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为什么是热的?
秋上林说,这屋里真冷,我肯定要感冒,说不定还会冻死。
为了她不至于冻死,李长生不得不动手升火——从秋家搬了煤球过来。
她笑嘻嘻的扒拉挑拣他和姥爷的冬衣,不时展开一件衣服在他身上比量来比量去,又嫌弃的放回。一百万以后是多少?李长生不知道,但他觉得,他的忍耐被无限放大,再放大。拉长,又拉长。伸展,继续伸展。
这个奇怪的讨厌的小镇,令人恶心的大院,为什么住了一只赖皮狗,而院里的人好像都很喜欢这只狗?
他觉的,一向黑白分明的世界,突然看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同一件事,调查问卷~~~~
从昨晚到今天,有很多读者都好心的加了群,并且热心的帮我做了问卷
谢谢这些大人,不能一一具名,但我真心的感谢大家。
但是还远远不够~~~非常不够~~~~
希望能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
进群,做问卷,做完问卷可以退群,就酱紫。
群号:52083991
只用三分钟能搞定的事情,影响到我毕业与否~~~
一九八八
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时而有洁白的鸽群排着整齐的队列飞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落在不远的地上,时而抬头时而低头啄食。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时间咋就过得这么慢呢?
初三二班的三好学生将借了五天的复习资料递给秋上林,一边好奇的打量像根木桩般挺直的人,问:
“这又抓的哪儿的壮丁?殷夜遥呢?”
上林笑呵呵:“呸呸呸,什么壮丁。这位是我的新邻居,叫李长生,老家远着呢,四川人,哎,长生哥哥,你四川哪儿人?”
面无表情:“遂宁。”
上林做恍然大悟状:“哦,遂宁啊,遂宁是个好地方,遂宁有……”
翻地图:“遂宁在哪儿?”
三好学生扑哧一笑,打趣儿:“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她翻白眼:“我不知道的多了!”
顺口问:“长生哥哥你几岁啦?”
“十岁。”
秋上林扑哧一笑:“你骗小狗呢!再虚几岁也虚不到十岁吧?我在保卫室看过登记本,你今年八周岁,虚岁也才九岁!”
李长生瞪她,你知道你还问?故意的吧,耍人的吧?
想到她在耍自己,怒火从心而起,眼神逐渐狰狞,三好学生感受到他身体里发出的寒意,连忙结算了钱,跑了。
上林把钱掖进包里,对他的狰狞视若无睹:“长生哥哥,明天咱们去镇上买玻璃,你年纪大力气也大,帮我把玻璃抬回来吧。”
李长生没脾气了。
谁的玻璃?还不是给自己的!
拒绝?拒绝有用吗?
她就是只赖皮狗——不不不,赖皮猫!对,她像极了家里曾经养过的那只猫,每次闯了祸就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人,让人舍不得打她。
你要不是个女娃娃……。。在心里发狠,你要不是个女娃娃,老子揍不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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揍扁与不揍扁的挣扎中,1988年的春节来临了。
过了春节,秋上林六岁,秋下林五岁,殷夜遥十岁,李长生,渡过了他九岁的生日。
十二月二十九,他的生日。
离春节太近,于是反而无人在乎,他有记忆以来,从没人为他过生日。第二天就是除夕,除夕就能吃好喝好,还在乎一天?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早上,李长生吃了生平第一碗长寿面。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中午,李长生看着秋上林忙里忙外忙了一中午头。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在他自己的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温馨异常的家里,他生平第一次,吹了蜡烛,吃到了生日蛋糕。
李长生不明白什么叫感动,他不会感动也不屑于感动,但是好像眼里有什么东西发酸,不受控制,心里有一个地方软软的。当上林和下林还有院里的一群孩子聚在一起荒腔走调的唱起生日快乐歌,他心里软的,好像能滴出水。
秋上林起着哄要他许愿,许完愿要他表演节目,表演完摸了他一脸奶油,李长生摸着黏答答的奶油想,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揍扁她!
看着孩子们笑着,叫着,往嘴里填着,他忽然想到明天是大年三十儿,明天晚上是除夕,除夕是个好日子,好日子不能把女娃娃揍成猪头。
那就后天。
后天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要出门拜年,女娃娃长的真好看,就跟画上的娃娃的似的,胖乎乎、白嫩嫩的,院里其他娃娃都不如女娃娃长的好看。这么好看的女娃娃,不能揍成猪头。
也许大后天……大后天是回娘家的日子……
李长生不知道,如果他告诉秋上林,在他眼里她好像年画上胖乎乎白嫩嫩的傻娃娃,秋上林会把他揍成猪头,无论初一十五!
