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墨紫略低头,谨慎最后一问,“价钱是三千两——”
“你嫌少?”连公公以为。
“不,不是。就不知包不包了这木料的钱?”用最好的木头,那赚利就不多了。
“木料既是宫里出,怎会包在三千两里?”连公公觉得这个墨掌事还挺老实,“要是你自己掏钱买木,这笔生意你就赔死了。三千两只是造船费用。”
到底是宫里的,出手恁大方三千两几乎就是净赚
听了半天宫里这样宫里那样,没白白长茧。你想啊,船行生意,民间的价格都是包了木料的。造船最大的成本就是木,人工很便宜,七七八八扣下来,一千两的船,用她在鸿图看到的最次的木,能赚净利八百两左右。船用料越好,价钱一样,赚头就越少,因此,一般船场都不接指定木的小型船的生意,还能赚一笔木料上的差价。她没那么狠,而且考虑到要打名气,所以用料是偏好的,人工也给得大方,净利大概是价格的一半。
“我明白了,多谢连公公指点,不然还真是无头苍蝇,不知往哪儿飞呢。”墨紫笑着作揖。
当下,各自盖了章押了印,连公公给了一千两定银。
墨紫又亲自送连公公出红萸大门,还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马车转过弯看不见为止。
回到船棚,却发现大伙儿兴致不太高,干起活来意兴阑珊,便临时拉起来开大会,让他们有话直说。
这也算是红萸第一次的全员大会了吧。
虽然感觉很新鲜,但到了红萸后常常有新鲜的事,比如过节费,篝火晚会,每七天能休息一天,一年能累长假,再加上墨紫亲和力很强,因此大家适应得很快,纷纷要求发言。
“墨哥,可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卫庆因为情绪有些激愤,墨紫后来没让他跟。
“什么地步?”秉承顾客就是上帝的宗旨,再说对方来头那么大,她笑脸相迎也应该啊
“谄媚的地步。”闽松嗤之以鼻,“我们红萸凭什么让人说得一文不值?几日前,咱们大伙跟着墨哥,在鸿图给人狠狠瞧了颜色,千根木白白到手,不费吹灰之力,木筏顺江而下,真是自在且大快人心。今日墨哥这样,让人心里窝火。我等有本事,何必让人施舍?宫里来的就了不起么?”
这两个冤家,平时互相斗到她脑袋疼,这会儿对付起她来,很团结。而且两人在船场人气都高——帅哥嘛,带起头来,大伙儿连连称是。
牛皋喊得最响亮,“墨哥,看不起咱的人,咱不给他造船。”
“宫里来的,很了不起啊”墨紫一开口就常让人懵的那种,“任何来给我们送钱的人,都很了不起。不管他们是抱怨还是夸奖,不管他们是高兴还是讨厌,能做到他们的生意,便是我们的本事,为何要听他们口头上说什么。我要是想压价,我也会先把那样东西说得一文不值,卖货的要是没信心,我正好趁机低价买下。我对咱们红萸有信心,你们这么义愤填膺,看来是没信心了?”
不少人被说得低下了头,卫庆和闽松等人目光变得灼亮。
墨紫一笑,“我承认,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却是矮了对方一截。可去鸿图拿木是赌约在先,字据为证,气势不虹,便实实在在损失了应得的一份。宫里的人能找到红萸,是墨紫托人情在先,自然以礼相待。宫里不比别地,那几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到咱们这儿贬上两句,我倒觉得是常理。我没谄媚,只是让人恶言恶语都变成了棉花糖,伤我不着。逞强要分时候,今日红萸的生意如果接到明年去,除非是皇帝,其他人都得给我等着。底气不足,腰杆不硬。就咱们现在这样,两张单子,还不知道下一单什么时候来,我能给人脸色看吗?大伙儿别急,憋着口气,把眼光放远了,用不上几年,让宫里的人求着咱们告爷爷告奶奶。”
大家听着,脸上都发光了。
牛皋嘟囔,“谁见过宫里求人?”
墨紫手一指,乐呵呵,“所以让你等着瞧。”
又说道:“大伙儿给我好好干,等这笔银子到手,过年我一人封个大红包。咱就图个实惠,有没有本事自己说了算,先管温饱,再管人嘴碎的。”
大家听到这里,更是精神饱满,呼喝着散开,忙活去了。
丁修对着墨紫竖竖大拇指,一手把牛皋拉走。
卫庆看了墨紫一会儿,“什么都不说了,我去前楼,要是再摆臭脸,墨哥扣我工钱。”
墨紫和闽松到龙舟那儿去,闽松却沉默。
“怎么,还是想不通?该不会是瞧惯了我天不怕地不怕,以为我是铁人了吧?”她半开玩笑。
可没想到闽松还真应一声是,“本以为,天下间谁能让墨哥低头弯腰?”
