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拿出绢子替我擦着额角的汗,扬起唇角:“只是因为好久没运动的原因,跟年龄可没关系。”
“你呀,每次都说好听的安慰我。”
“小念说的可都是实话……”
小念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大哥,竟然是你。”
我们转过头,就见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俊秀少年,身后跟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笑着走过来对着小念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小弟了?”
小念一脸恍然,笑起来:“怎么会,好些日子没见了。”
少年勾起唇角,看了我一眼又对着小念笑道:“大哥,你这些天不在京城吗?”
小念点点头:“这一个月都在外面。”
“难怪我去找你,你都不在。”少年微撅了撅嘴。
我仔细打量了他,不觉笑了出来,毕竟我从前也经常这样带着云岫外出的。
她看着我道:“我有这么好笑吗?”
我看了小念一眼,笑而不答。
她却神情微恼,道:“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
“为什么你的话别人就一定要回答?”小念的语气中也带了一丝强硬。
“你……”
小念却不理她,对着我道:“妈妈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吵了。”
“你说谁吵?”她已经红了脸。
旁边的小厮接口道:“你们是谁,怎么能这样说我家少爷!”
“住嘴。”她微侧了脸喝止住身后的小厮,然后又对着小念大方一笑,“你嫌我吵,我走便是,就此别过。”说着转身就走。
“姑娘请留步!”我忙道。小念瞪大了眼望向我。
她脚下一滞,转过头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走到她面前,微笑着道:“姑娘若不嫌弃,可愿意去我家中一叙。”
“妈妈……”
“你,你们?”她指了指我和小念。
“我是他额娘。”
她掩住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脸红的更厉害了,不好意思笑起来道:“我还以为……呵呵,您看起来真年轻。”
“小姐,咱们可是偷偷出来的。”丫头轻声在她耳边道。
“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
马车上。
小念坐在我身旁,微掀了帘子望向窗外,神情有一丝尴尬。
她坐在我们对面,倒是一派自然大方举止得体,看得出来很有教养;一改方才的慢怠对我亲热的说着话,目光偶尔移向一旁沉默的小念。
“……双儿和念大哥是两个月前就认识了的,后来又见过几面……”
整个车内就只听见我和她的说话声。她是个爽直的姑娘,而且似乎很喜欢小念,这样的结论来自于一个女人对感情方面天生的直觉。
到了家,她看着宅院的大门惊讶的道:“你们住在这里?”
我笑着点头。
进宅左行,穿过敞厅,绕过活屏,行过甬道,进了垂花门,便是一个大园子。走过园子,再沿着穿廊向西,便到了我们常居的三进院了。
“格格,这宅院似乎比咱们家的都大。”小丫头东张西望的瞧着。
双儿点头:“是啊。”
我扬起唇:“这才是一半呢。北面还有个书院兼一个竹园呢。”当初我也是叹息了半天,这么大的房子人太少就显得空旷清冷了。
“你们这宅院没有、没有家主么?”她迟疑的问道。
“有家主,不过家主不在。”家主在圆明园住着。
“哦。”她似乎还有疑问。我也不再解释,只一笑而过。
进了正屋,招呼着她二人坐下,她身边的小丫头倒是习惯站在她的身后,我便也不强求。说了几句话,小念就要回书房去,我知这种事也不急在一时,便点点头。
见小念出了屋,忽然想起来刚才她的丫头似乎是叫了她一声“格格”,这么说来她还是官宦家的女儿了,说不定还要参加选秀女了。便忍不住问道:“双儿家贵姓?”
她笑着道:“姓富察。”
我一愣:“富察?那你阿玛是?”
“哦,我阿玛是察哈尔总管!”
心头一怔,若是没记错,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氏正是弘历的原配啊。
“伯母,你怎么了?”她担心的看着我。
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有笑了笑:“没什么……”便岔开了话题。
这样说着话过了有半个钟头,她便要起身告辞了,我送她到了门口,看着她们的马车走远了才回了屋去。
“妈妈,”小念这会儿却出来了,“人走了?”
“人都走了你倒钻出来了,刚才躲什么?”我看着他,想了想道,“小念,那个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妈妈,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而已,怎么了,”看他微微着急的模样,我不禁笑起来,“问到你心里去了?”
“哎呀,妈妈!”
“好了,逗你玩呢。你倒是跟妈说实话,你觉得那姑娘人怎么样?”
