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衣一愣:“这我怎么不知道?”
“他刚才派人带信过来——忽然得急报说长安有事,须连夜赶回。并让顾离亭他们过两天办完事就来接你。这也是临时变动,只得如此。你就安心住两天,这里什么都有,就跟自家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一样?想留思梵就直说好了,干嘛这么假惺惺。她揉了揉额角,拉着思梵又坐下,淡淡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思梵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玄煜的腿,蹭来蹭去:“叔叔、叔叔,你说好要带我放风筝的!”
玄煜抱起他,点了点他的鼻尖,笑着道:“叔叔这就给你糊风筝去,好不好?”然后又叫来两个丫头,让照顾好客人。
妙衣心里有点生气,闷闷地在池塘边坐了一会儿。水中倒映出她清秀的面庞,还有身后一个正抹着眼睛的女孩儿。
疑惑地转头看去,见她垂着眼睑眼角微红,不觉问:“你哭了?谁欺负你了吗?”
那女孩儿摇摇头,努力对着她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环……”女孩儿的声音有点哽咽。
这名字倒有些耳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笑了笑道:“哭什么呢?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环扯着袖子擦了眼泪,摇摇头:“没有,是沙子眯眼睛了。”
妙衣想着各人有各人的心事,便不再细问。
“妈妈!”思梵举着一个大风筝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对着她喊,“妈妈快过来,跟我和叔叔一起放风筝!妈妈!”
她笑着走过去,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人摆弄一个风筝。那个风筝显然不听话,刚升起没有两丈高就一头栽下来,似乎铁了心不想飞上天。正忙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已是满头大汗了。
“真笨!是引线的问题。”
玄煜闻言抓过风筝一看,调整了一下引线,等到再放的时候,风筝终于有惊无险地飞起来了。他回头对她扬唇一笑,差点要把她惊倒。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很帅,尤其是笑的时候,就像有金色阳光从窗户照进屋来,遍地金黄闪烁。
思梵拍手叫道:“叔叔好厉害!跟羿叔叔一样厉害耶!”
妙衣额角青筋跳动:臭小子,是你老妈我厉害好不好?!竟敢给我胳膊肘往外拐!
玄煜低头看着思梵:“那我跟羿叔叔比,谁更厉害呢?”
思梵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羿叔叔更厉害。羿叔叔懂很多知识呢!妈妈和思梵都是他的粉丝。他如果是思梵的爹爹就好了!”
臭小子,又在胡说什么?妙衣只觉得头大:“思梵,不要乱说。”
思梵嘟着嘴,跑过来摇着她的胳膊,不服气地道:“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让羿叔叔做思梵的爹爹啊,你也喜欢羿叔叔,为什么不让他做思梵的爹爹?”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妙衣忽略掉一旁正看着他们的某人,在石凳上坐下,将思梵揽进怀里轻声安抚:“傻孩子,妈妈知道你想有个爹爹。可是爹爹不是什么物件儿,不是说想要就会有的。羿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
“哇”的一声,思梵一下子哭出来:“呜呜……为什么思梵不能有爹爹,小妮子和无双哥哥都有爹爹……呜呜……为什么思梵没有……”
妙衣的眼泪也一下子涌出来,忙胡乱擦掉,将思梵紧紧搂住:“思梵还有妈妈,还有外公,还有那么多人疼爱思梵……别哭……”
劝了好半天,思梵渐渐哭累了,竟在她怀里睡了过去。她吻了吻他的额头,起身抱着他往暂住的厢房而去。
身后有什么“啪”的一声,好像是风筝栽了下来。
晚上躺在床上,看着思梵沉静的睡颜,想着白天的事,就心乱的睡不着。她承认自己笨,但是笨不代表一无所知,不代表连最基本的判断力也没有。
“砰砰砰”,敲门声不大,但在静谧的夜色中就显得格外突兀。
妙衣轻手轻脚下床,走到外间去开门——看着那张藏在月光阴影中的面庞,明显一怔。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呃……”他的声音有点无辜,“我的衣袖被树枝划破了,能帮我补补吗?”
“你的丫头小厮呢?他们不会缝补吗?”妙衣疑惑地问。能把衣袖划破的树枝,该是多么的“锋利”啊。
“我到这儿是顺路,见这里灯还亮着,想着你还没睡,就干脆来找你了。”来人的态度相当友好,不禁让她联想到一只栓在门口摇着尾巴的某种动物。
妙衣翻了个白眼,侧身让开:“进来吧。小声点,别把思梵吵醒了。”
玄煜进了屋,在床边坐下,顺手为思梵掖了掖被角,然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妙衣忽然一拍额头:“没有针线。”
“我带了。”玄煜不知从哪儿翻出针线来,递到她手上。妙衣一愣:靠,这家伙不会是提前计划好的吧。
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衣服脱了。”
玄煜乖乖照办,脱下外袍递给她。妙衣一边稍显笨拙地缝补,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吗?”
