而我亦没有能够逃脱病痛的侵扰。一路上昏昏沉沉,只觉得意识若有若无,全身忽冷忽热,乏力酸痛。
“她不能再随军了。”
迷糊垂重的双眸透着军中大夫的背影,而耳畔依稀地听着他与宇文直的对话。
“若是放慢行军速度,她是不是……”
“您是知道的,皇上已御驾率军朝着荆州而来,若是我们再放缓,恐怕……”
“你先下去吧,容本王再好好想想。”
一声轻轻叹息后,军医官离了营帐,而我则努力地开着口:“直……直……和皇上……好好谈谈。”
“若兰,你好好休息。”
“既然……他追来了,那……就……谈谈吧。”
“谈?——”
“是,谈……”
“他愿意么?他会么?他会把芊洛还给我么?他……”
“会,一定会!……”发烫的柔荑搭在他的手背上,他黯然而下的眼睑迅速抬了起来。
“若兰,你的手好烫!这样下去,你会……”
“直,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倒霉?上一次……上一次就是你照顾我……这一次,又是你……”
“呵……若兰……是我连累了你。”
“不要……不要这么……”脑中的意识再次涣散,密长的睫不由我控地慢合而上。
我晕了过去,因为病得很重;军停了下来,因为我病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军营中只剩下了我,还有他。
“他,他们呢?”
我无力地问着,透过他俊美的双眸,我看到了自己憔悴苍白的面容。
“大家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爱,我不能如此自私……”
犯上作乱,失败的结果无外乎就是死,宇文直不愿意继而行军,故而解散了军队,也是留人生路,这一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一个病到无法再承受颠簸的女人。
“直……”我撑着身子,唤着他的名字。
“你起来干什么?”
“躺得累。”
“若兰,再坚持会儿,我想皇兄就快到了。”
“我……没事,只要你……和皇上没有事。”
宇文邕的军队来得很快,在午后耀日的铺路下,我听到了大军而至的声,亦听到了营帐被包围的音。
我笑了,因为他来了。
宇文直亦笑了,因为他的心终于可以释怀。
——里面的人快出来!!!——
对于孤立的主帐,周军的将士不敢随意而入,这恐怕也是宇文邕的意思。因为他知道,里面除了宇文直外,还有我——他的女人。万一,双方起了冲突,也许,受伤的那人会是我。
“我带你出去。”
淡淡一笑,他轻轻地将我抱起,垂落的墨发,微展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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