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南司榭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反抗的都抓起来,贴上封条。”随着说话声,一个刚毅男子走出来,往外面看了一眼,大笑道:“陆小凤你果然到江南了,怎么也没有来找我喝酒。”
“李铭立,原来是你。”
男子挥手让官兵把长枪收起来,陆小凤快步上前,和男子互捶了一拳,皆是大笑。
“月楼姐姐。”东方紧张的神情骤然放松,几步就走到月楼身边,满脸欣喜。
月楼除了眼睛有些红肿,仪态依旧是雍容万千,面对东方的笑脸,她只看了一眼,唇线抿成苛刻的弧度。
“这位就是东方公子,多亏了你这位月楼姐姐的消息,才能找到南开的罪行啊!”李铭立大笑着,蒲扇般的手掌赞赏的拍在东方肩上。
“罪名?什么罪名!月姨……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司榭扶着南开,满是惶惑的问。
南开身上多了几道血色,被南司榭扶着猛烈咳嗽了几声,双眼死死的盯着月楼——他从开始便一直没有移动过视线。
月楼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始终没有回看他一眼。
南开的眼神渐渐黯淡,可就是被那样绝情的姿态对待,他对月楼依然没有怨恨,只是眼角开始泛起自嘲,苦笑着喃喃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
月楼好似没有听见,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站立的姿态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南开眼底已经泛起绝望,好半响后,突然转头看着南司榭,厉声道:“告诉我你一生都会侍月楼为母。”
南司榭心中不详已经更甚,面对父亲的吩咐,他不再追问,只是整了颜色,肃容道:“我一生都会侍月姨为母,绝不敢有半分不敬。”
“好,我儿子。”大笑着拍了南司榭一掌,南开凌厉的视线扫向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最后停留在东方身上。
“东方安倾,这么多年,你利用月楼也该够了!”
众人剧是一震,诧异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东方不敢置信的问。
“你看看你,装什么无辜的小白兔。”南开大笑一声,又猛烈的咳嗽了一阵,陡然厉喝道:“是谁让我遇到月楼,是谁逼得月楼牺牲嫁给我,是谁在十年后以月楼要挟我帮他转银子……”
机簧之声突然想起,几只暗箭奇快无比的射向南开,陆小凤、花满楼、穆云秋齐齐动手,暗箭全被挡下。正在这时,只听一声闷哼,一把短刀插在南开后背上,南司榭怒喝一声,挥掌拍下刺杀的男人。
男人在出来时,是搀扶着南开的,想来是南开最亲近的,谁也没想到在暗箭来袭时,他居然会暗刀伤人。
“南虎,你为了什么!”南司榭全身都在颤抖,家里被查,父亲重伤,母亲反目,这一切本就让他无法接受,到了这个时候,最信任的人居然在背后给了父亲一刀。
南虎躺在地下苦笑一声,只看着南开道:“南虎对不起堂主,先走一步。”
东方就要上前,被西门吹雪紧紧拉住,陆小凤已经掠身过去,掰开南虎的下颚,已经是晚了,“死了。”
李铭立和穆云秋被这一连串事弄得目不暇接,这时总算反应过来,大声吩咐官兵捉拿放暗箭的人。
“到底是谁?”东方喃喃低语。
“月楼姐姐,你去哪里……”
月楼拂袖,轻柔但果断的打掉东方的手,缓缓走到南开身边,居高临下看着捂着胸口,斜躺在地下奄奄一息的人。
“月楼,我南开……没有负你。”南开咬牙说了两句,脸上的黑色已经浓重。
南司榭跪在地下搀着他,焦急道:“刀有毒,爹你有话以后再说。”
把东方交到陆小凤手里,西门吹雪矮身探脉,摇了摇头退下。
“爹。”南司榭的声音已经沙哑,手紧紧握着南开左手。
南开眼睛固执的看着月楼,右手轻抬,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齐齐看着那只在半空的手,直到好像过了很久,那只手终于无力垂下,所有的期待,依旧是一场空。
“那女人好狠心啊!”穆云秋躲在后面抽着冷气嘀咕。
李铭立站在他身边,深有同感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
“爹!”南司榭的哭声在夜色中沉重的响起。
“死了么?”
