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终于记起自己职责的月池连忙上拉开苏星:“放手,小色鬼,谁是你哥哥啊?”
苏星抱着手,委屈地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了一眼楚君,又看了一眼月池:“他是我哥哥——你又是谁?”
月池翻了个白眼:“你被打傻了啊,公子怎么会是你哥哥!你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吗?这里可是肃宁王府啊!”
苏星越听越眼睛越大,最后一把掀了身上的薄被,忍痛坐起来道:“谁说我不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我——”说到这里,猛然停了下来,眼神焦距慢慢散开,露出茫然和疑惑,随后是不安和慌乱,修长的眉毛拧了起来,好像在不知道答案的时候正巧被夫子点名答题一样。
“我叫,我……”苏星“我”了半天,脸皱的快成苦瓜了,红晕从耳根一直扩大,一脸心虚的解释道:“我,我刚刚明明记得的。只是现在想不起来……过一会,过一会,我一定想的起来的。”
月池本来只是开玩笑,苏星的反应却把他吓到了,唬着脸,瞪着苏星不说话。
楚君没有想到遭遇这种棘手的情况,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对身后的韶君道:“请钟大夫马上过来。”
苏星听得神色大变,把自己忘记姓名的大事丢到一边,一把又揪住楚军的袖子,慌道:“哥哥,不要请大夫,我不要吃药。”
楚君最见不得女子撒娇耍赖的样子,心中厌恶才起,正要呵斥,对上苏星小猫乞食一样的可怜眼神,不知道怎的又心软下来,婉转的安抚她:“请大夫来只是为你检查一下,不用吃药。”
难得一见的放柔语气和姿态看得一边的月池惊异不已:楚君自小就独立主持肃宁王府的所有事务,心智早熟,性格沉稳。虽然御下宽容、待人和蔼,但是同时也是严正公明,恩威并重,平常除了从小跟到大的有限几个家人,是绝少看到他这样温柔的语气,更不用说上心去呵护谁的——这王府似乎也没有谁又这个资格受得起他这样细心的呵护。
“和老妇先前的判断差不多。这位姑娘脑部受伤严重,恐怕是有淤血,所以不能记起过往。”钟大夫收起手,向楚君行了一礼:“我会开一些活血化淤的药给她。不过——”
楚君抬起眼睛:“不过什么?”一双幽黑的眼眸含光不露,清晰的表示着主人此刻对这个时候还吊胃口的大夫不满。
“人的大脑向来复杂,药即使吃了,淤血什么时候能化开也不一定。而且,即使化开了,有不代表着她能够恢复记忆。”钟大夫收到警告,识趣的立刻收敛,马上道。
楚君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失望,面上依旧一片平静:“那麻烦钟大夫先开药吧。”对月池吩咐:“你吩咐专人买好药熬好。”
月池领命称是。
钟大夫收好医药箱,望了一眼屋中,似乎还有些留恋:“这位姑娘真是好相貌,老妇人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说到这里似乎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比方,“不知道这人是楚公子什么人?”
月池冷道:“钟大夫,什么时候肃宁王府里的事还需要您老人家过问了?”
钟大夫才恍然发现自己逾越了,面色一白,惶恐的低头告罪:“老妇失言,老妇失言了。”
楚君不耐烦的回手让她离开,自己转身进了屋,此刻床上的不安生的苏星已经撑起半个身子,忍不住想要下床了。
“哥哥——”苏星抬头看见楚君,开心的叫了一声,马上又担心的看了一眼门外,补充一句,“我不要吃药。”
楚君见她这样的依赖自己,一种不寻常的感觉在心底萌生:从小他就是王府中唯一的主人,是所有人侍奉和围绕的中心,身边是最强的侍卫和最能干的仆从,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一个柔弱的人需要他来照顾。他不禁想,若是爹娘不是那么早就去世,自己应该也有不少弟弟妹妹吧。
思及此处,再看向苏小猫此刻嘟着嘴可怜又可笑的表情让他恍惚真有一种眼前就是自己亲弟弟,下意识又放柔了表情,放轻了声音,又是哄又是吓:“我只是吩咐人给你煮点补血的汤,你失血太多,需要补充营养。好好休息不要乱动,若是拉裂了伤口,你就等着吃药吧。”
苏星一听到要吃药,马上乖乖回到床上躺好。楚君见她竟然如此害怕吃药,不由得笑了起来。
楚君身为天下三大美人之人,不光是姿色过人,更兼风采绝代,此刻发自内心的一笑,仿佛乌云破开后第一束阳光落在最清丽的那一朵莲花上,水花相映,顿生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楚君素来不得不摆出的冷淡矜持撤去后,千万种说不出的风情俱在苏星面前展露,看得她以双眼睛直了,张大嘴巴,口水都快流了出来,色胆包天的伸手去摸楚君的脸:“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还没有触到,楚君就干脆的抓住她那只有揩油嫌疑的手,塞进被子里,板起脸吓唬:“再乱动我就打人了。”
苏星只好合上眼睛,刚刚躺了不到一会,又张开眼睛,不甘心问:“哥哥,我到底要躺到什么时候,我觉得好像有蚂蚁在咬我。”
