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瞟了胤禩一眼。“奴家说的可是实话,不信您问八爷。这归云山庄是奴家一手所创,不在这里难道要去睡大街?”
老九他们仍是不信,但还是下意识的看向胤禩。“在金熙云一手所创的归云山庄,自然只有金熙云,我只是这儿上门的姑爷。”
这回老十四是彻底被吓到了,瞠目结舌的样子很逗,我和胤禩都没有提醒他们的意思,因为这种表情以后可以当作笑料。直到他们刚才进来的那扇门开启,琴儿和熙情她们端着饭菜进来摆好,然后面无表情的离开他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八、八嫂!你真是金熙云?!”
我微蹙眉头。“九爷说倒了,金熙云一直就是金熙云,只是碰巧夫君是八爷而已。”说着坐到桌边喝起琴儿她们摆好的银耳莲子羹。
胤禩上去把他的兄弟们一个个拍醒,把他们按到位子上才坐到我身边,我扫了惊魂未定的几位皇子大人一眼,应变能力未免太差了。“还不动筷子,打算这么僵着直到地老天荒吗?”
他们闻言条件反射的拿起筷子,但看到我的餐具之后就愣了,老十四看了自己的象牙筷子一眼。“八嫂用的为什么跟我们不一样?银的多沉啊!”
我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看了一头午的报表和文件我头都大了,肚子也饿得够呛。“今儿是奴家请几位爷吃饭,用的是自己惯用的餐具。”
老九眼睛一黯。“惯用?嫂子从何时开始用银筷子的?”
我故作思索状。“是啊,从何时开始的呢?也许是从十四爷往奴家夫君身边安眼线开始,也许是从查出那毙鹰里头不止有四爷的份儿还有十四爷的份儿开始,也许是从奴家夫君病重时三爷上折子四爷落井下石开始,也许是从良妃娘娘不能入土开始,也许是从奴家一双儿女死在张氏手上开始。或许更早些,也许是从隆科多受四爷大阿哥挑唆让他阿玛推举八爷开始,也许是从奴家闭着眼睛嫁人的那天开始,也许是从奴家的相好变成五额驸开始。又或许还要再早些,说不定是从德妃娘娘宫里的侍卫把开膛破肚的狼崽子扔到奴家脚边开始,或许是从皇上的人靠近奴家那死于非命的坐骑开始,或是从四爷嚼口条把奴家弄进宫开始。太多了,多到记不清了,最早的一次依稀是在王府,一个耳坠子脱环掉到碗里变黑了,打那之后奴家的餐具就一直是银的,九爷还有疑问吗?”
我一番话说的他们都变了脸,老十四脸色更是惊悚,老十没别我点名,但他已经被吓傻了,胤禩面上隐隐有几分青色,看着老十四我扬起冷笑。“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银子橇不开的嘴,刚好奴家打小最不缺的就是钱,知道的事儿多了便开始怕死,不得以只得打上几副银餐具备用,免得什么时候不明不白的断了气。”
老十四的脸色已经不是惨白能形容的了,眼里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下意识的看了他们进来时走的门一眼。老九几乎是瞪了老十四一眼,然后回过头向我。“嫂子既然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干嘛还要容他到今日?”
我慢条斯理的填肚子,有些事情不是只有我知道。“你嫂子说老十四弄来的奴才伺候的仔细,传的也都是她要告诉老十四的话,没必要再换人,至于那毙鹰的事情她为什么会忍下来我也不明白。”
我扫了胤禩一眼。“因为那件事对奴家来说是好事,正是那毙鹰把爷们儿从皇上身边逼到了奴家身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是毙鹰下次也会是别的,事情已然发生,回天无力也不能再恶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值得奴家动气。而且八爷怎么知道奴家忍下来了?十四爷往您身边放人不过近几年的事儿,他弄来的是谁奴家至少还有数,奴家弄去的是谁他敢猜吗?”
十四已经跟日本艺妓结拜了,但又透着几丝透明,跟西欧的吸血鬼有一拼。“嫂子饶我,我不懂事犯了浑,嫂子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还没说完我就抬手阻止了他。“想两清吗?”
老十四哪敢不点头,老九这回都不拿好眼看他了。“那就跟奴家做笔买卖吧。”说着递给他一张纸。
老十四惊魂未定的看向胤禩,但胤禩现在已经做不到一笑抿恩仇了,只作不知的给我布菜。“十四爷别看了,奴家虽然不才,但还当的了八爷的家,今儿是奴家跟你谈生意,八爷只是引荐人。”
胤禩又看了面无表情的胤禩一眼,他正把盘子里装饰用的胡萝卜花放进我碗里,胤禩知道我最讨厌胡萝卜的味道,所以以此来表示他对我无视夫权的怨气。我知道今天说了不少让胤禩没面子的话,但我还是要说下去,因为谈生意不是胤禩的强项,他所学的四书五经会把我俩都卖了。以后要跟厨子说,宁可不要“色香味形”里头那个“型”也不能再用胡萝卜作装饰。老十四一打开那张纸就倒抽一口气,旋即便两眼放光,兴奋到手抖的地步。“这……这……”
老九从他手里抽过那纸一看也愣了,接着傻掉的还有凑过去的老十。“奴家想拿这笔银子和军需跟十四爷买样东西,十四爷若是肯卖给奴家自然跟您两清。”
老十四一震,有些欲言又止,我只一笑。“十四爷放心,奴家要买的东西对您来说并不重要,而且您肯定打心眼儿里愿意卖,因为您稳赚不赔。”
老十四已经找回了自己的魂儿。“这笔军需足以轻易的左右战局,我怕嫂子要买的东西我给不起。”
老九也看向我,我玩味的扬起唇角。“奴家只买十四爷一句话,若您得登大宝,‘八贝勒从此消失,金熙云改嫁洋商’,仅此而已。”
老十四忙道:“这怎么行?别说我不一定能成功,便是成功也需要八哥帮……”
他还没说完我就举起了手示意他闭嘴。“十四爷,奴家是谁?”
