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不去。
此刻她不想向玖零解释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一个男人而已,她不值得拿自己的命去耗,这她也知道。她知道玖零一定以为她爱上了楚君,才这样自导死地,奋不顾身。诚然,她是有些喜欢他,毕竟是那么一个绝色美人,对自己又是极尽温柔。但是也还不到自己拿命去冒险的地步……可若不是,那究竟是为什么?
苏星此刻心中也是一片混乱。
为什么?
她的命,不是比什么都宝贵吗?她挣扎着,活了这么久,却要浪费在一个不过相处了两年的男人身上,凭什么呢。他再美丽,再尊贵,也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不值得,确实不值得。苏星这样想。
然而,大概、也许,是因为——他是婉儿的父亲吧!
为她诞下一个孩子的男人,她唯一个女儿的父亲,她不能让孩子成为没有父亲的人。这是母女天性,是她永远不能挣脱的一根束缚。
因为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才对婉儿格外的宠爱,不想她受到一点点委屈和伤害。
所以她必须让楚君平安回来,所以她必须去见费歌。
嗯……这样的解释,对玖零,大抵是说不通。
或者,实际上,对苏星自己,大抵也是说不通。
韶君忽然跟了出来,将苏星送到门口。
五夫侍见到苏星,连忙赶上来,福了一福:“见过十七小姐。”
这才是聪明人的活法:无论何时,都不忘了自己的本分和应该扮演的角色。明明知道怀竣王府这样大张旗鼓的将苏星接过去,当着肃宁王府面揭了她的老底,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然而,对着苏星,五夫侍还是一脸毕恭毕敬,仿佛他真的只是来接人,而没有其他的意思。
谁知道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一个人还没有完全被打落尘埃的时候,还是不要急着上去踩两脚。
苏星并没有因为五夫侍的恭敬,产生任何表情,既不是荣幸也不是反感。她只是转过身,对韶君说:“回去吧。”
韶君站只是看着她,在门口,不说话。
苏星也不再说,上了马车。五夫侍礼数周全的对韶君微微点头,算是告辞,然后上了轿子,离去。
苏星一走,傅书凝立刻宣布王府进入最高戒备状态,而王府小主人小楚婉呆得院子,则被围得水泄不通。
布置完王府的一切后,傅书凝看一眼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守在小楚婉身边的玖零,只觉得她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寒意和杀气是自己从所未见——她的武功一定还在韶君之上,甚至更加深不可测!可是,这样一个恐怖的人,居然跟在苏星身边——苏星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才能使唤得起这样的人物!!
傅书凝的不安和不祥的预感不断的扩大,定了定心,在白素的院子里坐下:“现在两位可以将事情都告诉傅某了吧。”
苏星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走进怀竣王府了。
只是以前她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侧门或者是后门进入。今天却是被人领着,从朱红的正门进去了。
正门的侍卫对她这张面孔还很陌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是领着她的人是王府的五夫侍,因此也是一路顺畅。
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虽然苏星知道自己早晚会与费歌有摊牌的一天,也知道这一天会在怀竣王府和琅嬛府,自己和怀竣王之间掀起多么可怕而激烈的冲突,但是她还是一直祈祷,希望事情能够在她完全掌控了足够的力量,肃宁王府足够强大,琅嬛府足够安全,怀竣王府足够消弱的时候,再把矛盾摆上明面。
可惜,这也只是奢望。
如果再给她两年时间,让她在怀竣王府和宫里也按上自己的钉子,不至于像今天事到临头才得到消息;如果再给她两年时间,让苏迁在工部站稳脚跟,再尽力在朝堂上安插几个自己的人,打掉几个费歌的人,不至于楚君在宫中,而她在宫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如果再给她两年时间,琅嬛府可以独立于琅嬛福地之外,洗白了,能在江湖上正常的活动,不至于不是向现在这样不得不全面收缩,以求自保。
如果……,一切都会好得多。
但是,她的时间,不够,远远不够。
说实在的,她现在,很害怕,她的心远没有在走出肃宁王府那一刹那的那种视死如归。
但是她无路可退,再让她选一次,也是一样。
这次去的,是怀竣王中最尊贵的那个庭园,费歌住的地方。
庭园周围布满侍卫,皆是身型彪悍之士,而不打眼的隐蔽处,也传来微不可查的呼吸。这满坑满谷的精英高手,全都布在这里,是费歌调来防备她的吧。
苏星不觉有些荣幸,又有些好笑,难道还怕她孤身一人走到这里了,还会后悔了,然后——撒腿就跑?
懒待去想这些,一脚跨进了院子。
院子里供人平常歇息的石凳上坐的便是费歌,桌上放着两碟小菜,一壶酒,两只玉杯。
苏星走了过去,依旧是按着惯例半跪下行着臣属的礼节,在那个目光阴翳的女子面前,低下自己的头。
费歌看了她一眼,讽刺道:“怎么板着个脸,是不是本王今天没有打招呼就把你请来了,让你不高兴了?”