楚君忍住笑,故意黑着脸道:“是吗?那就咬得你身上的伤疤都脱落了就可以下床了。”
苏星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了。
“公子,苏星——你打算把她怎么安置?”尽管是失忆了,但是毕竟是来历不明。肃宁王府素来治家严谨。这样的不安定因素只怕是容不得。
“要不要先把她安排在外院,等她伤好了,若还寻不到家人,就在外面安置一个轻省的位置吧。”月池犹豫了半日,决定还是重视自己的职责,这样建议道。
楚君皱起眉头,月池的提议自然是中肯的。但是这个孩子大伤未愈,若是放在外院,只怕下人不会这么上心照顾。何况她现在人才刚刚醒过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心灵脆弱缺人照顾的时候,若就这样放在冷冰冰的院子里躺着,也太可怜了。只是既然是月池的建议——他含糊道:“先在这里养几天吧,等能移动了,就搬进梨香院吧。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那天在丰悦酒楼苏星身边似乎还有一个随从,若能找到她就可以很快联系到她的家人了吧,京城也不大,想来应该很快可以找到,就没有必要搬来搬去,安排这些那些了,楚君心道。
“是的,公子。”月池低头称是,心中又是一番滋味。公子这样说,实际上是将他刚刚的提议全部否决了。梨香院虽然不是肃宁王府内院最好的院子,但是依旧是属于内院。内院是王府主人的居所,包括家主,夫郎夫侍,子女兄弟,还有主人最重视的亲友或是师长。而家臣与下属是不能入住的,即使是最心腹的人也一样。所谓主从有别,认清自己的身份角色才方便各司其责。
楚君这样安排实际是将苏星在肃宁王府地位定了下来。
虽然自己的提议被委婉的否决了,月池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意识到自己这种心情,他不禁有些意外,跟自己打趣,也许是自己被苏星那张脸给迷惑了吧。
这个时候在苏星的屋中,楚君计划寻找的人正跪在床边为苏星把脉,表情照旧,但眼中却是一股黑得让胆寒的戾色。
苏星对这样的注视视而不见,懒洋洋陷着高高的丝绒枕头里道:“够了没有?我很有分寸的。都只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外伤。”
依旧是少女特有的悦耳的清亮柔音,却完全听不出上一刻在肃宁王府的主人面前那种娇柔无助、天真无暇的感觉,反带着清冷的萧肃,让人不由得想起陡然出鞘的剑刃上最凌厉夺命的那一抹寒光,不容置疑的口吻和淡淡的不耐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的特质。
玖零这才起身,退了一步,声音清朗,但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不满:“恕玖零无礼。小姐想要接近楚君方法有很多,为什么非要招惹那几个门派的弟子,演一场苦肉戏不可呢?”
苏星缓缓撑着床坐了起来,一双美丽璀璨、无人不赞的眼眸斜睨过来望着玖零:“但是有什么方法比这个能够更快的攻破楚君的防线,获得他完全的信任呢?”
玖零不语。
轻哼一声,苏星收回目光,曲起腿,一手抱住膝盖,目光落在自己裸在绸质睡衣外面的两只半截小腿,在月光下仿佛半透明的玉石一样,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下淡淡的青色血管,如果仔细观察,也许连那血管轻轻的跳动都看的出来。精致的双脚宛若一对细心雕刻过的上等艺术品,十只雪白的脚趾上淡粉色的指甲好像一叠摆开的小贝壳一样,泛着珍珠般润泽的柔光,让人看了有一种忍不住想收藏起来的冲动。
看着自己的脚,苏星眼中竟掠过一抹厌恶,尽管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很快转向华丽的床帐上,口中道:
“楚君出身既是肃宁王府的公子,眼界之高,连大将军之女王夙和夏侯家的夏侯音追求数年都没有结果。若从常法,我只能先自荐为食客,接着要成为谋士,然后要成为楚君的心腹,最后才能获得他完全的信任——这其间若一切顺利至少也要十年时间。而我现在在他面前只是一个失忆的可怜虫,没有任何力量威胁他,他自然会很快对我松懈了警惕。”
“我只要能一直呆在楚君身边,我一定能让他迷恋上我,等我得到他,也就等同于得到了肃宁王府。”苏星嘴角挑了起来,脸上强烈的欲望昭然可见。侧眼看了玖零一眼:“讨厌吗?是不是怕我这么做让宣蓝难过了?”
玖零动了一下嘴唇,仍是不语。
苏星掀了被子,起身赤脚走了过去,黑色的长发在白色的里衣相互映衬,让她起来有些不真实,好像一只在飘的幽灵。
“玖零,我没有时间了。”蹲了下去,苏星抬起玖零的头,强迫她与自己的眼睛对视:“我没有时间了,你知道的。”
玖零全身一颤,别过头去。
苏星看不见她的脸,收回手,对于玖零的违逆,眼中并无不满,只是沉默等待。
好一会儿,才听见玖零不稳的声音低低的在房间里响起:“为什么……我们失去了那么多……以为一切总都可以结束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你……”
苏星神色黯淡,道:“是我对不起大家。”
玖零猛地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