他刚要叫嫂子我就摇起了头。“奴家今儿一直自称‘奴家’,这两个字并非自谦,而是另一个身份的代表。奴家今日不是您的八嫂,而是奸猾至极的商海老鲨鱼,要比舌灿莲花的本事奴家会输给您吗?归云山庄从来不见外客,今日是破例,全为摊牌,既然是摊牌奴家就不会留余地了。您自己扪心自问,在看过归云山庄的财富,在您功成身就之后,真的能保证不发作功臣吗?”
老十四似乎要下保证却有一丝犹豫,因为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告诉他骗不了我。“别白费力气了,史上无论是明君掌权还是昏君当道,功高盖主又不离开权力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无一例外。若论出身奴家也算得上功臣之后,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看的也够了,既然不能寄希望于君主仁慈,那不如学范蠡离权力远远的。这笔买卖给您去了一块心病,您不用担上杀功臣的恶名,不用担心八爷走的不干不净,因为奴家既然要舍弃就不会留个尾巴,自会离开大清永远不再踏上这片土地。而且如果十四爷信誉好的话,奴家还有意送您一块馅饼。”
十四被我说的心有戚戚然,连带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换来换去,老九倒是对我说的买卖感兴趣。“嫂子说的馅饼是指什么?”
我看了胤禩一眼。“这是八爷的意思,我们夫妻并没有孩子,弘旺又不能明着继承这份产业,大战之后百废待兴,既然无人继承不如做个人情送人算了。”
老九倒抽一口凉气。“嫂子是说要老十四接手?”
我摇摇头。“不是接手是接位,十四爷学的东西没有一样适合继承奸商的衣钵,云字号的经营自有专人去做,十四爷要做的只是数钱。不过这产业十四爷只能代管,因为奴家要他过继一个儿子给奴家,反正他儿子那么多也不缺一个。还有这产业他只有在奴家大限时才能接过去,换言之只要他信誉不好,奴家就算毁了自己的心血也不会给他一个子儿。”
老十四抿了抿唇。“如果我不答应做这笔买卖呢?”
我只笑指他手上那张纸。“那不过是归云山庄的九牛一毛,奴家不才,但奴家手下四等奴才的工钱都比亲王高,这笔财富要挣很难,但要毁就容易的多了,您拒绝了要什么时候才能挣回来?大战之后百废待兴,您想一展宏图什么地方不要钱?而且……”
我摸上刚才放纸的盒子,下一瞬间老十四眉间便多了一支枪。“而且奴家是唯利是图不在乎手段的奸商,送您馅饼是八爷的意思却不是奴家的意思,对奴家来说跟谁做买卖都一样,这笔军需您说准噶尔人有没有兴趣呢?刚进门那影壁上的话您注意看了吗?‘仁义不成买卖在’,您不跟奴家做买卖奴家只好另找买主,但底牌奴家已经掀了,如果您真那么不给面子,那奴家也只好送您先一步去见佛祖,等大限之时再见了您可别怨奴家心狠。”说着把枪往前一顶。
老十四是个有血性的,而且他认定我没胆杀他,所以只面无表情的抿着唇,我喃喃了一句“愚勇”,枪口一偏擦着他的耳朵射中他背后的一只青花瓶,趁他被耳边的巨响震得一愣的时候再次把枪口对准他眉间。枪声很响,屋里的两个出口立马冲进来一群人,手里无一例外都拿着火枪,而且枪口都对着老十四他们,我没半丝诚意的放下枪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奴家的奴才护主心切惊了几位爷了。”说着一扬手叫过一个护卫来。“抬起头来给十四爷瞧瞧。”
老十四一看那人立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连胤禩都一脸惊愕,因为那人长得跟老十四一摸一样,除了身上的衣服略有不同。“奴家的奴才在江南看到他还以为是十四爷微服去讨饭了呢,到时候万一去西北的是个讨饭的而又在阵前投了降,那可就热闹喽,十四爷您说呢?”
老十四倒抽一口气死丁丁的看着我,我轻轻摸上黑亮的枪管。“‘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如果您不给奴家面子,那奴家自然就顾不得您的面子了。”说着扬手示意枪手们退下,把枪放到老十四座前。“那单子上的火器都是这种的,连发七枪不用换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