在一片凄凄中,月楼的声音冰冷,就连周围无关的众人,都忍不住全身发寒,不明白这女人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月姨。”南司榭抬头,眼睛发红,他拳头死死捏紧,强烈克制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没想到月楼能冷漠到这种程度。
“很好,死了。”月楼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东方。
“月楼姐姐?”东方和众人不同,他很了解月楼,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声音有些发颤。
月楼的声音平静缓和,说出的话却让所有的人都意外。
“南开把我这青楼女子娶进门,坐的是正妻之位,八抬大轿抬进门,拜的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月楼姐姐……”东方紧紧抓住月楼的手。
“我没想到这事涉及南开,不过没有关系,事实永远都是事实。”月楼微微一笑,在火光下,很是美丽。
“如果南开活着,我永远会记得他当年乘人之危,可他既然死了,他对我的好我自然不敢忘。”
这种很不讲道理的逻辑,在月楼缓缓说来,居然出乎意料的让所有人有感于心,偌大的门口,几百人围着,居然谁也说不出话来。
“我死后把我和南开葬在一起,同坟不同棺。”
“日后云雾散尽,若他今日所说皆属实,就让我以南夫人的身份,陪伴他长眠地底。”
“若他连死前的话都是假的,就把我挖出来,葬在大哥身边,墓碑上刻名玉玲珑阁月楼。”
这位出身青楼,一身傲骨的女子,何止是对别人狠心,对自己亦是一样的狠辣。转身缓缓的走到南开身边,蹲下身体,纤细的玉指第一次伸出了衣袖,缓缓替南开阖上眼睛。
果然就像她自己说的,南开只要没死,她是一分顾怜也吝啬给予,可南开既然死了,她终归是现出了些温柔心思。
“月姨,不要。”南司榭的怒气早就散了,心慌中,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
“月楼!”东方上前,把女子的手抓得死紧,一字一句道:“你真的忍心再让我背上人命。”
看着女子经历风霜,依旧繁华的容颜,东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也许不相信,我一直记得,你五六岁刚进玉玲珑阁的时候,是瘦瘦小小的,就是贫苦人家生活营养不足的样子……那个时候你挡在我的摇篮前,流的血滴进了我嘴里,味道很不好,但是是我今生第一次体会到的温暖。”
月楼的脸色有些恍然,这么些年都不明白,当年的小孩为什么在那么多姐妹中,会固执的亲近冷漠的自己,原来是因为谁也没想过的问题,生而知之么……
“当年我受过你娘的恩惠,是帮着她保护儿子,并不是保护你。”月楼的嘴角血色溢出来,冷着脸抽出手,“你不需要感谢我,我们也没有关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越过东方,不顾女子反抗,轻轻按住脉搏。
“西门……怎么样。”东方也不再劝月楼,期待的看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顿了顿,另一只手落在东方肩上。
“我死后,不需要你祭拜,直到你能弄清楚这件事……”
……
“为什么总感觉幕后的人行事矛盾,他一个,南开一个,你东方一个……我突然想起来,如果我们没有认识你,你、南开、那个人,三个人都在幕后的话,这件迷案何止是奇怪,简直是矛盾重重。”
“因为你们的联系都不深,谁干什么已经被分派好了,但是怎么去做,全看你们自己的,所以才会出现矛盾。”
“南开要杀你,是因为他认定你死了,这件事就可以完结。”
陆小凤并不是在和东方说话,而是垂着头自言自语,因为南开的死,让他心中对整个事情更明了了一些,而同时心中也更寒冷。
东方是二十年前就被控制,南开十年前被引遇到月楼,然后一直误会东方在利用月楼,南虎是南开二十年过命的兄弟……再往后发展,还会引出什么?
“马车来了。”花满楼首先听到了车辙转动的声音。
雾气中易山驾着马车停在四人身边,跳下车急促道:“刚刚知道各家又收到要挟信了,要斗艳必须开始,八月十五交的银子变成了十五万两……和上次一样,无声无息放在各家门主、家主的床头间的。”
东方精神一直恍惚,听到他的话稍稍收敛了神色,却也没有意外,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们回去,我们去看看吧!”陆小凤说着,拉起花满楼就走,东方身边气氛太压抑,他浑身都不舒服,还是早点走为好。
走了几步,陆小凤又突然转身,“虽然南开死前说是你逼他的,但月楼夫人决然随他而去,江南众人都应该心惊得很,不会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为难你……但是你还是要避嫌,这些天还是在藏娇楼待着,和西门吹雪在一起,也免得人说嫌话。”
东方点点头。
看着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样子,陆小凤心中又是一叹,看了西门吹雪一眼,拉着花满楼赶快走了——只希望有西门吹雪在身边,能让东方好受一点。
“她本来就存了死志。”西门吹雪不会安慰人,马车摇晃中走了许久,才说出了这么句话。
“是啊,因为晨辙哥死了,所以她也不在乎自己的命。”东方喃喃说道:“可是她死前与南开合葬的决定,是因为我下的……生不能同欢,死而同穴,她原本肯定是想葬在晨辙大哥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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