苏星面若沉水:“十七不敢。”
费歌哼了一声:“起来吧,陪本王喝上一杯。”说着,便持那玉壶将一只酒杯斟满,“拿去。”
苏星目光扫了那杯子一眼,低头道:“谢主上赏赐。”
说着便接过那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费歌看着苏星手中的空杯子,久久不语,然后长叹道:“十七,如果单看你这喝酒的利索劲,本王还真是不得不你相信你对本王是忠心耿耿。你怎么什么时候,对本王都没个真话呢?”
苏星依旧是半跪着,答道:“十七惶恐。若十七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主上责罚。”
费歌闻言,额头上青筋顿时如同炸开了一样暴起,捏着酒杯的手剧烈的抖起来,眼睛立刻红起来,怒极反笑,高声道:“好,好!好你个惶恐,惶恐。”“
“呯——”的一声刺耳的巨响,酒杯在地上被砸个粉碎,费歌盯着地上苏星看起来无比驯服的后脑勺,微微侧头,气势汹汹的命令道:“你出来!”
一个窈窕的男子身影从树丛后转了出来,一身华丽的紫色丝绸长衣,黄金打得叶子形状的腰链缠在腰上,深沉的紫和炫亮的金交相辉映,看上去妖娆无比。
男子走费歌身边,盈盈一拜:“施仙儿见过王爷。”
第85章
苏星只觉得头上有滚雷炸过,直觉一阵晕眩,但是在别人眼中,她身形还是稳稳不动,等待着费歌的下文。
费歌脸上居然还笑吟吟的,对施仙儿道:“仙儿,你替本王看看,这个人,你人是不是认识?”
一面对苏星道:“起来,没事在这里跪个什么劲!”
苏星缓缓起身,抬起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那自称施仙儿的男子,眼神妩媚,果然是本人。
施仙儿对上苏星的眼睛的时候,不禁呆了半晌,眼睛露出狂热的光,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了两步,想要去抚摸苏星的脸,却听见费歌咳了一声,才恍然醒过来,忽然变得宛若大家闺秀半忸怩起来,羞涩的拿眼群瞅了她一会道:“原来你是这副模样。难怪要拿着面具遮掩!”
苏星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位公子在说什么,十七不明白。”
施仙儿微微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忽而又笑了:“你就装吧,装什么也骗不过我施仙儿。不要以为你那天带了面具,我今天都认不出你来。我施仙儿见过多少女人,只要近我身十尺之内的,她身上的味道我就忘不了。你就是那天带着蝴蝶面具的女人,我绝对不会弄错!”
费歌脸面色只是更暗了些,却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显然她已经事先盘问过了施仙儿,而且也把事情了解了七七八八。
“十七,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费歌声音威势如山,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落到她的肩膀上。
苏星摇摇头:“十七无话可说——”施仙儿脸上刚露出半个笑容,又听见苏星接着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个男人。”
“你——”施仙儿哪曾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睁眼说瞎话,连当面对质都能矢口不认,真真是死硬到极点。
费歌冷笑得看着惊诧的施仙儿,心底隐藏着一丝自豪的笑意:她要是这样快就认输了就不是琅嬛府的主人了!历代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冷血残忍,心狠手辣的,而十七即使不是其中之最,也能排进前三!
施仙儿连忙向费歌道:“王爷,仙儿确定那天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那个时候她身边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功夫很厉害,男的弹琴弹得很好。她是被那一书来凤的主人选中的四个人之一。除了您的千金和她外,还有夏侯家的夏侯音,另外一个听说是云州凤仙反贼的头领樊玄。”说到这里,他用得意的目光看着苏星:“可是那天四个人,夏侯音的骨灰被被人送回了家,樊玄出谷不久就中毒而死,王爷的千金如今下落不明,只有您是安然无恙的,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么着急给她抹黑,向来是得了费歌什么好处的许诺。
可惜,单凭你自称能够辩气识人,还不够叫她缴械投降。苏星沉默着,就算连她的脸也见过又怎样,她也一样不会承认。
苏星根本不说话,费歌也不说话。只有施仙儿那张娇艳明媚的脸上的得意之色慢慢的撑不住了,慢慢的破裂开来。
气氛一时很诡异。
施仙儿也察觉有些不对,撒着娇儿说:“王爷——”
费歌抬起眼睛,向一边使了个眼神。
施仙儿一句话没有说完,只觉得喉咙一凉,顿时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喷涌出来,他用手一摸,鲜血淋漓,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费歌,似乎想解释他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要杀他……他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指着苏星,不甘心的倒下,身体抽搐了几下,就断气了。
然而费歌连看那都没看他一眼,苏星也是一样,两个人都是天性凉薄的主。
“我把他杀了,你不用再担心有人把你在谷里发生事情泄露出去。”费歌这次居然没有用“本王“自称,而是放柔了音调,“你知道,我不用什么证据。我相信,就是有证据,我不相信,就是没有