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她已经看到林府大门时,就见一群人围在那儿指指点点。
赞进跑过来,面不红气不喘,就是声线紧着,“墨哥,岑二让我叫你快过去呢。出了件事,他不知道怎么办。”
墨紫走快起来,问道,“知道是什么事么?”
赞进皱巴一张黑里俊的脸,“不知道,就听到有女人在哭。”
墨紫一惊,立刻想到那个珍娘。可再想,林公子虽然不太可靠,她那天说到他父母早亡,兄妹相互依持时,他似乎有所感触。怎么都是亲妹妹,他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关起门来吵吵架也就罢了。如今这大门敞着,一群人围着看热闹,还能做得出什么无良事不成?兴许是林府的哪个丫头,哭闹着不肯离开主家。
待走近,发现看热闹的委实不少,里三圈外三圈,要不是赞进大个子给挤出一条路来,她还得费脑子想办法进去。
一路就听见可怜,丧尽天良,禽兽不如这些字眼。越听,心里就越起毛。
跟在赞进后头,出了人群,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就到了身后变成背景嗡嗡。而赞进一让开,恶狠狠的话语好似豺狼凶猛扑来。
“哭什么哭哭得老子我头都炸了。要怪就怪你六亲不认的兄嫂去,我们兄弟今天要么拿银子要么拿人,不把这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债给消了,绝对跟你没完。告诉你,就算见官,你也没理。白纸黑字画的押——”
墨紫见到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站在石阶下,膀大腰圆,守成一排。大春日里,穿着无袖的红边白底短衫,腰间扎了红带子,灰青绑脚裤,手臂和胸口露出狰狞野蛮的黑毛,一看就是打手。而站在石阶上,原本林府的牌匾下,有三个人。两女一男。男的,比起打手来瘦精精的,三角眼,塌鼻架,太阳穴上贴了个铜钱膏,头发在顶上盘了个髻,扎了蓝巾子,两缕胡子稀稀拉拉。大概个子矮,说着狠话时,上窜下跳,以显得自己有高度。不过,唾沫星子乱溅。两女的,一个还就是墨紫一直有不祥预感的那个珍娘,旁边大概是她的丫头。两人皆脸色惨白,在哭的那个是年纪还小的丫头,珍娘则怒瞪着,眼睛发红,却一滴泪都没有。
墨紫见了她两次,每一次她都很坚强。
那枚铜钱膏继续跳着脚,手上抖着一张纸,朝看热闹的人晃半周,又弯身在珍娘面前挥,“瞧清楚了,你兄长亲笔写的,还不了债,就拿你来抵。听说你识字啊,应该看得懂吧?”
珍娘伸手就去抓,铜钱膏连忙往后一跳,将那张纸折好,放回怀里,“哎哟,小娘子,别这么粗鲁,让你抢过去撕了,我家九爷还不拧了老子的脑袋。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连能赚钱的美人也没了。”
珍娘咬着牙,眼睛都不眨,“我兄长亲笔写的,你找他去,与我何干?”
“小娘子这是为难老子了。连你都不知道人去了什么地方,老子上哪儿找人去?你未出阁,爹娘早死,长兄为父,就能替你作主。如今他写得清清楚楚,交不上银子,就交你。你不肯也没用。其实你也是自找的,要是几日前你嫂子带你见了八爷,你就答应当他的小妾,如今何至于由九爷来讨债。九爷不好女色,你便是天仙下凡,也得进窑子给他赚钱去。”啧啧出声,铜钱膏嬉皮笑脸,伸手去捏珍娘的下巴。
“我若是你,最好现在就停手。”墨紫的声音轻扬重落,“不然,一状告到官府去,就是调戏良家妇女。”
姓林的那对夫妻真是做得出来啊。她付了一千八百两,挺实诚想着林公子会还债,还觉得剩下的银子估计挥霍不了多久。没想到,竟然做绝了。夫妻俩压根没还债,卷了这银子,丢下妹子,跑了而且,还用妹子当抵债品,怪不得人群里有人骂丧尽天良。那铜钱膏说到珍娘不肯当谁的小妾,原来买下林府那日,珍娘跟她嫂子出府吃饭,是她嫂子想把她推销给人作妾。哇,真真绝配的一对偏生这珍娘摊上绝配的兄嫂,最倒霉的就成了她。
墨紫虽然明白一千年前这种买卖人的交易太过平常,可有一天真让她遇上了,再低调做人,她也没法视而不见。她是军人哪军人的骨子里有一腔热血,即便强压住了,迸发力依旧十足。因此,她开口了。她没法不开口,因为良心。她不得不开口,因为这些人这么闹,影响望秋楼的名声。后面这条理由有点胡扯,可她也得跟上头交待不是?
