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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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 全-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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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欢本以为墨紫同自己的儿子一样,只当他迷信,可听了刚才一番话,虽说这趟货是非走不可,然而墨紫显然要比二郎对自己的感觉重视的多。同她合作还不久,但她行事稳重,脑子转得极快,而且从不说空话。如此这般,吊着的心就放下了。

    “二郎做事欠周全,墨哥你多费心。跟你说句对东家可能不敬的话,自老妻离我,我就只望我家大郎二郎能安生度日,给我娶两个儿媳妇回来,添子添孙,我也知足了。钱财身外物,赚多了,又带不下九泉去。”都是替人做事的,岑欢对墨紫不怕掏真心。

    “岑叔,我明白的。”墨紫笑了笑,“要不,这回二郎就留下。反正你不说我不说,姑娘也不会知道。”

    “墨哥,这是折煞我了。我若自私如此,还配当望秋楼的大掌事?既然决定要去,二郎怎能落下?如同墨哥之前所言,一路多些小心便罢。也可能,我是真老了。”岑欢连忙摆手,愧得一脸红。

    “爹,您是操心太多。”二郎让墨紫眼神暗示过,立捡好听的说,“我出门,大哥不是还在?您老人家就看着他,让他少惹祸。还没等他收敛,我就回来了。”

    岑欢终于大笑,说了几声不错。

    “出发吧。”墨紫看日头,时候不早了。

    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马车,缓缓移动。岑二跳上最前面一辆,对老父再点了点头,以示告别。墨紫撩起衣角,上了最后一辆,与车夫并驾。堂而皇之,出了望秋楼,一路向北,经过守城军查验,放出城门。

    人若问怎么没查出私货来呢?那她会回答,哪有人那么傻把私货装在车上?三辆马车上装的是望秋楼自酿的好酒。当然,烟幕而已。真正的目的在于——运人。什么人?看下去便知。

    大约一个时辰,三辆车就到了洛州城外的仙女镇。这个镇,因大大小小的渡江码头而生生不息。从这儿水路三日,便可抵达南德边境。江边上形形色色的商人们来往至深夜不绝,码头附近的集市开足十二个时辰,不受宵禁的制约。船工,脚夫,小贩,在这儿就像鱼儿入了大海,忙不完的活儿,做不完的买卖,只要勤快,就能托儿带口过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可墨紫闻进江水味时,却发现车道两旁与往日不同。

    “墨哥。”岑二郎跑过来,“有没有发现,人少了一半?”

    “恐怕真受到大求与玉陵打仗的影响了。”墨紫想到那日在望秋楼听到的话,“听说大周和南德的水军驻守江界,气势汹汹的。而且关谍发放比从前严苛,还调高了过境的缴银数目,一般小商贩未必负担得起。”这时,就是有钱的变得更有钱的机会,只要瞅得准。

    “别说一般小商贩是缴不起,就是缴得起,也宁可暂时放一放,等形势不那么紧张了再说。如今很多人担心无辜受到牵连,所以不愿冒险过境。”岑二郎从上都回来没多久,有些消息算得上新,“我在上都时,看官兵当街对图抓人,后来才听说是大求奸细。若是真的,大求的野心就可怕了。”

    “大求,是狼之国。”墨紫说道。

    “这说法挺新鲜的。”岑二郎想了想,“都知道大求开国皇帝是马背上的牧族,因此叫蛮夷的,马鞑子的很多。大求国内不信佛教道教,是拜鹰和月亮为神。狼之国,我可是头回听说。”

    墨紫心想,她也是头回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多半,又是深藏的记忆。但她是玉陵人,为何能说出大求的事来?她也不认为自己说错。

    听到前面车夫吁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没时间探究另一个自己,她跳下车,看着面前那根高大的石柱,上刻三个漂亮篆字——野舟渡。

    跨过石柱一步,江风簌簌,那是她最喜欢的气息。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61章 江上无波(一)

    仙女镇,仙女江,皆因仙女峡而得名。

    仙女江比河流宽不出多少,江面平静,船只航行犹如走地一般平稳。每到好时节,洛州城里的人常包了画舫游江,踏春避暑赏秋庆冬。往上游,看青山伟峰,白云飞鸟。往下游,看田园风光,野花芳树。民间传说中,不少才子佳人因此相会,成就一段佳话。听说,这是善良仙女的庇佑。

    船和水,是墨紫最喜欢的组合。虽然迄今为止,她也不过走过两回江,但当她第一次奉裘三娘之命航船时,站在江浪之上,身后如同生出一双驭风的翅膀,那种自由的心情令她豁然开朗。

    “墨哥,老关来了。”岑二提醒墨紫。

    墨紫定眼一看,朝自己笑呵呵走来的,可不就是那短小精瘦,灰发夹银白,一脸黝黑褶皱的关老头么?

