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狮子头,蟹肉灌汤饺,九转大肠,油焖大虾,炒青菜,服务员最后端上一盘酸辣土豆丝,张红卫笑笑,和蔼客气的说:“放在我们这位小朋友面前。”
他的母亲笑笑,不客气的接受:“这孩子娇气,挑食,可就爱吃酸辣土豆丝!”
她也附和着:“小孩儿都爱吃,我家那俩孩子也是,给他们一碟土豆丝就能下饭。”
对方自恃城里人,虽然对方开工厂有钱又怎样,还不是得奉承着丈夫和自己、难免就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
话里不自觉的带了优越感:“倒挺好养活的——哪像我家小北,要是单给他吃一碟菜,保证甩脸子给人看!从小他爷爷奶奶惯得!”
张红卫只是和气的笑。
今非昔比,她也不是当日印刷厂里个一月十九块钱的临时女工,见多了世面见多了位高权重的人,对方这种家里有点小权势就以为不得了的人,也不是打过一次交道。
也就现在还有点用吧。
暗忖着,上林分析着省食品公司没几年红火头了,随着商品经济的崛起,从前集中分配式的市场到退出了历史舞台的时刻。她此次过来不仅仅为奶精的购买——要买奶精哪儿没有,用得上找他们?
不过想多搭一条线,为以后早做打算罢了。
没有哪个当父母的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夸奖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例外。但她不能说,非但不能说,还要藏着掖着。
一来上林不喜欢,二来,难道要她告诉对方,你儿子爱不释手的文具都出自我女儿之手?太惊世骇俗!
秋上林从来不喜欢父母拿她和弟弟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来比较去,压根就没可比性嘛!她和弟弟这么聪明,这么能干,难道故意说出去招人嫉恨?
张红卫屡次带她出席酒桌炫耀不成,也就死了这份天下母亲心。
好东西藏在锅里吧!
正寒暄说笑,服务员开了包厢门上菜,有几个人在大堂经理的殷勤引导下正往楼上来,她无意中扫过,愣了一下,门被带上,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
在心里摇摇头,嘲笑自己忙的都出现幻觉了。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省城!
过了一会儿,科长的儿子出去上厕所,刚走没一会儿,突然跑进来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妈妈,妈妈,我不要这身衣服,我要买新的!”
他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给自己长脸,她在外人面前也沉下脸:“胡闹!你张阿姨给你买的衣服多好看,学校的其他小朋友都没有!”
他撒娇乱拱:“不要不要,我要外面那个人穿的!”
张红卫笑笑,站起身牵着他的手:“走,阿姨陪你去看看,看好了我们待会儿去买,好不好?”
他破涕为笑,蹦蹦哒哒的拽着张红卫朝走廊去。孩子的母亲无奈的叹息一声,也起身跟上,科长好奇,边说惯得不像话,也要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衣服让儿子闹腾。
包厢门打开,他指指拐角处一背对他们玩耍的孩子:“就是他!”
那男孩子穿勒合体的水手服,脚上踏了浅蓝色的一双运动鞋,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他闻声回头,两方都怔了。
“妈?”水手服男孩儿一说话,张红卫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下林,你怎么到这里来?”张红卫更纳罕,明天就要开学,他自己怎么跑来的?
纳罕之余薄愠上心,和气的笑脸不见了,皱着眉往前走:“怎么回事?谁带你来的,你爸呢?”
想当然的意以为丈夫有事来省城,带了儿子来玩。
秋建国也太不象话了,这儿毕竟是省城,他就敢放儿子一个人在外面玩,万一给拍花子的领走怎么办!
拐角处的门突然打开,一清脆的声音传来:“下林,别玩了,进来吃点东西!”
话音刚落,抬头看见了张红卫,更楞:“妈?”
张红卫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上林?你也来了?你爸呢?”
包厢门的开了一条缝,她顺势望进去,一圈陌生的大人,却没看到丈夫的影子。
上林嘿嘿笑,心虚:“那啥,真巧啊妈。”
张红卫目光如炬:“别打岔,你爸爸呢?”
竟然敢把俩孩子丢给一群陌生人,看回家怎么收拾他!
上林笑的更灿烂,也更心虚:“我爸没来。”
张红卫眼睛一瞪,几乎立刻发作,幸好记起还有外人在场,这才咽下怒叱,回头对纳闷不已的科长夫妻解释:
“这就是我那对不成气的儿女!”
科长的儿子在母亲怀里,手被母亲牢牢的抓着,眼睛红得都快充血了,直勾勾盯着下林手里的玩具——变形金刚,他认识!
能变成合金车体的大黄蜂,国内目前还没有销售,他们学校有个家里亲戚在美国的,前不久回国探亲给他带了一辆,显摆的什么似的!
既然遇上了,没有分开吃的道理。张红卫有心检查女儿结交的人,上林也觉得下林很久都没和妈好好吃过一顿饭。他毕竟是小孩子,需要母爱,自己对他再多关怀,也比不上亲妈。
至于她自己…。你认为她的母爱还少吗?