“什么?”玄煜温柔的目光停在她的侧脸上。
“后悔药。”
“……”
“虽然对你毫无印象,也不记得从前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明明已经抛弃了,再像现在这样是不是太奇怪了?如果你只是后悔了想要回孩子,那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她忽然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发怔的人,“你最好死心。”
快速的补完,收了针线,将衣服扔在对面的人怀里,平淡地道:“夜了,王爷请回房歇息吧。”
玄煜定定地看了她许久,闭了闭眼让翻腾的心绪稍稍平静,站起身低声道:“你多虑了,我没有想要回思梵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你早点歇着吧,我走了。”
第二天早膳的时候,妙衣原本还觉得会有一点尴尬,毕竟昨晚上算是撕开了脸。可是暗自观察玄煜,却发现他仍是那副这两日她已经熟悉了的不以为然的冷漠表情。
靠,人家都没意见,你激动个什么劲啊!妙衣心道。
“妈妈,叔叔一会儿要带思梵出去玩!”思梵一边呼呼地喝粥,一边说。
妙衣皱眉:“去哪儿啊?”
“叔叔说去的那个地方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那个地方叫皇宫。叔叔还说那里有漂亮姐姐,会跟思梵一起玩!”小思梵说着说着就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妙衣满头黑线:“不许去!”
一旁的玄煜微微一笑,喝着粥并不说话。
“妈妈,可是思梵想去……好些天没有和小妮子还有无双哥哥一起玩了,思梵一个人好闷的。叔叔说那里的漂亮哥哥和姐姐都很好,妈妈不用担心思梵的!”小思梵一脸无辜。
妙衣按捺下心中的火气,盯着他道:“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小思梵委屈地看了一脸严肃的妈妈一眼,低头一颗一颗的喝粥,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落进了碗里,却不敢哭出声来,只抽抽搭搭的哽噎。
玄煜看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将思梵拉进怀里为他擦眼泪,皱着眉望着妙衣:“你对孩子发什么火?我不过带他进宫去玩一会儿,你难道是不放心我?”
妙衣“啪”的搁下筷子:“对,我就是不放心你!”
玄煜也有些生气:“你为什么不放心我?我跟你说过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怎么就是不相信?”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哪一点值得我相信?你算是我跟思梵的什么人?!”她咬着唇将思梵拉过来,搂在怀里,“你以为这样就是关心他?这样就算履行了你应该履行的责任?任何一个人都比你有资格爱护他,不用你现在假惺惺的装好人!思梵,我们走!”说完拉起思梵就往出走。
“妙衣……”玄煜忽然冲上来拉住她,“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向羿兄交代?他嘱咐我这几天好好照顾你们。我不过是带思梵去宫里玩半天,你怎么突然生气?”
妙衣冷冷地瞧着他:“那宫里的人问起思梵来,你怎么说?”
玄煜凝视她半晌,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你原来是担心这个?你放心,没人敢问。”
妙衣心中疑惑:你又不老大,别人都怕你不成?
“我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插手议论,就连皇上都不会。”玄煜语气淡淡地,又看向思梵,笑着道,“走吧,叔叔现在就带你去玩儿。”
思梵早不哭了,仰着脸看看他,又看看妈妈,最后摇了摇头往妙衣身后躲了躲:“不,思梵要在家陪着妈妈。”
妙衣和玄煜同时一怔,对望了一眼。
“去吧,妈妈在家等思梵。思梵要记得听叔叔的话,知道吗?”她摸了摸思梵的头,叹了口气。
一个人要努力发现自身的弱点并且不断改善,才能减少吃亏,否则将会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或者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她或者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她就是那个典型的“或者”。
而她总是等到事后才会发现让她成为那个典型的弱点是什么——太容易相信别人而且轻易让步,才令她落了个如此下场。
当玄煜从宫里讨回来一份御诏的时候,她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然后就是难以遏制的愤怒——被人抢了东西还能讨个说法呢,更何况是自己被人卖了?古代人复婚难道只要一方讨个官方旨意,另一方哪怕全不知情也无所谓?!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她觉得那个皇帝要么是个昏君,要么是个傀儡,要么就是遭过雷,导致大脑极度不清醒。
可惜没有带剑,否则她一定会亲手劈了这个腹中藏奸之人。
老爹说你虽然剑术很烂但是带把剑好歹也能防防身、吓吓人,关键时候还能壮壮胆。她一直嫌背着剑太重而偷懒,现在证明老爹是对的,同时也发现自己的弱点又增多了一个。
然而就在她愤怒无比而无能为力的时候,府里闯进来一个怒气冲冲的人。
妙衣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