墨紫哈哈一笑,“你可真是抬举我,我不过是替主子办事的一个丫头,吃这行船饭,能大声吆喝的人,就可能地位比我高。我若不弯腰,小命早没了。这腰嘛,当直就直,当弯就弯,只要不违背良心原则,有何所谓?不过——”话也不能说太满。
“什么?”闽松觉得老爷子送他来是对的,这女子处事张弛有度,他自叹不如。
“弯可以,折不可以,那是我的底线。触我底线者,我搏命抗之”
别人宁折不弯,她却反其道而行。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27章 西山听啥
第227章 西山听啥
“你说听啥?”牙齿都快掉光的一位老婆婆柱着拐棍,当墨紫有病的眼神。
“听——泉”要不是老婆婆的眼神镇着她,她想说黄泉的泉,会不会就你知我知大家知了。
“啊?”老婆婆一啊,山那边就连着数声啊啊,好象乌鸦叫。
“墨哥,我瞧这位婆婆耳背,咱们再往前看看吧。”赞进在墨紫身后耸起浓眉,跟这位问路也太费劲了。
谁知老婆婆立刻凶狠得瞪赞进,毫不客气骂道,“哪来的野小子,不知道尊重老人家,你才耳背”
墨紫被吼得耳朵疼,僵笑着为赞进说话,“老婆婆莫要生气,我兄弟不是故意的,也没什么坏心眼。”
赞进却哼,“不耳背,怎的跟你问了几遍,你又啥又啊的,不是装聋作哑又是什么?”
墨紫用手肘顶了赞进一下,对他龇龇牙,“你少说两句,这地方往前走更难碰上人。老婆婆只是没听明白,不是听不见。”
老婆婆嘶嘶从牙齿缝里漏笑两声,“还是姑娘聪明懂事,老婆子在这座荒山上守了大半辈子,活人没见过几个,只知道听曲听歌,却不知听泉是啥东西。”
墨紫重重点头,“老婆婆,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那是啥东西,就有那么个书呆子朋友,一天到晚不好好说话,咬文嚼字的,我找到他就帮您骂他一顿。”
“是该骂骂,不好好说话,这不是让听的人难受吗?”老婆婆用拐杖敲地,“泉我不知道怎么听,不过我告诉你,就是走遍整个西山,也找不到一处泉眼子。”
这话多半不是撒谎,因为墨紫一到西山就觉着不对了。她原本想秋高气爽,正该是出游的好时节,元澄这西山听泉也一定是鸟语花香青山绿水的好地方。谁想和赞进来到山脚下,就见老树盘根,野草粗狂,乱石嶙峋,密林森森,只有一条一人宽的蜿蜒小路,只能弃车步行。走到半山腰,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且越走越荒,看前方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把阳光包了密布透风,她就想来错地方了。刚好碰到这个下山的老婆婆问路,还算是造化。
“老婆婆,这附近还有叫西山的地方吗?”也许同名?这座西山两旁都是大山,她在山下的村落就打听过,却是叫别的名。不过,也可能弄错。
“没了。”老婆婆回答,“就这么座小山头,一条路通到顶。”
“那您今日可曾看过有人上山?”墨紫问完就知道自己这是白问的,老婆婆刚说她在山上没见过几个活人。
活人?
“有啊,附近村子里的樵夫上来好几个,给我挑了菜,还跟我说了会儿话。像姑娘这样一看就知道是住在城里头的人,我今儿没瞧见一个。”老婆婆用拐杖指指墨紫身后,“姑娘还是往回走吧,前头的路更难走,顶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吃冷风。”
墨紫看上去,路陡峭,阳光止步不前,暗影重重。
“这位婆婆,您这么大年纪,为什么不在山下的村子里,要住在半山腰上?还是一个人过日子,又冷清又不方便。”
墨紫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听到赞进说了这么一段话。
“我老头在世时就是守林人,我跟老头相依为命这么些年,他走了之后,我对这山林子也有感情,孩子们想接我下山,我不愿意,就接着守了呗。我年纪一大把了,也爱清静。孩子们常来看看我,又有别村的樵夫猎户上山送个吃食说个话什么的,日子挺好过。”老婆婆身后就是一栋木屋,看上去年代久远。
两人对话间,墨紫就有了决定,“老婆婆,我还是上山顶瞧瞧去吧。我那朋友虽然是个说话一半的人,却不会骗我的。”
“去也白去,都跟你说我今天没看到别人了。”老婆婆拄着拐棍,转身慢慢往屋里走,“不过,我老头常说,这世上总有些不一般的人,有不同一般的执念,这样的人,往往因此而比别人的收获多一些。去吧,去吧,等姑娘回来,要是老婆子还没睡,就跟老婆子讲讲山顶上有什么好看的好听的。”
墨紫一挑眉,望着老婆婆的目光沉了沉。如果从刚才起,她心中只觉得这个老人有点异样,现在几乎能肯定此人并非普通山野老婆子了。
“墨哥,这个老太婆不同寻常。”赞进垂头对墨紫轻声说道。
墨紫看一眼赞进,眸子微弯而赞,“你越来越长进了。”看人也好,处世也好。
赞进一咧嘴,他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直傻,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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