她在意自己的黄头发,在意面黄肌瘦大眼无神,为此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付出多少努力,吃了多少好东西,才让人夸奖一声长的真精神,看上去就跟洋娃娃似的。
胖乎乎白嫩嫩?你当我是猪啊!
当然,她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笑的像朵花。不对,穿着臃肿笑脸如花,像傻娃娃。
偎到李长生身边,仰着脸笑:“发什么傻,再不吃就被他们抢没了。”
闷声闷气:“不爱吃。”
上林猛的醒悟,后悔:“对了,你不爱吃甜食!”
但也没有办法,谁教蛋糕都是甜的。
她盛了一块,硬送到李长生嘴边:“好歹吃一点,过生日就要吃蛋糕,我让妈特地从城里买回来的!”
他扭过去的头,又扭了回来,张开嘴,含进去,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逐渐蔓延。
看着他别扭的表情上林咯咯直笑:“别怕别怕,不逼你多吃!意思意思而已。”
掰着手指玩:“知道你爱吃辣,明天特地准备了一桌子辣菜,肯定不如你们四川的辣椒,但也好歹应个景。哎,沈爷爷说没说明天回来不回来?”
他摇头,表示不清楚。
上林叹了口气:“你也别担心。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照顾自己。我看他在外面过的还挺开心。”
她嘴里的沈爷爷,是李长生的姥爷。
十天倒有九天见不到人影,唯一能看到的一天,还是回来换衣服拿钱。对外孙采取放羊吃草的战略,坚信他外孙缺爹少娘都活这么大,缺个姥爷更不算什么。
李长生搬进红星家属大院两个星期之后,认识了秋家两姐弟,从此过上被压迫被剥削的生活——但大院里每一个人都说,上林这孩子心善,心地真好。
好什么?
他得陪她出摊,得陪她上街买东西,得帮她收拾房间打扫屋子,得学会烧菜做饭,得负责保卫她的安全,得教秋下林打架,得……。。
就连张红卫都看不惯,嫌女儿小小年纪心机太深,把人利用个彻底。
她还说,孩子在家里吃个饭算什么?陪你解闷儿,你咋不付人工资呢?
秋上林笑嘻嘻的,边指挥他爬到高处扫蜘蛛网,边算账:“你怎么不说我每天陪他吃饭陪他喝水陪他玩耍陪他解闷,他该付给我工资呢?”
张红卫重重的叹气,说:“秋建国,你好歹管管你女儿!”
另一头秋建国在女儿的指挥下挪动沉重的书柜,慈爱的看着宝贝女儿:“闺女呀,还有啥活,尽管说!”
他两口子成日不在家,难得回来一趟,总要让女儿心满意足。
悄悄把上林拉倒一边,问:“手里还有钱不?”
上林点头:“有,我妈上个月给了我不少,买完年货还剩下呢。”
他有点着急,看到李长生仰着头在卖力的清扫墙角,更小声:“我是说长生家,买了吗?”
她点点头:“买了。都买全了。但沈爷爷好像不打算回家过年,我想着让他到咱家来过年。”
秋建国点点头,表示认同。
“孩子不容易,咱能多帮衬的地方就多帮衬。你沈爷爷当年在咱厂,对我也很照顾。”
上林表态:“你放心,我不亏待他。”
唔,我不亏待他,我只虐待他。
大年三十
一九八七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儿,李长生摸黑起床,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寒冽的北风灌进鼻腔里,隔着厚厚的棉衣往人骨头缝里钻。一套拳打下来,浑身汗湿——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冬衣单薄,一套拳打下来,通常是一边热汗一边冷汗,许久都不能暖和,秋上林逼着他换了冬衣,虽然厚厚笨笨让人行动不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暖和许多。
做了最后几个动作,收工压腿,目光飘到隔壁屋。
天色尚早,大院的人都没起身,隔壁屋透出隐隐亮光,却又寂静无声——死娃儿,又看书到半夜忘了关灯!
她爹妈也不知管管!
走到大院墙角,搬了个梯子,拉下电闸,满意的看到唯一的光亮熄灭。大院依旧静悄悄,沉浸在睡梦中。
李长生满意的轻轻笑了笑,晒得黑炭一般的脸色,越发衬出他洁白的牙齿。
摸黑进了屋,也不开灯——电闸都拉下了,开灯也白费。
屋里热乎乎的,暖风扑面而来,他浑身燥热,脱了棉袄搭在火炉旁边的椅子上,寻思一觉睡到下午,棉袄也差不多干了。
钻到被窝里睁着眼想了想,又翻身下床,掀开炉盖,往里添了煤球,闷红的火苗隐在黝黑的煤球下,压抑着蓬勃生机。想了想,又捅了捅,才盖上炉盖。
尽管屋里热的让他直出汗,但他更怕秋上林起床后看到炉子灭了,又要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