    回以爽朗的笑容,墨紫上前抱拳招呼,“老关,这次又要你多多照应了。”

    “哪里哪里,墨哥你这么说,就是还记仇。关公面前耍大刀,我还输得不够惨?我早说过,今后只要你在船上,就没有第二个的头儿。”老关,单名一个江字。生在船上,长在水里,外号泥鳅。

    今年五十有三的关江,从未靠过水以外的东西谋生,从手握桨橹,也是五十三年。论起航船来,半年前,他只服他自己,并自信无人比他更熟悉水。但随墨紫出过一次货后,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不是古人随便编着玩的。

    “老关,这话是让我惭愧吧?若没你的经验技术带着咱们几个,就我纸上谈兵的,大概等着沉了。”墨紫不夸大自己的功劳。

    关江呸呸两声,“晦气,晦气啊。”双手合十,朝江面一拜,“龙爷爷莫怪,年轻不懂事,信口胡说。请保我们一路无波无难。”

    墨紫当然不信这个,但她并没有表现出特立独行,反而也是一拜。这叫定他人的心。要知道,人心不稳,才真影响大局。

    “咱的船呢?”突然从岑二肩头露出一个嬉笑的脑袋,三角眼倒眯。那是三个车夫中的一个,绰号臭鱼。

    另外,正挽着袖子要卸货的那个胖子车夫,绰号肥虾。一个靠车篷抽烟斗,面无表情的瘦子,绰号水蛇。

    墨紫运出城的不仅是酒,还有这三个车夫。光从外号就能知道,那也是水性极好的人。而且,虽然长得截然不似,他们却是嫡亲的兄弟。听老关说,三兄弟原本一直打鱼生活,后来家乡遭了变故,只得离乡漂泊。后来遇到老关,就替他出个船,接些散活维持生计。老关将人介绍给墨紫,她瞧三人水下功夫了得,人品也不赖,自然愿意用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平时三人就在望秋楼的后花园里打杂。因此车夫是兼的,船夫才是正业。

    “不就在你眼前?眼睛睁那么大。”老关大拇指往身后一翘。

    一艘六米乘十米大,三桅的乌蓬货船,正在码头上静着。

    “又变了?”臭鱼话最多,“上回是红漆,这回是没漆。而且帆布上泼了什么,深一道浅一道的?”

    “上回是红漆,这回红漆掉了。臭鱼,你眼真够利的,帆还没扯起来,就瞧出深浅了?”老关觉得臭鱼胡扯。

    “可不是。我这双眼,摸着黑下水,给你捞上乌贼来。”臭鱼显摆自己的本事。

    “行了吧,你。”老关不跟他废话,“赶紧装货上船,日头落下去之前,趁退潮,能多走上一段。”

    说完,老关对墨紫说,“墨哥,上回你跟我说要改的那几处,我已经改好了,你也瞧瞧去,看改得对不对。”

    墨紫点头。快步上舢板,落到甲板,进了船舱,拉起角落一块木板,走下梯子。梯旁有备好的灯,拿出火褶子点亮,边看边想,那几人若赶不上,可别怪她污了他们的银子。

    就在这时,仙女镇镇口骑进几匹快马,嗒嗒——嗒嗒——真是马如风,人如箭。为首那人,赫然是那二郎。仲安石磊紧跟其后。后面三个,青一色灰袍扎腰,绑紧小腿裤脚,蹬着步云靴,目光炯炯,看上去也干练得很。

    突然二郎胯下马首一扬,前蹄高抬,停在一间茶水铺子前。

    有小伙计笑脸迎人,“客官,喝杯茶歇歇脚?”

    二郎并未下马,自高而下,俯视着伙计,“请问,野舟渡往哪个方向走?”

    “向东五里。”伙计才说完,看到空中银光一闪,慌忙伸手捧住,是锭碎银子,不由大喜过望,脑袋倒蒜似的,“谢谢客官,谢……”

    然而,应他的只有马声嘶扬,六个人六匹马已经远去,只留下一路飞尘。

    “二百两银子,千万别给了个骗子。”石磊赶上前,与二郎并驾齐驱,“我瞧那厮贼眉鼠目,眼珠子左摇右摆,委实不可信。”

    “不可信也得信。”仲安也骑上来,“咱们这叫病急乱投医,就看运气了。而我瞧那位墨哥眉清目秀,还有最后选喝敬酒的样子,应该确实有门道。最好他跟咱们同行,路上倒也有一趣伴。”

    石磊咄一啸音,“趣伴?油嘴滑舌走私货的臭小子,我听起来一句真心话也没有。要不是你们答应他不报官,等事一完,回去我就带人把他抓了,还有他东家。”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二郎俊脸微沉,“一个小小私货贩子,不必费神计较。重要的,是眼前事。”

    石磊对仲安敢瞪眼,对二郎却没有火气,耸耸肩,“娘的,便宜那小子。”

    五里地,以六匹好马而言,片刻功夫。二郎目力又好,看到那根高耸的石柱,野舟渡三字苍劲挺拔。

    “想不到能在一块渡牌上看到如此好字。”仲安偏文,对其笔法称赞不已。

    石磊则是四下张望,见渡口上有好几十艘船,大小不一,抓抓头烦道,“这么多船,哪艘是啊?”

    “笨石头,不是说叫永福号吗?”仲安举目,看过一个个的名字。

    “永福?走私货的叫什么永福啊?”石磊呸呸着。

    二郎没说话,他找的是人,不是名字。很快,他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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