“……我没什么感觉,就、就是跟她说话觉得挺舒服的……”他吞吞吐吐的道。
这么说,应该是双儿更喜欢小念一些了,可是小念第一次对女孩有了好感,我这样做会不会打击到他的自信心呢?不行,现在还是萌芽阶段,一旦这颗种子长大了就麻烦了。
想到这,我认真的看着他道:“小念,妈妈有话跟你说,”他规矩的坐在一旁望着我,我接着道,“你可能会怪妈妈,可是这事不是闹着玩的。妈妈只有一句话,你看上哪家的姑娘都可以,只是这个双儿不行。”
他一愣,忽又笑起来:“妈妈,你说到哪里去了。小念对她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还谈不上看上呢。再说妈妈要是不喜欢,小念今后不理她就是了。”
唉,我怎么就成了封建家庭的专制家长了!
“咳咳……不是妈妈不喜欢,她是个好姑娘,只是不适合你。以后遇到别的姑娘,只要你喜欢,跟妈说一声就行,妈妈一定上门为你提亲去……”
“妈妈!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说这些……”
我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月老,你可别错牵了红线啊!
北方的秋天每年似乎都比别的地方要短,十月的时候这里已是一片寒冬景象了。
十月初一是胤祥的生日。初九便是我的生日,胤禛亲自过来,带着铃兰,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午后他才回了园子去。
中旬一过,胤禛的生日也快到了,我却为他的生日礼物苦恼。这是我同他离别重逢以来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总想着能给他一点惊喜才好。
冥思苦想之后,看着屋外随风飞舞的枯叶,心中一动,干脆用羊毛线为他织条围巾吧。
“妈妈,你这是要做什么?”小念看着我面前的几团线,把削好的毛衣针递给我。
我接过笑着道:“给你爸爸织条围巾。对了,再给你和铃兰也顺便织一条。”
他凑过来道:“那这么说,我和铃兰还是借了老爸的东风了?”
“臭小子,”我斜乜了他一眼,“越来越贫了!”
他掩嘴笑起来。
十月三十这天早晨,我坐在驶往圆明园的马车里,怀中是柔软暖和的围巾,心里想象着他戴上围巾的样子。
到了园内他最近住的九州清宴的书房外,就见陈福堆着笑过来,打了一个千,便道:“皇上今一早去宫里了,特地吩咐奴才在这等着主子您,皇上说他今天可能会晚一些回园子。”
我笑道:“知道了,我在这等他就是了。”
进了书房,把围巾放在他里屋的床上,我就去了御膳房。
“您来了。”御膳房的厨子早习惯我常去,忙都打千行礼。
“今天我来掌厨吧。”我笑着道。
忙了一上午,他还未回来,想着这会儿应该是宫里的宴会了吧,我便对厨子道:“该准备的都齐活了,剩下的等他回来再弄,他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出了厨房,我便去了自己从前常住的屋内。弹了几曲、看了几页书、写了几张字,一看表已是下午六点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窗外就已经黑尽了。
正无聊着,陈福传话来:“主子,皇上这会儿正有事,吩咐奴才告诉您一声,说今晚能不能回园子还不知道,让您别等了。”
我一愣,忍不住问:“他……有什么事?”
“回主子,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没关系,我再等等就是了。你去忙你的吧。”
陈福退了出去,我躺倒在床上,闭上眼微叹了口气,这个人连过个生日都这么忙。胤禛,你说过的要跟我一起过的,可不能食言。
脑中有点迷糊,感觉屋里的丫头来看了两回,估计以为我睡着了,给我盖了被子。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间两个丫头的说话声。
“姐姐,我看今天万岁爷怕是回不来了……”
“唉,是啊,这位还等着呢。”
“姐姐,你说这位也奇怪……”
“嘘……小点儿声。”
“没关系,已经睡了……你说万岁爷的心思看来都在这位身上,可万岁爷咋就不册封她呢?”
“你还不知道了吧……其实啊,皇上的心思都在宫里那位身上呢,只不过宫里那位这一年身子眼看着不好了……你没发现这位和宫里的贵妃主子有那么点像吗?”
“……你是说,皇上只不过把这位当成、当成……可我看不像啊,皇上宠这位不像是假的……”
“皇上的心思能有谁知道。没准儿这会儿皇上正在贵妃主子那儿呢,那位这两天似乎就有点不好……”
“唉,说起来那位也可怜,年纪轻轻的。虽说享尽了荣华富贵,可每天药罐子吊着;其实这位也……姐姐,现在看来,我们这些当丫头的也没什么不好,满了二十五就能出宫去了,虽说年纪大点,可也比老死在宫里强……”
“各人有各人的命啊……”
我睁开眼,再也听不进屋外的声音,心中迷乱纷扰。
我是相信他的,我既然已经决定永远陪他,就不能听信无端的流言,只是,为何内心还是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