“哪个混球敢管我们豹帮的事?吃饱了撑的,活着不耐烦啦?”铜钱膏强横多年,还没见过敢吭声的。
豹帮?黑社会的
市井之徒就得由市井之徒来对付,墨紫油里巴叽一乐,刚要上前。那一排打手轰隆就把她和赞进围在中间。
赞进突然喝道:“谁敢再跨近一步,我让他立时见血”
墨紫但觉耳鼓一震,心想,这小子功夫还行,气势可比功夫还行。好这时候,就是要有自信心。真刀真枪?不用
接下来,就看她狐假虎威。
…
今日第二更,也是粉390的加更。
么么,众亲。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30章 非我不可(三)
第130章 非我不可(三)
“几位,有话好好说嘛。”墨紫把船帮子的厚皮精神发挥了出来,而且经过几次事实证明,跑船是锻炼一个人意志的最快方法,“大庭广众的,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那位小姐,未曾确定需要她抵债前,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
墨紫个头在女子里边算中等,不过在结实的肌肉男们面前,还是小鸟一只。但铜钱膏站在台阶上面,她手一指,照样点对人。
“你这么动手动脚的,有损姑娘清誉。要上了公堂,你告她兄长是一状,她告你轻薄可又是另一状。要是碰到怜香惜玉的官老爷,一状抵另一状,这银子和人都没了,你如何同你的九爷交待呢?”前面说得还是有些道理,后面那却是唬人的。不过,没关系,暂时唬得住就行。
铜钱膏见墨紫瘦里瘦叽的,穿得一副跑腿样,便打心眼里小瞧了三分。可再看她身旁的赞进,比他带来的帮众还高出一头,生得相貌堂堂,腰上一柄翠绿翠绿的剑,没准还是个侠客儿,倒是顾忌三分。一来一去,扯平了心理,腰杆挺直,叫人退开,要来个当众羞辱。
“老子瞧你毛还没长齐,嘴皮子挺能说。打抱不平,也该打听爷爷们是谁,省得倒了霉还叫冤枉。”三角眼瞪起来恶凶狠。
墨紫借赞进开道,一步步走上去,“那我打听一下,你们这几位老人家是谁啊?”
人群中有聪明的,听出其中的嘲讽,爆出几声哄笑。
铜钱膏恼羞成怒,骂道:“你个王八羔子,找死”
“我怎么了?不是你说自己是爷爷的吗?”古人寿命不长,加上早婚早育,照铜钱膏三十多岁的面相,当了爷爷也正常。再说,个个争当人长辈,又不是她强迫的。
笑的人更多了,还有人高声说没错。古道热肠,就是从这种心思还比较单纯的古时候产生的。
“你们既然放债收债,照着所签的借据做事就成。口口声声问我知不知道你们是谁。难道你们是强盗,打算空手抢钱抢人,非要人知道你们哪帮哪派,让人吓得不敢动弹,只能看你们为非作歹?那我倒真要问问,你们豹帮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欺压老百姓,调戏良家妇女,视国法为无物的乌合之众?做事之前,才一定要报上名号。你要敢应一字是,我还就敢写状子将你们整个豹帮告上官府。上都天子脚下,我不信王法管不着”墨紫嘴角一撇,连铜钱膏这样的人,也能看出她目光中的鄙夷。
从古至今,欺善怕恶的人比比皆是。
铜钱膏在墨紫那样鄙夷的目光中突然瑟缩了一下,心想,难不成是些来头的人物?那倒要小心,不能随便得罪了。
心里这么想,嘴里就干净了很多,“我们豹帮自然不欺负普通老百姓,这林府的大少爷跟我们两位爷借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可是亲笔写的借条,盖了手印的。已经拖欠多日,我等上门来讨债,谁想人居然跑了。借条上说得清楚,还不了债,就拿人来抵。我们可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国法也不能让借钱的人平白吃亏吧?”
“明明能说人话,之前偏要学狗吠。”墨紫瞧铜钱膏一变脸,嘻嘻笑了笑,“大家都好好说话,事情自然也好解决。向你那般要债,人心都倾了欠债的那边去,平白坏了你们帮的义名,有何好处呢?拿来让我们都瞧瞧吧。”
“拿什么?”铜钱膏跟不上墨紫的跳跃性思维,突然从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变成了乖乖听话的小狗,傻乎乎了。
“借据啊。”墨紫说得理所当然,“大伙儿刚才的确瞧见你拿出来晃了晃,可谁瞧见上面写什么了?”
众人已经让墨紫调动了热心的积极性,纷纷说没有。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总要看清楚了才行。我和这位小姐非亲非故,愿给大家作个见证。若是下面还有谁识得字的,请上来两位,帮着过过目。”墨紫不给铜钱膏将来质疑的把柄,再请路人甲乙。
真有两个读过书的人自告奋勇走上前来。
铜钱膏见群情激奋,知道不好惹得众怒,而且手上有凭有据,也不怕再拿出来让人看,就将借据掏出来,却双手拿住头尾,“你们也明白借据重要,要有人居心叵测撕坏了,我跟谁哭去。几位,看归看,可别伸上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墨紫知道这借据必然是真的,不过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漏洞可钻。古代最讲究白纸黑字,不过,像裘三娘读书读得多,又精明得很,一份契从大往小了条条列清楚,让她那点非专业的知识找不出漏洞,那样的人很少。
林公子这份借据是这么写的:某年某月某日,林某某自徐某某处借得白银八百两,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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