这边包厢的人多,饭菜也刚上,都没动筷,她邀请了对方到这边来,科长没有推拒,他认得其中一位客人,广州进出口公司的一位科长,哪怕特意去广州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人,居然来了本省,安之若素的坐在饭店里和六岁的女孩子相谈甚欢!
上林简单介绍了双方认识,科长心里越发打鼓。
怎么回事,就算张红卫,恐怕都不能和这些人搭上线,他们为什么一个个笑得弥勒佛似的,围着张红卫的女儿?
稍有空闲,张红卫不着痕迹的靠近女儿,声动唇不动:“怎回事?”
声音阴森森的。
上林与对面省电视台广告部门的负责人对视,点头微笑,也唇不动:“没什么,在省里给猫猫打个广告。”
没什么?就打个广告?
张红卫气得哟,儿女大了,不服父母管了是吧?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家里商量一声?小兔崽子的生意折腾的可以呀,都折腾的打广告了?
“明天不开学,不上学?”声音更阴森一点。
上林缩缩头,讨好:“我本不想来,华哥特意打电话说介绍广州进出口公司的人给我认识,不来不好!”
好吧,她其实隐瞒了对方专程为见自己而来。
“你弟怎回事?”你四处跑也就罢了,你哪是正常孩子,可你弟跟你不一样,他是我再正常不过的儿子。
“我让他留家里,他不肯,非要来。”我想带他来啊?没断奶的小娃娃一个,我来谈正事的,带着个小娃娃算怎么回事——她完全忽略自己只比秋下林大一岁的事实。
“长生呢?”好歹还有个家里留守的,张红卫欣慰。
“他刚才吃多了点,留在宾馆了。”不经意的说出,顿觉讲漏嘴,上林恨得哟,只恨不能堵住嘴!
果然,张红卫目光能杀人。
宾馆?
三个半大孩子住宾馆?
深深吸口气,压低声音:“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上林嗫嚅,不敢说。
她再能耐,也是她妈的女儿,也要服她的管教。这次没告之家里私自跑到省城,还拐带了两个娃娃,貌似有点过分。
张红卫现在气得肝儿都颤了,桌子底下狠手掐她大腿:“什么时候?”
疼的很,又不敢呼痛,眼里含着泪花,忏悔的看着老妈:“前天。”
她气极反笑:“前天,好,好!”
真好,前天就离家,自己和丈夫还都在呢,他们偷摸的离开,两个大活人居然没一个发现!我们当父母的够呛,你们做儿女的够狠!是不是尼老带着弟弟北京游玩以圈回来我们都发现不了?
有钱真好哇,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不知不觉的到省城三,家里连个风都不透!有钱住宾馆,有钱吃酒店,有钱………叫有钱!
张红卫决定,回家召开家庭会议,先检讨自己的错误,再声讨秋上林胆大包,同时要没收的小金库!
金钱决定上层建筑,没金库,看还敢蹦跶?
恨的同时心惊胆战,上林再聪明毕竟是孩子,在省城逗留三天,万一遇上坏人……。。她不敢想象。
她和秋建国都忙,很久没回家吃饭睡觉,以为上林能照顾好自己和弟弟,结果她就是这样照顾的!
瞄眼儿子,面色红润,衣着整洁,好,我承认你照顾他比我强,但也不能带着他到处跑吧,更何况明天就要开学,你们第一次入学,我还满心期盼,谋划着今天早点赶回去,晚上好好叮嘱一番,结果呢?你们玩的优哉游哉,半点都不紧张!
她们嘀嘀咕咕,科长已经自来熟的与满座客人攀上关系,寒暄来客气去,几杯酒下肚个个红光满面,就差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本来两个孩子在,他们没打算喝酒,但上林多懂事的人哪,一见两桌拼了一桌,立刻吩咐服务员上酒,国宴茅台。服务员好奇的要死,但这是大堂经理嘱咐好生服务的包厢,她再对两个孩子的身份好奇,也不敢问。
广州那位进出口公司的科长和本省科长叫法相同,差距可不止一星半点,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几句话里就把对方和张红卫的身份弄了个水落石出。他也是满头雾水。
他这次专程为了摩卡猫猫而来。
公司要和殷家做一笔大生意,要攀上殷家最新宣布的接班人,他们想尽了办法都不能接近殷夜遥,偶尔听人提起殷夜遥与人合伙在北方注册了个公司,专卖文具,而这公司在许蜜和殷夜遥的关照下发展迅速,他深入了解了一下,觉得这不仅仅是接近殷夜遥的好办法,摩卡猫猫本身也有极大的发展潜质,对外出口文具,看似不值钱的东西,因为在国内人工和材料价廉,到了国外身价百倍,利润空间大,他想说服摩卡猫猫对外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